垂簾聽政乃是亡國之策!有了西夏兩任樑太后的例子擺在面前,很多中立派的官員紛紛倒向趙煦,畢竟皇權傳承有序實在是太重要了。
趙煦本就是官家,其親政有理有據,高太后本就應該還政,再則大宋已經經不起內亂,否則必受遼夏兩國所趁。
看到滿朝官員的態度轉變,趙挺之等一衆保守派心中大急,不由將目光投向百官前列的一個身影,觀文殿大學士劉摯。
劉摯嘆息一聲,出列道:“官家有仁愛之心,下令讓重病的蔡大人回京,實乃臣之的福氣,然而官家難道就忘了,太皇太后同樣身患疾病,如此逼迫太皇太后又豈能是孝道。”
“劉摯!”趙煦不由臉色一變,劉摯曾經也是當朝宰相,其被呂大防抓住把柄彈劾罷相,全賴高太后力保,方纔在朝堂站穩了腳跟。
劉摯一出手,就用了孝道來攻擊趙煦,無論趙煦何種原因,其逼宮的行爲就是一種不孝。
範正爲趙煦解圍道:“劉大人此言詫異,太皇太后身患疾病,中醫院和太醫院齊心協力,已經全力爲太皇太后尋找良方,必定讓太皇太后身體好轉。”
劉摯搖頭道:“醫家變法大興,劉某並不否定醫家的醫術,其所開的醫方定然有效,然而聽說範大人最爲擅長心疾,敢問太皇太后的心疾如何來醫?”
範正頓時眉頭一皺,他沒有想到劉摯的攻擊竟然如此刁鑽,太皇太后手握大權,卻突然被逼宮,其定然心生怨恨,如此心疾如何醫治?
劉摯趁機再道:“帝王不孝,必有上天示警,如今京畿之地突遭大範圍蟲災,就是對官家的警示,還請官家莫要一意孤行。”
“蟲災!”
趙煦不由一驚,豁然一驚盯着劉摯,他沒有想到劉摯竟然如此陰險,竟然拿上天示警的名義來壓他。
大宋文風鼎盛,儒家天人感應更是極爲流行,每當天災地震,洪水旱災,皆是上天示警,朝廷皆會大赦天下,這也是大宋如此頻繁大赦天下的原因之一。
如今天下並無大災,劉摯竟然搗鼓出來一個蟲災來壓他。
劉摯臉色不變道:“此事並非老臣信口雌黃,而是已經傳遍了京畿之地,開封知府蘇大人可以爲老臣作證。”
剎那間,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蘇頌的身上,蘇頌爲人向來正直,定然不會爲劉摯做僞證。
蘇頌皺眉道:“啓稟官家,開春不久,開封諸縣來報已經有蟲災之患,如今已經成燎原之勢,恐怕今年京畿之地的糧食將會減產過半。”
蟲災年年皆有,大多並不嚴重,然而今年的冬天並不寒冷,很多蟲卵並沒有被凍死,以至於剛剛開春就已經爆發蟲災。
劉摯繼續道:“今年非但京畿之地,就連中原之地恐怕也皆受蟲災之害,糧食大量減產,百姓苦不堪言,此乃上天示警,如官家一意孤行,非但揹負不孝之名,還會將大宋拖入深淵。”
趙煦臉色一變,他正雄心勃勃振興大宋,可是誰曾想到京畿之地突然爆發蟲災。
蟲災一出,中原之地糧食減產,軍備定然不足,還被追隨高太后的守舊派抓住了把柄,利用天災威逼於他。
劉摯選的時候極爲微妙,如今趙煦剛剛強行親政根基不穩,藉助上天示警的名義,定然給趙煦一個下馬威,如果不能妥善解決此危機,恐怕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優勢將會毀於一旦。
忽然,一陣狂笑聲傳來,只見範正一臉嘲諷道:“可憐半夜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蟲災不過是一羣小小的蟲子罷了,竟然被爾等奉爲神明簡直是笑掉大牙。”
劉摯怒斥道:“小小的蟲子,你可知道蟲災一起鋪天蓋地,不知億萬之多,無數田地顆粒無收,此乃上天懲罰,劉某素聞範大人有醫萬人術,不知可有醫萬人術醫治天下萬萬人之疾苦。”
劉摯心中冷笑,蟲災乃是天災,雖然常見,一旦爆發危害甚重,水災、旱災、蝗災或許僅僅波及一片地區,而天下所有的農田幾乎都受到蟲災之害,此乃歷朝歷代都極爲頭疼之事。
“不巧,範某的確有一方可以破解蟲災。”範正正色道。
一衆保守派正在對範正冷嘲熱諷,忽然聽到範正所言,頓時愣在那裡。
“啓稟官家,範正當朝信口雌黃,臣懇請治其欺君之罪?”趙挺之立即抓住把柄,向趙煦逼宮道。
其他官員也是皺眉看向範正,蟲災乃是天災,此乃衆所周知,範正竟然膽敢狂言破解蟲災,簡直是狂妄至極。
面對衆臣審視的眼神,範正不慌不忙道:“範某不但可以破解此次蟲災,還可以讓天下百姓再無蟲災之憂。”
“當真!”
面對範正再一次豪言,百官不由動容。
世人皆知,範正愛出邪方,而且方到病除,如果範正真的有破解蟲災的邪方…………
想到此處,文武百官不禁心潮澎湃。
“好,你若有邪方破解蟲災,老臣從此以官家馬首是瞻,如果範大人做不到,那就別怪劉某無情。”劉摯冷笑道。
趙煦頓時心中一緊,並沒有接話,他可是親身見識到了範正的邪方的邪門,爲此吃了大虧。萬一這一次範正的邪方真的能夠破解蟲災,那他們的殺手鐗將再無用處。
範正環視四周傲然道:“微臣的方法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趙煦心中一跳,皇宮之中,剛剛查出棉油之毒,自然對於毒格外敏感。
“微臣立志變法醫家之時曾言,但凡活物皆懼毒,蟲乃是活物,自然也能被毒死,用毒藥毒死蟲子,自然蟲災立解。”範正雙手一攤,語氣輕鬆道。
“一派胡言,朝堂之上,你竟然還亂出邪方,伱可知蟲災一起,其數量不計其數、無邊無際,你如何毒殺如此多的蟲子,再則,糧食乃是入口之物,你往莊稼上用毒,是想毒害天下百姓麼?”劉摯怒斥道。
百官也是臉色不善的盯着範正,蟲災過後,糧食僅僅是減產,而糧食若是中毒,恐怕百姓都要被餓死。
範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向羣臣道:“天下對毒最瞭解的非醫家莫屬,能夠毒殺蟲的毒藥,對莊稼無害,而且稻子、麥子、穀子皆有殼,食用之時也會淘洗,哪怕有極少的殘留也不會對人體產生危害,微臣更願意將這類毒藥稱之爲農藥。”
“有殘留你也敢說無害,一派胡言!”趙挺之怒斥道。
其他百官大臣也紛紛皺眉,畢竟沾染毒物的食物,他們可不願意吃。
範正搖頭道:“蟲子和人相比,猶如蚍蜉和大樹,能夠毒死蟲子的劑量,對人來說並無大礙,這點殘留算什麼,是藥三分毒,我等生病的時候不還是照樣吃藥,而且以毒攻毒乃是破解蟲災的唯一方法,沒有了蟲災之害,足以讓農田增產三成以上。”
“增產三成以上!”
頓時滿朝大臣呼吸一促,蟲災一起,農田至少減產一半以上。
如果農藥真的如範正所言如此之好,非但破解蟲災糧食不再減產,還再能增產三成,一旦農藥運用到大宋各地,那將是全國的糧食增產三成,這可是天大的福音。
“天下當真有此農藥?”趙煦不敢置信道。
範正傲然道:“天下有病之處,皆有醫家,人有病,家禽百獸有病,醫家有醫生、獸醫,而植物莊稼有病,醫家自然同樣有農醫。”
“用毒毒殺蟲子,不過是農醫最簡單的手段罷了,除此之外,農醫還研究農田莊稼各種疾病,以對症治療。甚至還有農醫設想,研發一種毒藥,專殺雜草而不危害莊家,可讓天下百姓免受拔草之苦。”
聽到範正侃侃而談,文武百官的眼神頓時炙熱,以他們的見識,自然明白用毒藥毒殺蟲子乃是可行之道,更別說,農醫的設想一旦實現,將會給大宋帶來多大的好處。
“如何施毒?”蘇頌追問道。
他精通醫術,自然知道毒藥好弄,如何施毒纔是最大的難題。
“只需將農藥溶於水!改造唧筒將農藥噴成水霧,均勻的噴灑在莊稼之上,即可殺毒。”範正回答道。
唧筒也就是後世的水龍槍,北宋曾公亮在其《武經總要》的一幅插圖中畫有唧筒,唧筒中有拉桿和活塞,在大宋並非罕見之物。
“百姓如何避毒。”蘇軾追問道。
“佩戴口罩即可!醫家同時也會配置相應的解藥,一旦出現中毒,及時解毒。”範正回答道。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竟然變成了農藥的推介會,再也無人支持蟲災乃是上天示警的說法。
劉摯頓時臉色蒼白,他哪怕再頑固守舊,也明白農藥一出,可以憑空讓大宋的糧食增產三成以上,如此巨大的利益,別說是上天示警,就是神仙下凡也擋不住大宋使用農藥。
“大勢已去!”
趙挺之心中苦笑,這一次,他們輸了,再一次輸在範正的邪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