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孤兒院
左雅菊顫抖着站在樓頂邊緣,僵着腦袋不敢向前探一寸,全身唯一敢動的只有眼珠,小心地向下瞄着。
樓下黑壓壓圍了一圈人,還能看清他們的五官,看來並不高。
她不知道怎麼敢做出如此壯舉,只記得那滿臉橫肉的光頭將小朋友的畫撕得粉碎並重重踩上一腳時,腦子裡似有一股熱流往上衝。
於是,她也跟着這股熱流,衝到了頂樓。
“我……跳樓了啊……”
這聲音好似一隻蚊子從上空“嗡嗡”飛過,樓下依舊聊天的聊天,打砸搶的打砸搶。
擡頭,挺胸,吸氣,忽的從丹田扯出一嗓子!
“跳——樓——哪——”
這尖利的嗓音如同信號彈在所有人頭頂炸開,衆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向孤兒院的頂樓,一個約莫20歲、身着黃色海綿寶寶裝的女子正向鐵欄外探着身子,早已散亂的丸子髮髻在風中張牙舞爪,活像個三明治古人。
“啊,快看呀!”
“呀!有個女孩在樓頂!”
“難不成真要跳樓啊?”
圍觀的人羣望着樓頂,議論紛紛,樓下的黑衣人也停止了打砸搶。
左雅菊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沒想到,公交電視上趕集網那代言人扯着大嘴嘶喊口號的語氣,現在還派上了用場。
遠遠地來了輛黑色賓利,車門打開,戴着橙邊眼鏡的騷男殷勤地打開車門,堆笑,鞠躬,不停點着花輪頭。
筆挺的銀灰色西裝跨出車門,他單手插袋,微微仰頭,另一隻手摘下茶色墨鏡,五官分明得連遠在樓頂的她也看得扎眼。
“那不是蔚藍集團的總裁衛柏宇嗎?”
人羣中有眼尖的記者認了出來,趕緊拍照。
“真的是耶!聽說衛柏宇後天就要跟沈氏集團的千金訂婚了?怎麼還有時間親自處理這種事?”
“哎,A市最強大的兩個財閥聯姻,這種訂婚,你知道的哪……”
記者一邊八卦,一邊不停拍照。
衛柏宇徑直走到樓下,擡起頭,深褐色的玻璃眸漠然地看着她。
左雅菊大義凜然地站在樓頂,雙臂張開作泰坦尼克號女主的經典動作,大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之勢。
樓下的黑衣人散成半圓,而那個西裝筆挺的“軸心”就那樣氣定神閒地杵着。
奇怪了,這張帥氣的臉怎麼就看不出任何情緒?活像撲克牌上的國王。
“撲克牌”三個字突然像把鑰匙,開啓了
回憶的匣子,腦海中倒帶般回放着半小時前的畫面:“波比樂”童趣店門口,身着“海綿寶寶”裝的左雅菊叫賣冰激凌蛋糕,刺耳的剎車聲,被撲倒的小孩,緩緩放下的車窗露出那張面癱的撲克牌臉,畫面此時特寫,“撲克牌”嘴角不屑地上揚,蹦出幾個讓她吐血的字眼:“讓開,黃色發糕!”
黃色發糕?不看動畫真可怕!這身衣服明明就是海綿寶寶!
想到這兒,左雅菊恨恨地磨牙,伸出茸毛大爪,指着那張撲克牌臉。
“你,就是你!”
左雅菊緊握拳頭,很想立即來個泰山壓頂從天而降砸死這個沒品男。
“你什麼你!這可是我們蔚藍集團的總裁,衛總!”他身旁的騷男用嗲聲的港臺腔狗腿地糾正道。
“我管你是胃腫還是腦腫,反正就是一肚子壞水,所以才腫!”
衛柏宇將墨鏡遞給Eric,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緊閉雙脣地看着她,那種表情,彷彿來自北極般,散發着一股強烈的冷空氣。
他這樣不發一語地看着自己,倒讓左雅菊心裡有點沒底。
“那位大叔,說的就是你!”
一句“大叔”似乎有些觸動他,濃黑的劍眉微微一顰,依然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不是要跳麼?”
左雅菊心裡一緊,什麼?這個鐵什麼心腸,狼什麼狗肺的,居然這樣無視一個可愛花季少女的生命安危?
她咬緊了嘴脣,“不要以爲我是開玩笑,我真的會跳下去!”
衛柏宇依然不答一語,挑挑濃眉,玻璃眸的顏色愈濃,嘴角揚起一絲玩味,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好吧,如果現在是在舞會,她也許會爲他如此風度翩翩的姿勢所小鹿亂撞,但是,在這種場面,只讓她覺得下面是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這匹“狼”正幸災樂禍地蹲守在鍋旁,放好料等着她這隻小白兔開煮呢!
媽呀,玩真的?怎麼辦,跳還是不跳?左雅菊探着腦袋瞅了瞅樓下,唔,眼暈!摔下去不死也殘吧?可不跳豈不是太沒面子了?她在心底拋起了硬幣,花是跳,字是不跳,可那枚硬幣怎麼也不着地。
衛柏宇跟Eric低語幾句,不一會兒,幾個拆遷工人扛着安全氣墊,放置在左雅菊所處的位置樓下。
“摔得別太難看,弄髒了我地皮。”
衛柏宇那張俊臉平靜得像幅壁畫,又或像蠟像館裡的某個大明星,雙手交叉抱於胸前,一副無慾無求、置身事外的樣子。
左雅菊只覺肺部像個氣球般不斷充氣,就快
爆炸,火急火燎地搜尋着可以泄憤的工具,猛然看到頂樓菜地旁的水管,一個想法迅速在小腦瓜中點亮。
她將水管的閥門打開,用手按住管口,迅速跑到頂樓邊上,對着樓下的衛柏宇詭異笑着。
一鬆手,早已蓄勢待發的水流迅速噴射而出,飛濺在空中,直灑向衛柏宇。
他愣住了,顯然沒料到這個小丫頭居然懂得回擊,掩着頭,一副討厭髮型被水淋溼的樣子,迅速後退。
“雅菊!那水管不能那麼用!快下來!”院長艾瑪焦急地朝她喊着。
“哈?院長別擔心,這水管很好用!”左雅菊朝院長報以安慰的笑容,心想:院長就是好心,這種時候還替壞人求情。
噴得正爽,水管突然發出“突突”的聲音,水流也忽然變小了,漸漸沒水了,左雅菊奇怪地轉過水管口,瞪大眼睛仔細瞧着。
“嘭!”水管道突然一聲響,彷彿有股氣流在管道里上躥下跳般。
“嗖!”一股激流急速噴出,正對着左雅菊那張小臉衝去,噴得她躲閃不及,嗆得東歪西倒,“咳咳咳!”
“小心啊!”
只聽見院長和孩子們發出尖叫,她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清楚,只覺得絆着了一塊類似柵欄的障礙物,身體一斜,撲了個空。
“嗚哇——”
伴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左雅菊本來還想來個優雅的360度旋轉跳水動作,無奈“海綿寶寶”套裝太笨重,她像只烏龜似的撲騰着胳膊腿兒,以一個180度橫劈摔在了安全氣墊上。
左雅菊趴在氣墊上,緊閉着雙眼,耳裡嗡嗡直響,只聽到心臟怦怦直跳。她驚魂未定地深吸了一口氣,還能呼吸!證明自己還沒死!
一個冷嘲熱諷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發糕變肉餅三明治了。”
左雅菊猛然睜開眼,擡起頭,正好迎上衛柏宇那張面無表情的“撲克牌臉”,嘴角抹上一絲冷笑,像在欣賞一隻底兒朝天的烏龜。
“你……”
沒等左雅菊說出第二個字,衛柏宇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三天之後,強拆。”
話畢,轉身大步流星地朝黑色賓利走去。
左雅菊拼命撲騰着想要撐起來,“咔嚓咔嚓”的快門聲如同聲浪般此起彼伏將她擊倒,索性擡頭,比剪刀手,微笑着調轉脖子對準鏡頭,“咔”的一聲,只覺一陣扯痛,鏡頭裡定格了一隻齜牙咧嘴的“土撥鼠”。
完了,她引以爲豪活靈活現的美麗脖子,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