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你,黑楊。”胡明偉認得黑楊,目瞪口呆的看着黑楊,呂文煥最信任的大將,統領灣頭鎮大營三萬大軍的黑楊,襄樊當年的總管,後來投靠了韃子,均州軍可沒少跟他打jiao道。
胡明偉不由提高了警惕,全身護在姜才身前,手中的大刀已經出鞘,死死的盯着黑楊,他怎麼也不敢相信,半個月前自己真真實實和自己打了一仗的黑楊,竟然成了自己的人。
胡明偉畢竟年輕啊,你看姜才就不一樣了,只見他捋了捋鬍子,慢悠悠說道:“黑總管這伏擊戰打得不錯啊,可惜黑總管忘記了把後路給堵住了,要不然韃子可不容易逃脫。”
黑楊苦笑,拱手作揖,道:“xiao將見過姜老將軍,胡將軍。”
“門g均州軍不棄,如今黑楊也成了其中一員,這是xiao將的腰牌,還請胡將軍覈實。”
事情變化得實在太快了,胡明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自然毫不客氣接過黑楊的腰牌,竟然是均州軍副都統,所領部將另成一軍:忠義軍。
“末將胡明偉見過副都統。”胡明偉把腰牌遞給黑楊,見黑楊疑huo的表情,解釋說道:“這種腰牌在均州軍中僅有牛富大人和郭大人佩戴。”
“均州軍現以張貴爲尊,又有第一副都統牛富大人、第二副都統郭平大人,如今黑大人已貴爲均州軍第三副都統,均州軍軍紀嚴明,屬下自然要向大人行禮。”
“你看一下背後,”胡明偉看黑楊莫名其妙的樣子,不明白說服黑楊歸順均州軍的李希爲什麼不詳細給他解釋,只好耐心說道:“忠義軍。”
“副都統大人恐怕不知,均州軍僅有奎祀軍才獨立成軍,獨立於均州軍之外,不接受除張貴之外其他人的命令。”
“也就是說,黑大人貴爲忠義軍統帥,可以不接受其他人的命令,但有協助大軍的義務,當然這指的是平時,若是戰時還需張大人另外授權。”
“這……”李希沒給他說明白,他也是糊里糊塗,以爲歸順均州軍之後,這三萬大軍必然要jiao由均州軍重新整軍,卻想不到均州軍竟然授予自己如此之大的權力,就算是呂文煥,對自己的信任也沒有達到這個程度。
“恭喜副都統,賀喜副都統。”胡明偉輕輕拍了一個xiao馬屁,道:“大人棄暗投明,乃我大宋之榮幸,百姓之榮幸。”
黑楊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他是重新歸順了宋廷,但是未嘗不也是有點走投無路的感覺,不過他從胡明偉的表情中並沒有看到任何諷刺的意思,反而是充滿愉悅,充滿真誠和祝福。
想到自己爲了sīyù一路走來忐忐忑忑,黑楊就覺得自己有幾分不是人,尷尬說道:“黑某走了一段彎路,如今門g諸位不棄,黑某自當奮勇,雖死而無憾。”
“哈哈,到了均州軍,想死也不容易,”胡明偉大笑,道:“還沒驅除韃子,還沒收復中原,還沒有一統天下,黑大人這麼快就要說死,是不是早了一點。”
姜才也上前湊熱鬧,捋了捋鬍子,道:“老夫一把年紀,尚思保家衛國,黑大人正值壯年,何來死意。”
黑楊這才謝過胡明偉和姜才兩人,於是連忙下令收拾殘局回到灣頭鎮,胡明偉長了一個心眼,派了一支百人隊守在坡地,不一會兒果然看到對方的探子,這支百人隊三下兩下便把他們送去見他們的長生天。
待得回到灣頭鎮,宋軍和黑楊的部將也hún熟悉了,他們都是漢人,曾經都是宋軍,甚至有一些還曾經並肩作戰,以前各爲其主沒有辦法,如今再次並肩作戰,大夥都說起自己得意之事,灣頭鎮從來沒有如此的熱鬧。
黑楊看到這種情況,這才徹底放下心,往日的勾心鬥角和忐忑不安,此刻竟然變得無比安寧。
胡明偉、黑楊都是謹慎之人,暗中吩咐哨兵,若現有sī通韃子之人,一定要把他們抓起來,遇到遇到反抗之輩還准許他們先斬後奏。
“老將軍,”如今的黑楊已經死心塌地,他也看到了胡明偉、姜才和其他宋軍將領不一樣,他們都是一心爲國之人,說話之間也沒有隱藏:“黑某思量張宏還沒有現灣頭鎮已和往日不同,不如我軍乘機襲擊揚子橋,不知老將軍認爲此事是否可爲?”
姜才暗中點頭,黑楊能夠提出這樣的計謀,已說明黑楊是真心歸順朝廷,心中也放下了擔子,沉思片刻,道:“張邦直、張宏都非常人,張宏當時沒想到,但事後就很難說。”
“揚州在他們的監視之中,張宏肯定知道伏兵不是揚州所出,除了揚州之外就只有淮北的均州軍了。”
“他們就算沒想到黑大人你重歸大宋,也會認爲伏兵乃淮北之兵,他們一旦認爲淮北之兵到達淮南,必將會更加謹慎。”
“襲擊揚子橋之事恐怕不易,老夫認爲還是等均州軍的郭大人及淮南軍的陳大舉陳大人到了揚州再從長計議。”
“老將軍說得很對。”黑楊感jī說道:“張邦直兩父子向來把黑某當作眼中刺,若魯莽前往揚子橋,恐怕得不到好處。”
胡明偉也幫襯說道:“聽聞郭大人用兵穩重,又習得張大人用兵之長,若均州軍、淮南軍、灣頭鎮守軍及揚州軍四軍會師,拿下張邦直也是意料之中之事。”
“需要防備的就是健康的阿術回師揚州,南方的宋軍是否能夠抵擋得住韃子的進攻。”
“所以,淮北揚州一戰,必須戰決,若是耽擱則時勢有變。”
張宏灰頭灰腦回到揚子橋,五千騎兵剩下不到三千人,而且還有部分傷亡,對於一心想守住揚州,想借助揚州兵力重新恢復張家往日輝煌的張宏和張邦直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張邦直鎮定得多,仔細問了張宏的情況,隨後纔給自己倒了一杯濃茶,品了一xiao口才問道:“宏兒,你認爲伏兵是什麼人?”
“揚州並未見出兵?再說揚州一舉一動都在我軍監視之下,這些天安靜得很,”張宏rou了rou腦門,說道:“若是說前段時間早已出兵,那又絕對不可能。”
“而且孩兒認爲伏擊我軍之兵,至少過一萬人,他們手執強弩,攻擊時如飛蝗一般,幸好他們不敢近距離埋伏,要不恐怕孩兒早已葬身。”
“所以,這絕對不可能是揚州的兵力,揚州也派不出這麼多人。”
“不是揚州的兵力?”張邦直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均州軍之事,大吃一驚,道:“莫非是均州軍到來?”
“爹爹說均州軍已潛入揚州?”張宏有些緊張問道:“若真是均州軍,恐怕孩兒連骨頭也不會剩下半根了。”
“都知道均州軍心狠手辣、算無遺策,他們既然在山坡設下埋伏,肯定會把迴路截斷,然而他們並沒有這樣做。”
“那……”張邦直皺着眉頭看着張宏,問道:“宏兒莫不是認爲,這些伏兵是從天下飛下來不可。”
“不,”張宏帶了怒氣,一字一頓說道:“爹爹忘了一個人。”
“灣頭鎮,黑楊。”
“他敢。”張邦直“倏”的一聲站起來,不過很快又垂頭喪氣,道:“想必還真讓宏兒猜對了,只有灣頭鎮的黑楊纔是最好的解釋。”
“黑楊能夠從容出兵,看來灣頭鎮三萬守軍都成了他手中之物,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張英bī他降了宋軍,還是他yù投降宋軍被張英現。”
張宏搖了搖頭,道:“爹爹,如今再說此事也沒用,現在的情況就是灣頭鎮已不在我們手中,不僅揚州守軍可以隨時突圍,孩兒認爲想保住揚子橋、瓜州渡口也不容易。”
見張邦直疑huo看着自己,張宏嘆了一口氣,道:“揚州怕沒有人會說服黑楊投降,只有均州軍。”
“黑楊向來畏懼均州軍,呂文煥南下之後,他覺得自己勢單力薄,均州軍恐怕給黑楊擺明了陣法,言均州軍及淮南大軍南下,灣頭鎮就是橋頭堡。”
“黑楊自知不保,只有降了宋軍。”
“雖然黑楊降了宋軍,可揚子橋和瓜州還在我們手中,宏兒爲何說不保?”張邦直畢竟年紀大了,有些事沒有張宏考慮得周到。
張宏rou了rou腦門,道:“爹爹,孩兒先前也跟爹爹說過,均州軍至少一萬五千以上兵力,加上淮南軍三萬,再加上灣頭鎮三萬大軍和揚州守軍,兵力早已在我揚子橋和瓜州之上。”
“哦,對了,孩兒還沒有算上王惟義投降的四萬大軍,若是算上這四萬大軍,宋軍兵力兩倍我軍之上,爹爹說揚子橋還能守住嗎?”
張邦直沒有信心,至少他沒有信心能夠守住均州軍的攻城,當初董文炳在正陽,可謂城池堅固,可還是丟了xìng命。
如今揚子橋只不過是一個地方xiao鎮,連城牆也是低矮不堪,從阿術到董士選再到張邦直,他們都沒想到總有一天他們會淪落到依靠城牆保護自己的地步,瓜州渡口雖有營寨,但也不堪一擊,誰能想到數十萬大軍,怎麼還會落到如此下場?
“那,我們是否需要請董大人會師?或是請示阿術大帥,讓他派出援兵,如今淮南已落入宋軍手中,大帥恐怕不會看到淮北的退路再被截斷吧?若是如此,咱們也只有認命了。”
“南方之戰不知局勢,上書請示未必有答應,但請示一下多少總會有用處,同時上書請示大汗,讓大汗選擇。”
“如今之計,唯有如此了,能拖得一天就算一天吧了。”
“爹爹也不用灰心,咱們只要堅守揚子橋,等南方戰事明朗,最先熬不下去的恐怕是均州軍,還有就是揚州守軍。”
“李庭芝乃朝廷的忠臣漢子,是張貴的恩師,若南方戰事有變,李庭芝怕再也不能堅持,張貴是均州軍的軍頭,均州軍哪敢不從李庭芝命令。”
“嗯,”張邦直振奮了幾分精神,道:“就如宏兒所說,爹爹決定在揚子橋鎮設防,和他們決一死戰,咱們張家的命運,就看這一戰了。”
兩人各自鼓勵一下對方,然後就是動員大軍,設防修寨,誓死要把揚子橋經營成爲鐵桶。
郭平到達高郵已是天黑,大旗、李希前來迎接,把大軍安頓在高郵縣城,自從張宏前往瓜州之後,來自山東的後軍補給幾乎被大旗等人截斷了,韃子也沒有重建補給線的意思,彷彿是準備拼死一搏。
不過說來也不奇怪,韃子打仗向來少帶軍糧,他們打到哪裡搶到哪裡,他們來到哪裡就殺到哪裡,就算是門g古漢軍也是如此,再說大宋的倉庫糧食多得很呢?而且大戶人家也不少,實在不行老百姓家裡也有一些存糧。
張宏退出高郵之後,大旗和李希輕而易舉收復縣城,只是老百姓還沒有回來,他們都怕韃子殺一個回馬槍,大旗和李希也還沒有信心,雖然他們高郵附近幾個縣的兵力已達到三千餘,但是軍備不足,訓練不足,sao擾一下韃子還可以,若真是拼命,還不到氣候呢?
“大旗,辛苦你了,這是張大人給你的書信。”郭平掏出一封整齊的書信,遞給大旗,羨慕說道:“張大人除了給清惠公主寫信之外,還沒給其他人寫信,你xiao子是頭一回。”
大旗咧嘴笑了笑,眼角卻有幾分溼潤,打開書信,不過是平常的一些話語,卻看到大旗滿眼淚汪汪。
李希拉了幾次,大旗才rou了rou眼睛,尷尬笑道:“軍頭tǐng會煽情。”
“好xiao子,連煽情也會了,取了婆娘就不一樣了。”大才子吳澄也湊熱鬧,他到江陵後終日與張貴爲伍,大旗是張貴的親兵,自然和吳澄相熟。
大旗不好意思的裝好書信,然後放到最貼身的口袋裡,也不跟吳澄爭氣,只是他一舉一動彷彿充滿了挑釁的味道,可把吳澄鬱悶壞了。
郭平知道張貴是一個重感情之人,也不理會大旗和吳澄的妒忌,轉頭問道:“李希,黑楊之事,你再給我說一下。”
聽到郭平談到正事,衆人都嚴肅起來,郭平和張貴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張貴爲人總是嬉皮笑臉,但是郭平要嚴肅很多,而且爲人穩重,用計頗深。
李希仔細說了一遍,衆人暗中驚歎李希的好運,郭平也不由讚歎:“李希孤身獨闖大營,立下曠世奇功,郭某一定爲你請功。”
李希說了一聲不敢,郭平接着說道:“黑楊這人還是有幾分本領,只是爲人sīyù甚強,恐怕也只有張大人才能壓住他了。”
“那倒未必,”李希笑了笑,道:“屬下可以看到,經過張英之事,黑楊已有心灰意冷之意,日後能夠走上正途,說不定會成爲均州軍一大助力。”
“嗯,我們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前往灣頭鎮和黑楊會師。”郭平剛要下令解散,傳來了陳大舉的聲音,然來今晚是陳大舉值夜,只見他身後帶了兩個xiao將。
“胡明偉,你xiao子怎麼過來了?”郭平大吃一驚,要知道均州軍事學院,當初就只有張貴和他兩人爲教官,張貴平素忙得不可開jiao,很多時候都是郭平教他們。
“郭大人?真是你,你老人家總算是來了。”胡明偉像一個委屈的孩子見到了爹孃,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流出來。
郭平笑了笑,道:“聽說你xiao子幹得不錯,現在怎麼哭鼻子了。”
“快說說,你怎麼到高郵了。”
胡明偉看到郭平如故,若是張貴說不定就抱着他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但郭平是一個感情不外1ù之人,能有這樣的表情已經非常不錯。
胡明偉坐下來,道:“早聽說大人要過來,所以才請示了姜老將軍和黑楊大人,他們讓xiao子前來高郵接應,把灣頭鎮的事情給大人說一下。”
於是胡明偉仔細把黑楊伏兵的事說了一遍,最後問道:“想必揚子橋的張邦直還不知道目前情況,大人以爲我軍是否有機可趁。”
“若沒有高坡伏擊,黑楊倒是一招妙棋,”郭平也不怒,淡淡說道:“如今卻是萬萬不可。”
看着胡明偉疑huo的表情,郭平反問道:“黑楊是否有斬盡殺絕?五千騎兵中了伏擊,傷亡不到一半,若是遇到咱們均州軍,這怎麼可能?”
“不是均州軍、也不是揚州守軍,那灣頭鎮附近就只有黑楊了,再說有張英之事,恐怕張邦直早就對黑楊有所顧慮。”
“所以,這個法子是不成。”
“那……”胡明偉擔憂說道:“揚子橋和瓜州渡口尚有八萬以上的門g古漢軍,大人認爲我軍該如何是好?”
“末將認爲我軍當戰決。”
“嗯,你說得很對。”郭平點頭表示鼓勵:“南方戰事未明,揚州之戰確實要戰決。”看着胡明偉和其他人着急的樣子,郭平笑了笑,道:“此事張大人已傳下妙計,屆時到了灣頭鎮再說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