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內,一個閒散的劉姓閒散潑皮往常去的飛鶴樓而去,這飛鶴樓聽起來好像有點大氣,卻也不過只是城中一個小小的茶樓。
這劉姓漢子,當然也去不起那些真正的雅地,這茶樓的消費倒是能滿足他的需要,平常裡也會有幾個唱曲說書的。
樓內大廳靠窗的一桌,還有幾個閒散漢子,想來也是熟人。幾番客套,便也落座了。
落座之後,便聽這漢子開口大喊:“小二,這茶水寡淡得緊啊,今日老子在賭坊裡尋了幾貫大錢,上些酒來,再切點好肉。老子今天請哥幾個好好喝上一頓。”
左右幾個漢子聞言便是拱手答謝,也大聲叫好。弟兄們的日子,本也是這麼過的。誰有幾個閒錢,互相吃肉喝酒。若是落魄了幾日,也能再蹭回來。
茶樓裡賣酒肉或者其他吃食點心之類也是正常,光賣茶哪裡能養得活東京城裡這個店面。卻是這小二聞言,走幾步到得頭前,先作揖而下,然後說道:“幾位客官,當真不巧,今日小店裡茶水有,酒也還有一點,點心也有一些,就是沒有肉賣了,還請幾位見諒。”
漢子聞言便不高興了,開口道:“你這飛鶴樓是做什麼生意的,連吃食都沒有,趁早關門算了。”
小二連忙又是躬身,賠笑說道:“非是小店裡沒有肉,便是整個東京城只怕也沒有幾家有肉賣了。那燕王在城外三日了,城外的肉進不來,哪裡還能吃上肉哦。見諒見諒!”
漢子聞言,倒是明白過來了,開口與左右說道:“你說這燕王與朝廷,說打仗,又不見點真章,談又不談個名堂。便是這般耗着,耗得我等連肉都沒有吃的了。你說這叫什麼事?”
“誰說不是呢?想來是那新官家不願低頭,那燕王又想撈好處,便是這般僵持着了。倒是與街邊孩童打架負氣一般。”
“哈哈……這比喻好,便是如此,想來這家國大事與那街邊孩童打架也沒有什麼區別。”
便是這話語一出,衆人皆笑。
小二見得衆人皆笑,便是機會正好,連忙開口說道:“幾位客官,要不上些點心如何?點心也能佐酒,並不比肉差。”
劉姓的漢子倒是大度,只笑道:“點心就點心,快快上來,讓我等吃上幾杯。”
小二也是會做生意,知道人開心的時候好說話,便也不多留,連忙回頭去上酒。
便是此時,忽然天空中傳來炸雷之聲,嚇得剛剛轉身的小二渾身一震,正要開口埋怨幾句這老天爺,好好的豔陽天,說翻臉就翻臉。
卻是隨即炸雷滾滾,連綿不絕!
小二這回倒是真驚住了,連忙出門去看,滿堂的客人也是一臉疑惑往門窗外看去。
便是也知道現在雖然臨近夏季了,也沒有這麼打雷的。
衆人目光中的天空,當然是沒有一片烏雲,更沒有電閃雷鳴。
那便是怪了?
雷聲驟停,衆人皆是面面相覷,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過得片刻,又是一串連綿炸雷在天空中迴盪幾番,餘音都是嗡嗡不止。
衆人更是摸不着頭腦,便是有人猜是哪裡放煙火之類,卻是這大白天怎麼可能有人放煙火,煙火雖然也有炸響,便也沒有這麼響的。這個猜測也就被自我否定了。
大街遠處,奔來幾個人,邊跑便是大呼小叫。
“打起來了,終於打起來了!!!這回是見真章了,城外呼喊大作,必然是燕王要用點真正的手段了……”
劉姓漢子聞言,面色一喜,口中也道:“走走走,哥幾個,一起去看看,看看燕王到底有點什麼手段。”
左右幾個漢子也都站起身來,便是要同去。即便有一兩個不想去的,卻是也抹不開面子,不想在哥們面前露了怯。
幾個漢子走到門口,劉姓漢子往小二身上丟了一串銅錢,便道:“酒菜都上好,一會兒我等回來還要再吃,桌子也不能給別人佔去了。”
小二接了錢,自然是連連點頭作保。顯然這劉姓的漢子還想着此去看了大戰,稍後回來當還有一番吹噓。用吹噓佐酒,當比肉更合適。
便是幾個漢子才跑出去不遠,直感覺地面在抖動,抖動得極爲厲害,便是街面的案子都在顫抖。
幾人看得這番場景,立馬止住了腳步,看着抖動的地面,一臉疑惑,互相看得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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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漢子恍然大悟,開口說道:“你們聽,馬蹄聲,是不是馬蹄聲?”
轟轟隆隆……當真隱隱約約就是馬蹄之聲。
幾個漢子站在街面上,有些猶豫不定,不斷前後去看,便是想看看有沒有人從城門處而來,帶一點什麼消息來。
片刻之後,消息顯然沒有來。
來的卻是擠滿了街道的軍漢,這些軍漢穿着簡單的紅黑軍服,帶着制式的軍中遮陽氈帽,只是少了手中的兵刃。
“城破了,快跑!!!!”
“燕王的鐵騎進城了……”
“城門倒塌了……”
“塌了塌了……”
幾個漢子如此愣在當場,聽得街道那邊奔過來的無數軍漢大呼小叫。
待得反應過來之後,幾人連忙往街面的店鋪之內躲去。
頭前人羣之中,忽然擠來幾百號騎士,撞翻無數人,衝到幾個東京閒漢的面前,人人皆是鐵甲,在這大街上以最快的速度轉瞬奔過。直衝城內而去,絲毫不在意路上的其他行人。
劉姓的漢子目瞪口呆,支支吾吾說道:“剛纔過去的可是燕王的鐵騎??”
只聽一個漢子不確定說道:“好像不是吧,那頭前旗杆上不是有一個劉字嗎?燕王應該是鄭!”
劉姓漢子聞言又道:“那……那……”
便是這句那,那不出個所以然來。本想託大說一句“那他們說什麼燕王鐵騎來了”。卻是說不出口。
因爲街道遠處,果真出現了鐵甲騎兵,綿延不絕,看不到盡頭。
再傳來的聲音,已然是喊殺與哀嚎之聲。
慘烈無比,聽得幾人是面色煞白。哪裡還有剛纔要去看熱鬧的瀟灑輕鬆。
幾人就這般站在一處門店之內,站得筆直,便也不敢再伸頭出去觀看,便是聽得那哀嚎聲,好似厲鬼一般,今夜都睡不着覺了。門店內片刻就被擠得滿滿當當。
燕王的鐵騎是真來了,與剛纔奔過去的鐵甲騎兵不同。再來的鐵騎,但凡看到街上有那軍中制服之人,只要躲避不及的,長槍而過,便被捅了一個對穿。
場景不堪入目。
當長槍抽出,便看那人還在地上爬行,爬之不及,雙腿已然被鐵蹄反覆踩踏。劇烈的疼痛之下,面色猙獰成一團,口鼻不斷往外涌血,全身抽搐不止。
便是還有軍漢在馬上大喊:“不準搬動此人!”
爲何不準搬動此人?因爲回頭這些馬上的軍漢還要來收屍,收屍便是軍功的證明。
興許鄭智也沒有料到這些事情,軍功制度,帶給鄭智麾下士卒成倍數的戰力加持。卻是也帶來一些問題。
殺了太多的人,殺人在這些軍漢心中,不過就是手起刀落,不含絲毫的憐憫。殺平民自然是要受懲罰的,甚至要砍頭的。但是隻要那人身着軍裝,便成了一畝畝的良田。
率先打馬衝入城內的,便是鄭智麾下的漢人騎兵。那些党項人與達旦人,開戰之時便被派去攀爬城牆,如此也是爲了吸引火力,讓劉延慶不能把所有的精兵放在城門口處。
待得大炮不斷轟擊城門之後,鐵甲騎兵便蜂擁而入。這城池便也就破了。
一切就是這麼簡單,一場攻城大戰,似乎沒有什麼痕跡,除了被彈丸轟擊得七零八落的城門,便是那護城河裡填出來的十幾條通道。
武松帶着人如此一路飛奔追趕,追趕着頭前跑過去的那一隊鐵甲騎士,劉延慶父子就在那一隊騎士之中。
一直追到內城安遠門,看着劉延慶帶着人馬進入城門,城門封閉之後,武松才止住了馬蹄。回身大喊:“速速去稟報殿下,把城外的大炮推進來,皇帝就在這座城裡面!”
劉延慶奔進內城,馬蹄絲毫不停,帶着五百號鐵甲騎兵繼續沿着內城馬行街狂奔不止。直去皇城。
內城裡住的多是達官顯貴,大街上走的也大多是達官顯貴的家眷或者下人。
馬蹄飛奔,撞得人仰馬翻不止。
更有人憤怒的指着撞人的馬隊,開口大罵:“好大的膽子,快快停住,撞了我家公子,還敢逃跑……”
“劉延慶,這是劉延慶的麾下,便是這劉延慶發了瘋,這官是不想做了……”
甚至有僕人護衛之類,竟然還敢往街道上湊去,伸手便是想去拉那些還在不斷奔馳之人的繮繩。
馬背上的漢子,便是一臉氣憤,馬鞭揚起來就打,甚至有人直接把兵刃高舉在手,看着奔來想阻馬蹄的人,意思就是你敢上來拉繮繩,老子就給你一刀。
頭前奔馳的劉延慶,哪裡管得這些,聽得人呼喊也不迴應。更是奮力打馬飛奔。
片刻之後已然到了宮城門口,宮門之外的護衛便也要上來阻攔,卻是劉延慶提鞭就抽。絲毫不止馬蹄,便是心中知道什麼叫做刻不容緩。
一路狂奔直入宮內,這大宋一百六十年,劉延慶大概是第一個在皇宮內打馬奔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