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和香港只有一道關卡之隔的深港,頂級的觀南湖高爾夫球場,一大早就有數十名黑衣墨鏡的精壯漢子接管了這裡的安保,隨後球場主人接過一張十五萬港幣的現金支票後,就在入口處掛起了“暫時歇業”的牌子。
上午九時許,在衆多奧迪轎車的簇擁之下,兩輛掛着深港香港兩地牌照的勞斯萊斯緩緩地駛入觀南湖球場。前一輛車門打開時,兩名頭戴鴨舌帽、鼻頂黑墨鏡的人匆匆下車,頭也不回地鑽進了球場的休息間。
而後一輛車則下來一個二十來歲模樣的年輕人,倒是沒有像先前兩人那樣神色匆匆地離開,左顧右盼地看了一會後,揮手叫來一名黑衣保鏢,對着四周指指點點後,這纔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了球場。
不消說,這位自然就是鍾石了,正好趁着週末的時候放鬆一下,和岑印權、任毅剛來到觀南湖球場打球,順便商討關於救市的事宜。
由於另外兩位都是大有身份的人物,所以要是在香港的球場亮相,保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有大批的記者蜂擁而來,所以地點被鍾石精心地選擇在了北面的深港。
爲了以防萬一,鍾石一早就讓人包下了整個場子,不讓他們的會晤受到影響。除了這些之外,他還特意地讓石虎保全出動了三十名保鏢,分佈在球場四周,以防有記者或者其他身份不明的人士來打攪。
原本幾人間的見面並不需要如此地大費周章,但如今處在一個敏感時期。岑、任兩人均是身份顯赫,不可輕易走露半點風聲;再加上幾人所要商議的是頭等要事,更是不能外泄一絲一毫,所以鍾石不得不做足準備。
“這裡的條件真是不錯,就算是清水灣的鄉村俱樂部,也不過如此吧!”
換好衣服之後,岑印權第一個走了出來,看着碧綠的草坪、清澈見底的湖水、來往不息的球車,不由地由衷讚歎道。
清水灣的鄉村俱樂部是依靠着大海建立的高爾夫球場,基本上一杆下去。如果方向不對的話。就會把球打進大海。因爲獨特的地形和絕佳的設計,因此被專業期刊評定爲亞洲十大高爾夫球場之一。而現在岑印權將觀南湖球場和它對比,顯然是對這裡的硬件設施極爲滿意。
“是啊!”
這時任毅剛也換好衣服,走了出來。看了看周圍。也暗自點了點頭。“香港迴歸之後,所面臨的競爭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大了很多。別的不說。就說金融方面,內地就有離海和深港兩個交易所,時刻地威脅到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這也是我們爲什麼要建立ifc(國際金融中心)的原因啊!”
90年代,港英政府決定新建一個新的飛機場,地址位於大嶼山赤鱲角。而爲了連接港島,港鐵公司又在大嶼山和港島之間新建了兩條鐵路線,其中一條是從機場直接到港島中環。在全盤設計中,終點站港島站位於維多利亞港,香港政府在九十年代對這一區域展開了大規模的填海工程,新增加出來的平地上計劃新建商業大廈、酒店和商場等。
原先在這一地區建立了國際金融中心一期,但是一期工程很快就泯然在中環的高樓大廈當中。爲了迎接回歸後的挑戰,重新樹立起香港的地標,港鐵公司、新鴻基、中華煤氣等大財團聯合成立了國際金融中心發展有限公司,商議規劃香港新的地標性建築,即國際金融中心二期工程。
在新的規劃當中,ifc二期工程的總投資達到30億美元,將建立一棟高達420米高、總共88層的超高層建築物。這棟建築除了將成爲香港“財富”的新象徵之外,也有應對來自內地競爭的意思在裡面。
看到內地環境的日新月異,香港的這些高官們是看在眼裡,急在心中,一個小小的球場都能引發他們強烈的危機感。
“還是想着如何渡過目前的難關吧!”
鍾石嘻嘻一笑,從球童手中接過一支長杆,擺好球后信手一揮,就聽得“哐當”一聲脆響,白皙無瑕的高爾夫球在草地上滾了幾圈後,就綿軟無力地停留在十幾米外的地方。
看到這幅場景,岑印權和任毅剛先是面面相覷,隨後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當中,鍾石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將球杆遞還給球童後,訕訕地說道:“一時手生,恐怕是打不到標準桿了,今天我就看你們二位的表演了!”
標準的高爾夫球場共有十八洞,標準桿爲七十二杆,低於這個杆數爲優秀,而高於這個成績則不合格。
“好了,我們今天並不是只爲打球而來!”岑印權笑了半天,隨後認真地擺放好球,又揮舞了幾下球杆,試了試力道之後,這才側身猛然一揮,球就應聲沖天而起,直朝着果嶺而去,“現在已經有數十家公司先後宣佈了股票回購計劃,而且根據金管局方面的意見,他們也認爲目前的股票市場到底了,你是怎麼打算的,準備什麼時候出手?”
另外一邊的任毅剛也出手了,只不過他的運氣只是稍微地比鍾石好一些,雖然打出很遠,但是球很不幸地落在了沙地上。他笑了笑之後,沒有說話,倒是隻有他是一副認真打球的模樣。
三人一邊朝着落球的地點走去,一邊閒聊起來。
“7000點是我的心理預期,原本我已經打算出手了。只不過突然出現了一點小狀況,讓我意識到國際炒家可能另外有計謀,所以一時就沒有出手。”鍾石字斟句酌了半晌,最後才沉聲說道。
事實上對於索羅斯後續的推測。完全是他悶頭想出來的,毫無半點證據可以支撐,又因爲和港府有協議在先,所以鍾石必須要找出一個強勁的理由來說服對面的兩位大佬,否則他們是不會輕易接受的。
雖然對方在這段時間並沒有催促鍾石什麼,但從他們爽快地答應打球就可以看出,對方實際上也是心急如焚,否則也不會冒着被廉政公署追究責任的風險來陪同自己了。要知道香港廉政公署對於執法極其苛刻,公務員接受請客吃飯,菜單裡有鮑魚都算得上是行賄的。
“哦?到底是什麼計謀?難道出現了什麼新的情況嗎?”
沙地裡。任毅剛選了又選。最終才挑定一根沙坑桿,巧妙地將球救出了沙地,落在了十幾米外的草坪上。隨後他纔有功夫轉頭,問向鍾石。
“不是新的情況。而是預先沒有想到的情況!”鍾石一邊拋着高爾夫球。一邊皺眉回答道。“在之前的計劃當中,我沒有預料到其他市場,等我想到的時候。已然有些遲了。正是這一點,使得我遲遲不敢出手。”
“你是說?”任毅剛只是稍微一思量,就將鍾石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俄羅斯嗎?聽說他們最近的風聲挺緊,遇到和我們一樣的問題,只不過他們的市場和我們的聯繫並不緊密,即便是有些什麼,最先受到波及的也是歐美市場吧!”
走到果嶺,岑印權選了一根推杆,對着球洞的方向瞄了又瞄,最後才輕輕一揮,圓滾滾的高爾夫球就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勾勾地向着球洞裡面鑽,在洞口繞了兩圈之後,就穩穩地落入洞中。
“標準桿三杆,我只用了兩杆,這個成績不錯!”岑印權從球洞中掏出球,上下拋落了兩次,面帶笑容地說道,“哦,對了,你繼續說,俄羅斯的市場和我們又能有什麼關係?”
“信心!”鍾石趁機拍了兩下巴掌,讚歎了一下對方的球技後,就接着說道,“如果因爲俄羅斯市場導致全球性的信心恐慌,到時候香港市場也不會獨善其身,說不定還會因爲國際炒家對港幣的持續攻擊,而將這種恐慌無限度地放大。所以我認爲,在那個時候入市,應該是最佳的選擇!”
“是你的最佳選擇!”任毅剛這個時候也趕了過來,他的球也進了果嶺,“但不是我們的最佳,也不是香港的最佳選擇!我個人認爲,週一一開盤,你們就應該入市,購入藍籌股撐起大盤,給港股市場注入信心!”
“不行!”鍾石斷然否決道,“如果在沒有看清楚國際炒家底牌之前,我們貿然行動的話,最後招致來的結果不但不會是能夠救市,反而會把我們,哦,不對,是我,給賠進去。你們二位的心思我能夠理解,但是也請你們體諒我的難處,我不會爲了救助香港市場而把自己給丟進去的。”
“你這是什麼話?”任毅剛臉上一沉,明顯地有些不高興起來,“你以爲只有你一個人在救市嗎?實話告訴你吧,除了你之外,我們還動員了華資、港資甚至是英資,他們都已經陸續地進入市場託市,而得到我們港府保證的,只有你一個人,現在你卻和我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點忘恩負義?”
“即便是揹負忘恩負義的罵名,我也不能夠貿然出手!”鍾石不爲所動,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依照我的經驗來看,對方還遠遠沒有到進攻的最高峰時期。不過應該也快到了,這兩天他們持續地進攻港幣,目的就是爲了讓你們擡高拆借利率,趁機打壓港股指數。而隨後可能而來的重磅消息,則是決定這個月走勢的勝負手。而我所等待的,就是他們的勝負手,在他們以爲對市場最爲不利的時候出手,才能夠最大限度地削弱影響。”
“你說的勝負手是?”岑印權沉默不語,只是盯着鍾石看,半晌之後,他才幽幽一嘆,似乎是接受了鍾石的解釋。
“目前還不清楚!”鍾石掰着手指想了想,不確定地說道,“或許是某個政策,或許是某個公開講話,又或者是某個流言,總之應該是超級震撼的信息,絕對能夠撼動整個全球市場的信息。”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岑印權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後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在此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展示點什麼,好讓我們知道,你到底有沒有你所說的那個財力,能夠真正地救助香港市場!”
鍾石頓時一陣無語,他現在才清楚,即便自己費盡了口舌,對方也要先看到自己的舉動才能放心,甚至他已經想到,說不定財政司和金管局還有一套後備方案,生怕自己是誑了他們。
“買!買!買!”最後鍾石無奈地一咬牙,帶着情緒地喊出聲來,“週一就買!週二再買!週三接着買!這下你們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