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海牙最近有點煩惱,自己是畏π兒人出身不好,父親阿散合徹也只是小農民。自己雖然聰敏善辯,又從小立志建功立業,棄耕就學,學習畏π兒書,但畢竟一個小農民的兒子誰看得起呢?
族人都嘲笑自己?說自己被驢子踢了頭,幸好父親一直支持自己,就算是再貧困再潦倒也沒有責怪自己。
後來機緣之下投靠到了蒙古大將不憐吉帶麾下,不憐吉帶讓自己教他兒子忽魯不花畏π兒字,又向當時還是宗王的忽必烈推薦自己,成爲王府宿衛。直到後來跟從忽必烈大汗攻宋,在進攻鄂州時奮勇先登,爲流矢所傷,才因功受賞。
後來又熬了幾年,直到五年前,自己才轉同籤河南行省事,領兵圍困襄陽,別置行省掌籤軍、屯田、供餉諸事。第二年大汗以駙馬忽剌出、左丞相史天澤出任行省平章,統籌攻宋事宜,自己專責入奏軍機。後來才授參知行省事、兼漢軍都元帥,與劉整共掌漢軍,從蒙古軍都元帥阿術攻襄樊。
名利、權力都已經在手,幼年時的願望不正是如此嗎?可自己爲什麼還不滿足呢?
“鄂州,鄂州。”阿里海牙久久佇立在巨大的地圖之前,若有所思。自己雖然與劉整共掌漢軍,可自己還負有籤軍、屯田、供餉諸事,但大元朝的餉銀軍備不容易啊,大元朝有錢,從歐洲戰場回來的勇士,帶回來了前所未有的財富,可也消耗了大元朝歷次對宋朝戰爭所繳獲的盔甲、糧食與軍備。
是的,英勇的蒙古士兵可以以牛羊爲生,但自己與劉整統領的漢軍呢?還有自己義弟張弘範、甚至右書丞相史天澤的漢軍呢?這些投誠的漢軍,足足比蒙古兵還多一倍,這些人的餉銀又如何呢?軍糧又如何?
在北方,蒙古貴族圈佔農田改爲牧場,強奪民田,盛行農奴,民不聊生,不用說徵稅,不造反也只是殺的人太多了。忽必烈大汗更是任用色目人執政,實行包稅制度,朝廷只是確定稅額,至於實際徵收多少朝廷卻不管,卻不知這些貪得無厭的色目人和漢人官僚,對百姓的壓榨已經達到了敲骨吸鹼的地步。
偌大的一個帝國,獲得的稅收竟然不足偏安漢人小朝廷的百分一,教人如何不覺得可笑,教阿里海牙如何不覺得難堪?
畏π兒人有句諺語:既想讓馬跑得快,又不讓馬吃草。帝國卻正是如此,要不是中書丞相史天澤反對,估計連漢軍的餉銀也不發。
幸好偏安的漢人小朝廷不思進取,宋軍戰力不強,若不,阿里海牙真的不敢想象。
帝國圍困襄樊五年有餘,一方面帝國以前正在遠征歐洲,困守襄樊士卒不足,軍備不齊,部分爲依附軍,戰力不強,另一方面卻是南宋五年來不斷向襄樊輸送了大批的救援物資,而很不幸,這些物質無一不是落入帝國手中。
憑藉着漢人朝廷源源不斷輸送過來的物質,大元朝不但能夠長久圍困襄樊,剩餘的軍備物質甚至遠送歐洲戰場,要不戰爭也不會如此順利。
據說來自江陵的荊湖置大使李庭芝也來到了鄂州,兩軍合一人數早已在鹿門山與虎頭山帝國士卒的數倍,可是李庭芝來了更好,漢人不是喜歡內鬥嗎?
鬥吧。鬥吧。
阿里海牙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坐了下來。桌子上擺着來自帝國中書丞相史天澤的來信,信中說有漢人義勇不畏生死,專門搞破壞,說起來倒好笑,偌大的一個漢人朝廷,竟然比不上一些所謂的義勇?
義勇?據朱勝說,只不過是漢人的混混而已。
然而這些義勇竟然潛入史丞相大營,毀掉兩個來自遙遠的莫斯林的蠻子製作的攻城巨炮,並殺死了他的小兒子史雲,自己倒不是幸災樂禍,但史雲的死還是讓自己高興了很長時間。
難道不值得高興嗎?史天澤已經達到了非蒙古人權力的最高峰,若他不挪一下位置,自己又怎能上去?
想自己年幼時能堅持下來,難道不正是爲了手中的權力嗎?
“范文虎,李庭芝。”阿里海牙輕輕的敲了敲桌子,兩人不要吵太長時間了吧。大營的糧食已經稍有不足了,這次非要趕在劉整前面截獲這批物資,每次都是這個無恥的降將立功,再這樣下去,自己別說接任中書丞相史天澤的相位,甚至和這個無恥的降將共掌漢軍也危險。不錯,自己確實能得到大汗的信任,可誰真能夠懂得大汗呢?
“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突然,從家鄉帶過來的親信族人驚慌的跑了進來。
不會是鄂州方面的消息吧?難道這麼快?
阿里海牙略微驚奇的站了起來,要知道李庭芝到達鄂州之後,鄂州軍力便達到十萬之衆,是自己的三倍有餘,再加上自己手中多半是依附軍,漢軍,若李庭芝與范文虎一心一意攻打虎頭山,估計自己也要向張弘範或主帥阿術求援了,但這正是自己不願意做的。
親信族人氣喘吁吁的跑到阿里海牙身邊,一邊喘氣一邊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親信族人可是跟自己經歷過戰火,要不是遇到什麼緊迫的大事,可不會這麼驚慌。
“大人,大人。”親信族人只是大口的喘氣,竟然說不出話來。
阿里海牙大急,一把抓住親信族人,大聲喝道:“何事竟然如此驚慌。”
“大人,嗚嗚,大人,張萬戶,張萬戶。”親信族人說到這裡,又說不下去。真見鬼,怎麼跟電視演得一樣?
“不會是萬山大營出了問題吧?”阿里海牙更加着急了,一把拉住親信:“是否萬山大營出了問題?張萬戶怎麼了,張萬戶怎麼了?”
要知道萬山大營是襄樊防線最重要的一環,萬山大營截斷襄樊的糧道,使得襄樊最終陷入困境,張弘範功不可沒也。
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張弘範也屬於大元朝的外將,兩人都曾經當過忽必烈大汗的侍衛,相處已久意氣相投,現在自己雖然與劉整降將共掌漢軍,但說到底張弘範纔是自己的最親密戰友,劉整隻不過是一個無恥的降將,只不過是從自己手中奪權的無恥之徒。
阿里海牙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