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話很冷,而她的問題則有些難回答。
柳味將茶杯放下,沉默了片刻,而後問道:“將姑娘交給當今聖上,對在下有好處嗎?”
女子微微凝眉:“當然有好處,我是南漢刺客,將我交給你們宋國皇帝,自然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
柳味微微露出驚訝狀,好像現在纔想明白這點似的,可很快他又微微一笑:“其實不將姑娘交給朝廷,本駙馬也照樣能夠榮華富貴,既然如此,本駙馬又何必將姑娘交出去來換取榮華富貴呢?”
女子神色微微一變,好像很奇怪這個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男子,他怎麼就那麼自信自己一定能夠榮華富貴?榮華富貴說起來簡單,可真正能夠榮華富貴的,除了有本事外,還要有運氣才行,缺一不可,難道眼前的男子自信自己這兩樣都能擁有?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我是南漢刺客,我們根本就是仇人,你沒必要爲了仇人而袒護我,除非……”說到這裡,女子神色微凝:“除非你別有陰謀?”
面對女子的話,柳味仍舊錶現的雲淡風輕。
“我大宋韓國公已經統領大軍討伐南漢,你們南漢早晚成爲大宋領土,你也必將成爲大宋子民,如此,又何來家國之恨?至於陰謀嘛,本駙馬沒有,本駙馬只是想感謝姑娘當天晚上手下留情之恩罷了。”
“你……”女子聽到南漢必亡,心中頓生一股恨意,可面對眼前男子,她不知爲何,後面的話竟然說不出來,她沒有料到,自己當時手下留情,這個男子竟然是知道的。
當時的她的確可以一刀殺了眼前的男子,可不知爲何,當她看到眼前男子在那天晚上才情的時候,竟然有些下不去手,這個世上,像他這樣有才情的男子,多嗎?
女子選擇了沉默,柳味則淡然一笑:“姑娘的傷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間,流血太多了,恐怕要在本駙馬的酒莊呆上一段時間了,這個小院除了柳叔外不會有人進來的,你大可放心,本駙馬希望在姑娘的傷沒有好全之前,儘量不要離開這個小院。”
說到這裡,柳味忽而話鋒一轉,道:“本駙馬對姑娘這麼好,那麼姑娘是否能告訴在下,爲何你偏偏躲在了本駙馬的酒莊嗎?”
柳味雖然不忍心殺眼前的女子,可他也絕不是任由人宰割的人,京城這麼大,這名女子能夠逃的地方很多,他絕對不會沒有原因的躲在自己的酒莊,因爲自己的酒莊離皇宮可是隔着好幾條街的。
“本姑娘樂意躲在你這裡,你要是不滿意,完全可以將我獻出去。”
愕然,柳味沒有想到眼前女子竟然這麼難纏,不過他卻淡然一笑:“既然姑娘不想說,那就算了,最後一個問題,不知姑娘芳名何許?”
女子微微一愣,似乎並沒有回答的意思,柳味見此,聳聳肩,然後轉身準備離開,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花瓊仙!”
“花瓊仙?好名字!”柳味說着,拿起屋角的傘離開了。
柳味離開之後,花瓊仙這才仔細打量自己所在的房屋,房屋頗文雅,一看就像是個文人居住的地方,在屋內一面,有一書櫃,裡面放着一排排的書,花瓊仙盯着那一排書,嘴角忽而露出一絲冷笑。
她當然不是無緣無故就躲在這裡的,當時她受傷極重,認爲可能躲不過那些侍衛的追殺,她不能回女巫宗在開封的巢穴,以免引火燒身,最終一番思量,纔想起柳味的柳家酒莊。
雖然她欣賞柳味的才情,可這並不代表她對柳味沒有恨意,不管怎麼說,大宋對南漢發兵,是因爲柳味被刺失敗而引起的,而她沒能刺殺潘美成功,也是柳味導致的,她恨柳味,所以,她想嫁禍柳味。
如果自己在柳家酒莊被人發現,那柳味就是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只是讓花瓊仙沒想到的是,自己躲進來之後,竟然避開了侍衛的追殺,而且竟然活了下來。
不過就算如此,卻仍不能消除她對柳味的恨意,如果南漢被滅,她就是亡國奴,她們女巫宗也必將不復存在。
她身爲女巫宗的少宗主,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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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瀝瀝的下着,已經兩天不見陽光了。
柳全對於酒莊住進一名女刺客很是不安,可少爺吩咐要他好生侍候,他也不敢違背,每天到了飯點就給花瓊仙送去飯菜,然後詢問一下還有什麼吩咐。
花瓊仙總是冷冷的,對於柳全這個老奴的話從來都沒怎麼在意,飯菜送來了她就吃,沒事就拿柳味在這裡的藏書消磨時光,至於換藥嘛,她是絕對不會再讓他人染指了的,每當想起那個男子看到自己雪白大腿的時候,她就狠的緊咬嘴脣。
這日,秋風更爲蕭瑟,本來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竟然成了狂風暴雨,天色昏沉,屋內更是暗淡,花瓊仙書是看不下去了,於是準備躺下歇息一會,可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敲門聲響了幾下後,柳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花姑娘,風雨急,天也更冷了些,少爺吩咐給你拿張被褥來。”
這個時候,花瓊仙才突然意識到屋內是有些微寒的,門開了,柳全抱着一張被子走了進來,不過他走的很小心,好像對花瓊仙還有戒備。
這讓花瓊仙覺得很好笑,以至於想要作弄一下這個老僕,於是在柳全快走進的時候,自己突然伸出了手,柳全一驚,連忙後退了一步,更嚇的眼睛都閉上了。
“怎麼這麼膽小,本姑娘不過是想活動一下筋骨罷了,你家少爺那般寵辱不驚,你怎麼不跟着學學。”
柳全見花瓊仙真的只是想活動筋骨,這才稍微放心,將被褥放在牀上後,道:“我家少爺是做大事的人,我一個老僕怎麼學得來,姑娘以後且莫再嚇老僕了。”
“好了好了,以後不逗你便是。”
柳全微微頷首,可並沒有離開,他站在一旁猶豫了一下,道:“姑娘,有句話老僕想對你說,姑娘傷好些後,就趕緊離開吧,你是南漢刺客,如果被人發現,是要連累我家少爺的。”
聽到這話,花瓊仙微微凝眉:“是你家少爺讓你來說的?”
“當然不是,少爺纔不會這樣說呢,這只是老奴我的想法,少爺貴爲駙馬,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因你而有所損,豈不是太不值得了?少爺救了姑娘,姑娘也應當知恩圖報纔是。”
花瓊仙冷哼了一聲,心想你們大宋攻打我們南漢,我們可有說過你們的攻伐是不人道的?
可花瓊仙也只冷哼了一聲罷了,這老奴讓她離開,她偏偏就不離開,看柳味如何處置她,柳全見花瓊仙並未聽進去自己的勸告,也只好嘆息一聲退了出去。
外面風雨急,窗櫺被風雨吹打的啪啪響,花瓊仙躺在牀上,忽而想起南國的風雨來,南國的風雨有時也會這麼的狂,可卻從來不曾有過這般淒寒,南國的風從來都是輕柔的,像情人在耳邊的呢喃。
花瓊仙的臉忽而紅了,心想自己怎麼會想到情人這個詞?她是女巫宗的少宗主,應該以廣大宗門爲終生目的,情人這個詞,離她是不是太遠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風雨並未見停,就在這個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花瓊仙微微一驚,猛然望去,發現是柳味,她有些生氣,冷冷道:“你們大宋的人就這麼沒有禮貌嗎?”
柳味不以爲意,淡然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此書房乃本駙馬的書房,本駙馬進自己的房間,需要敲門嗎?”
“你……”
“其實本駙馬是敲過門的,只是姑娘沒有應答罷了。”柳味在屋內的椅子上坐下,望着牀上的花瓊仙淡然一笑,花瓊仙臉頰微紅,可卻不知爲何會紅。
“你來做什麼?”花瓊仙爲了避免尷尬,望着柳味冷冷道。
“不做什麼,只是大雨不停,天色又晚,本駙馬今日怕是難回府了,因此要在這裡暫住一晚。”
“什麼,你要住……住這裡?”花瓊仙很是震驚,一雙美目瞪着柳味,好像不敢相信柳味剛纔所說。
柳味聳聳肩:“怎麼,不可以嗎?”
花瓊仙微微凝眉:“不可以,除非我死。”
柳味聽到花瓊仙這話,不由得淡然一笑:“姑娘早些歇着吧,本駙馬纔不想跟你共處一室呢,本駙馬只是怕你無聊,特來找你聊聊天而已。”
說着,柳味便真的起身告辭了。
一陣風吹來,花瓊仙感到一股冷意,想起柳味剛纔的話,她就忍不住想生氣,自己身爲女巫宗少宗主,何人敢這樣跟自己說話?可不知爲何卻又想笑,內心更有一絲暖流經過,想恨的咬牙切齒,最後卻只能暗罵一聲柳味混蛋。
天色晚,窗外悽風苦雨,讓人不由得心生寂寞,忽而又覺得像一個遠行客,花瓊仙苦笑,自己不就是個離開了家鄉的遠行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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