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把馬良鐵送到陸家莊,已是戌時,天地間安靜得一塌糊塗,他先是解開馬繮,把勞累了一天的馬徹底放鬆出來,這馬長得不高,也不強壯,聽說是南方少數部落養的馬,當初在馬市上還讓不少人給笑話了,不過王磊還是一眼相中了這匹個子矮小的馬。
這馬也對得起王磊,不但吃得少,而且脾xing很好,又耐勞,今天已足足跑了一天,可是這匹小馬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
“小黑,真乖。”王磊輕輕的撫mo小馬頭上的毛,想當初自己從軍時多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匹戰馬,可是現在已足足擁有三匹馬,兩個小夥計,但是自己爲什麼還找不到當年的感覺。
王磊從馬車裡面的格子裡拿出了一些馬料,有乾草和豆子之類,想了一下,又從裡面拿出一些精飼料,細聲說道:“小黑,多吃點,明天就要開始賺錢了。”
這豆子和精飼料,一天算下來就將近五百文錢的價格,再加上自己吃飯用的錢,算下來一天至少得將近一兩銀子纔有錢賺,若不夠一兩銀子,就只有虧本的份上了。
從陸家莊到江陵的路還沒有修好,跑一趟足足需要兩個時辰,途中又有上下,那麼折騰下來就是將近三個時辰了,往返跑一趟一天也就結束了。
一兩馬車最多也只能坐十二個人,再多的話小馬就跑不動了,就算是按照陸家莊出發,到江陵一百文銀子計算,就算是坐滿了人,一天算下來也不過是二兩銀子多一點,現在的情況看來,要想陸家莊出發就坐滿人,倒有一些困難,江陵不像均州,均州這兩年來,大夥手中都存了些錢。
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聽說今年江陵也是按照最低保護價三兩銀子一石收購糧食,江陵今年春稻是大豐收,百姓手中也有錢了。
王磊伺候小馬吃喝完畢,他也不找地方住宿,從座位底下的格子裡拿出一包滷水肉,然後就幾個饅頭,格子裡還有一小瓶酒,不過王磊卻忍住不喝,只是喝了點水。
江陵的路還沒重新修好,一路上坑坑窪窪,幸好是特別製作的馬車,車輪子和車軸都特別加固,要不然這一趟跑下來馬車恐怕就要散架了,不過這樣下去損耗也是嚇人。
“還得算計算計。”王磊有點灰心,當初自己要過來江陵,很多老朋友都勸阻自己,就連自己的婆娘也想不通,都不用說小叔子了,不過自己卻始終相信,只要跟着張貴,日子就會好起來,而且會越來越好。
“這還得琢磨琢磨。”王磊一邊啃着饅頭,按理說他現在也是不愁吃喝了,誰也想不明白他爲什麼選擇了一條更加辛苦的路。
均州兩輛馬車,一天可以將近爲他帶來一兩銀子的收入,一個月最少也有三十兩,碰到好的月份,四十兩銀子也算是小事,再加上官府的補貼,日子要過得有多滋潤就有多滋潤,不過他還是來了江陵。
這江陵城,他的王氏馬車行是頭一家,就連廂軍的馬車行也還沒開始營業,這使得他又有點沾沾自喜,葛氏裁縫店的江陵分店、均州鐵器鋪的江陵分店、郭袁兩家的工程隊、還有上養濟院都已找上門,要他幫忙散發廣告,不過王磊還沒有來得及答應,他要看一下這效果如何。
“早上起早一點,多打一個轉。”王磊細細掂量:“這陸家莊到江陵,一天跑一個來回就足夠了。”
“中間還有兩個時辰可以跑一下短途,又可以多跑一轉。”
“實在不行,這陸家莊就錯開跑。”王磊越想越歡:“這陸家莊目前的需要估計不大,一個月跑三趟或四趟就已足夠,不過也要看情況,如果生意好多跑幾趟也無所謂,畢竟越遠的人,需求反而就越大。”
“嗯,不錯,不錯,其他時間就可以跑短途,只要把時刻算好了,還不怕沒有人走?”王磊說幹就幹,三下兩下吃完東西,然後上了馬車,找出一盞油燈,又找出一些白sè的紙張,拿出一支鵝毛筆,寫了十幾張紙,最後實在是困得不得了,吹滅了油燈,然後又從格子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大刀,這大刀跟他走了不少地方。
說起來也奇怪,均州軍退役的士卒,張大人都不需要他們上繳武器,原本使用什麼武器都可以帶走,有些退役的騎兵,還可以把戰馬直接拉走呢?
如果不需要戰馬的士卒,還可以折價賣給均州軍,張大人說過:“這都是和你們出生入死的夥計,都是你們自己最親密的朋友,古語有言,君子不奪人所愛,你們把你們的夥計、把你們的朋友都帶回去,好好善待他們,老子只要求你們,不要欺小凌弱,用他們保護你們自己,保護你們的家人,保護你們的財產不受侵犯。”
“***。”王磊抱住大刀,沉沉睡了過去。
“老王,馬車都準備好了沒有?”大清早的,陸府裡雞飛狗跳,鬧得不輕,老管家扯着喉嚨喊道:“昨天不是吩咐好了嗎?老爺今日就要去江陵。”
“管、管家。”叫做老王的人哭喪臉:“昨晚、昨晚馬拉了,現在都還不能站起來。”
“那還等什麼,還不去準備轎子。”老管家連吃人的心都用了。
一大早,朝霞僅lu出半個臉,王磊便早早收拾好完畢,又讓小黑吃飽喝足,自己吃了點昨晚剩下的饅頭和滷菜,對着太陽大喊了幾聲,覺得這又是一個美妙的清晨。
“老夥計,今天就看你的了。”王磊愛撫的mo着馬頭。
小馬向他蹭了蹭,彷彿是要和他撒嬌一般,王磊笑了笑,覺得這小黑就是他最親密的朋友了。
“哎喲,鄉親們,去江陵了,僅需100文,僅需100文。”王磊習慣xing大聲吶喊,這是一個大村子,周圍全部是平地,從房子的建築可以看得出這個村子的富有。
尤其是那棟高大的佔地寬敞的莊園,更可以看得出這村子比其他村子要好很多,當初自己把陸家莊選爲終點,現在看來自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嘛。
王磊在村外饒了一圈,找到了村子中心的一處空地,然後扯起脖子吆喝起來:“鄉親們喲,江陵城喲,好地方喲,去逛一圈,去遊一轉,可以讓你大開眼界。”
不一會兒,竟然還真有一些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車把子,這馬車是直接去江陵的嗎?要多少錢。”
“不多,不多,僅需一百文錢。”王磊堆起笑容,說話的聲音也特別輕柔。
“100文啊?”圍觀的鄉親不由吐吐舌頭。
“這位嬸嬸。”王磊笑道:“一百文不算多了,大夥也不想一下,從陸家莊到江陵,若是走路的話至少也要四個時辰,往返一次至少也要兩天吧?再說這老大遠的,就算是讓你走過去,你還不願意呢?”
“可是坐馬車就不一樣了,早上去晚上回,還可以省下住宿的錢呢?”
“大夥再想一下,這往返兩百文銀子,看起來雖多,可是江陵城內物美價廉的東西多啊,大夥還可以順便江陵開開眼界。”王磊繼續youhuo道:“大夥可不知道,現在的江陵可不是以前的江陵了。”
“自從張大人準備入主江陵,江陵建築可多了,店鋪更是多了不少啊,喳喳,那葛氏裁縫店,物美價廉,喳喳,那均州鐵器鋪,新出的農具,比別人家鋒利一倍啊,還有不少商鋪,不去倒有點可惜了。”
“這個,這位小哥,你不會是把我們拉過去,然後不拉我們回來了吧?”
王磊拍了拍xiong口,從懷裡掏出一張文碟,自豪說道:“看到了嗎?這是均州軍的退役文碟,均州軍你們都知道吧?敢跟韃子拼命,再說在下拉你們回來還有錢賺呢?我總不能跟錢生氣嗎?”
“在下就是均州軍的士卒,可惜就是腳受了傷,不得不退役回家啊。”
圍觀的人有幾分動容,一個貌似書生的人第一個站出來:“這位小哥,車我坐了,這是一百文錢。”
“不急,不急。”王磊笑了笑,道:“到了江陵城再給,到了江陵城再給。”
這樣一來,大夥就更加積極了,王磊又把昨晚辛辛苦苦寫的時刻表分給沒有坐車的鄉親:“鄉親們別急,別急,這次人夠了,可以下次再坐,下次再坐。”
等衆人做好,王磊吆喝道:“嘿喲,出發了,去江陵城了,大夥都坐好了。”
還沒等小馬使勁,一個老頭氣喘吁吁跑過來:“這位小哥,等一下,等一下。”
“咦,”王磊拉住小馬,堆起笑容,道:“這位老伯,不好意思,已經坐滿人了。”
“哎喲,是老管家啊。”認識的人紛紛打招呼,這也可以看得出這位老人在衆人眼裡還是平易近人的。
老管家好不容易纔喘過氣,道:“我家老爺、我家老爺有急事要去一趟江陵,鄉親們給老頭幾分薄面,先讓我家老爺坐一趟,可好。”
雖說陸老爺在村裡的聲譽不錯,也有人願意讓給他老人家,只是沒有領頭的人,大夥倒都不出聲,王磊不好意思說道:“老伯,大夥上一趟江陵城也不容易。”
“不過,位置倒還有一個,就怕你家老爺不願意。”王磊有幾分尷尬的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笑道:“這個位置倒也舒服,只是面子上有點過意不去,一不小心還會給人認爲是趕車的呢?”
“我跟陸老爺換一個位置。”有位置就是不一樣了,馬上有人出聲。
陸管家面lu難sè,他的意思是想租下這倆馬車,只給他老爺一個人用,想不到馬車上竟然還有這麼多人:“這位小哥,麻煩跟老夫走一趟,問一下我家老爺的意思。”
王磊看了看馬車的人,見他們也沒有什麼意見,點了點頭。不一會就來到了陸府,陸心源顯然也是着急,看着馬車過來就迎了出來。
老管家連忙把話跟陸心源說了一遍,陸心源笑了笑,道:“那有什麼所謂,老夫當年還爲皇上趕車呢?坐在前面舒服,顛簸也少很多。”
“陸老爺。”王磊行禮,有點尷尬說道:“在下唐突了,這小馬車哪裡能比得上皇上的馬車。”
陸心源本已着急得上跳下串,能有馬車就已不錯了,倒也不挑剔,車上的鄉親們紛紛說要跟陸心源換位置,陸心源也不願意,安慰了一下衆人,馬車終於重新走了起來。
“喳喳,王小哥的車技真不錯。”陸心源是習慣坐馬車的人,還沒走半個時辰高下立辨。
王磊笑了笑,道:“呵呵,熟能生巧罷了,在下不多不少,也算是趕了兩年馬車。”
“哦?那以前怎麼不見小哥?”陸心源有點奇怪,今年糧食最低收購價三兩銀子,百姓口袋裡也有些小錢,想不到這賺錢的人就來了。
“呵呵,在下以前在均州。”王磊有點自豪說道:“當初張大人發展車馬行,在下可是第一批車把子,現在可是五星車把子了。”
“不錯,不錯。”陸心源讚道:“只是小哥在均州跑得不錯吧。”
“還可以,還可以。”王磊對自己的收入還是ting滿意,若不是自己當初選擇了趕車,現在哪裡能夠過上這樣衣食無憂的生活。
陸心源有點好奇問答:“小哥在均州收入不錯,爲什麼要過來江陵呢?老夫看路也沒修好,一天恐怕要少賺不少錢吧。”
“呵呵,大夥都說張大人是財神下凡,去到哪裡富到那裡,,我們不就跟上了嗎?”王磊有點茫然說道,其實說到底他也不知道怎麼就過來了。
“那小哥江陵的生意怎麼辦呢?”路很遠,陸心源很悶,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當然有辦法。”王磊點頭道:“江陵還有兩個夥計呢,江陵是新立的馬車行,再過些日子,再找一個夥計,等路修好了,就好了。”
“張大人,真的就這樣值得小哥信任嗎?”陸心源看着王磊,認真問道。
王磊撓了撓頭,道:“在下從義勇軍一直到現在,還沒看到張大人敗過,雖然在下也知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張大人說不定哪天也會輸。”
“但在下相信,張大人即使是敗了,還是會勝利的,就如均州百姓事件一樣,殺人者恆被殺,他們逃不脫張大人的手。”
陸心源一直問着各sè問題,王磊倒也沒有不耐煩,對他來說有人在身邊問問題,比自己一個人走更好,至少這樣時間就覺得會短很多。
“嘿喲,江陵城已到了,這裡就是韓世忠韓將軍紀念廣場,旁邊就是最著名的葛氏裁縫店,大夥可以下車了,別忘了準時到這裡集中,屆時在下再送鄉親們返回陸家莊。”衆人聽王磊這麼一說,打定主意無論什麼事都要準時回到這裡。
“王小哥,這是你的。”陸心源從懷裡掏了一個約莫三兩重的銀子,道:“還麻煩王小哥把老夫送到養院去。”
“好咧。”王磊接過銀子,道了聲謝。
王磊把陸心源送到養濟院,然後又跑了兩趟短途,回到紀念堂時發現已錯過了用餐時間,一個長得伶俐的小孩正等在旁邊,見王磊回來,連忙問道:“你就是王大哥?我孃親找你。”
“你是誰?你母親親是誰?”王磊看着眼前這個長得趣致的小孩,忍不住問道。
“我叫葛起耕。”小孩頗有興趣的看着王磊,再看了看馬車上的幾個星宿,恍然大悟:“然來大哥是五星車把子,怪不得孃親要請你吃飯。”
然來是葛氏的孩子,葛起耕可不得了,年紀輕輕的就已是均州的小人物,只是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王磊忍不住問道:“你不是在均州書院求學嗎?怎麼來了江陵?”
“先生過來了,弟子自然要過來身邊服shi,大哥快點,孃親等了你很長時間了。”葛起耕有點不耐煩,不停催促。
葛氏裁縫店不遠就是一個小餐館,葛氏早已訂好了位置,等王磊來到小餐館,葛氏已在這裡等了片刻,見到王磊連忙說道:“今日多虧了王大哥,店裡的生意比往日好了一半有多。”
要知道這些過來江陵城的鄉親,都是有心買東西,再加上王磊把他們直接拉到了這裡,自然對葛氏裁縫店更加信任。
王磊不敢邀功,連聲不敢,等吃過了飯,葛氏才道:“今日也不瞞王大哥,奴家就是想王大哥把人拉到韓將軍紀念堂,當然能夠拉到小店附近就最好。”
“奴家已留出了位置,以後可以把馬車停在小店旁邊,馬的吃喝小店也包了。”葛氏繼續說道:“嗯,一個月三兩銀子,大哥看可否?”
“也不怕葛娘子笑話,在下想問一下,這三兩銀子含了車身的廣告嗎?”
葛氏點了點頭,道:“奴家也不是貪心之人,所謂獨食不肥,奴家只要一側,另一側王大哥還可以賣出去。”
“不瞞葛娘子。”王磊搖了搖頭,道:“鐵器鋪已出了價格,車身一側就值一兩銀子了。”
“奴家這不是還包了馬的吃喝嘛,夜裡王大哥也可以把馬車留在這裡,奴家還給你看管呢。”葛氏笑了笑,道:“王大哥也是爽快之人,奴家再加一兩,不過也只能再加一兩,再多就給不起了。”
“王大哥總不能看着奴家把店賠光,然後灰溜溜的回均州吧?大家都是均州人,王大哥就當幫奴家一把?可否。”
“行,葛娘子都已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就這樣定了,不過在下只能跟你簽訂半年的契約,半年後重新籤,可否?”
“好。”葛氏也是爽快之人,兩人一頓飯之間就已談好了一筆生意,等王磊回到葛氏裁縫店,已有不少鄉親在這裡等了,大夥都是大包小包的,看來收穫不少。
“這次多虧了王小哥。”一個嬸嬸笑道:“要不是你把我們帶到江陵城,可買不到這麼多物美價廉的東西,這兩百文的車費,真值了。”
“就是,就是,回去奴家可要好好幫王小哥拉一拉生意。”
六月七日,陸家莊乘客二十五人,一人賞銀三兩,合計五兩四白文,又有車身契約及停車契約,合計一個月四兩銀子。短途乘客三十一人,合計一百五十五文。
王磊和上本子,抱着大刀,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