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知道這跛子善於察言觀色,也不驚訝,微微點了點頭,便道:“也不算大事,還得看後繼變化,剛剛收到消息,皇上昨日醉酒,半夜中風,隨之昏迷,如今仍然未醒。”
鄔思道看了胤禛一眼,卻未做聲,四爺爭儲之心不死,一有機會,便又蠢蠢欲動,可如今根本就沒實力與十四爺相爭,別說十四爺,就是與八爺相爭,也不是對手,略微沉吟,他便道:“老人中風,可大可小,皇上昏迷還不到一日,四爺可是又心動了?”
“這種事,豈是輕易能夠放的下的?”胤禛說着扭頭看了四周一眼,才坐下輕聲說道:“先生能否試着分析一下,若是皇上就此昏迷不醒,將出現何種局面?”
“回房間去說吧。”鄔思道說着起身,緩緩的踱回房間。
進屋之後,鄔思道潑了涼茶,重新又沏了壺茶,這才落座,給胤禛倒了一杯,又自斟了一杯,而後斯條慢理的品着茶,半晌也沒開口,胤禛也不急,慢慢的嗅着茶香,耐心的等,跛子好茶,收藏的都是好茶,他有了好茶也都要給跛子均一部分。
沉吟了半晌,鄔思道纔開口道:“四爺,二廢太子不過數月,皇上前不久又駁斥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明安立儲的建議,採納了十四爺進奏的立儲制度革新,因此,可以大膽的判斷,皇上目前還沒有立儲,更不可能立遺囑。
儲位空懸,皇上若是有不忍言之事,對所有的成年皇子而言,都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三爺雖然膽子小,但爭儲的心思還是有的,他極有可能是發動羣臣公推,如此,即便失敗也不擔風險,而且,這種方式對他最爲有利,他畢竟是長子,其母榮妃,在康熙二十年便晉妃位,位分亦不低,並且三爺素來受皇上寵愛,也是人盡皆知。
現在二爺被圈禁,沒了嫡子,自古以來,除了立嫡,便是立長立賢立愛,三爺一人獨佔兩條,再加上他的門下奴才、心腹身居高位者也不乏其人,可謂贏面不小。
八爺,雖然是倒向了十四爺,但正如四爺方纔所說,這種事,豈是輕易能夠放的下的?如此絕好的機會,不全力博一博,他又豈肯甘心?
八爺九爺十爺歷來共進退,而八爺黨也實力仍在,王公大臣、文武官員中支持者不在少數,他同樣也會傾向於百官公推,這樣,既有機會,也不至於與十四爺撕破臉面,更重要的是,論軍中力量,誰也無法與十四爺相比,揚長避短,趨吉避害是人之常情。
十四爺雖然海軍力量強橫,但遠水難解近渴,唯一可依仗的便是隆科多的步軍統領衙門,排除用武力的話,十四爺的贏面也不小,他通過海外分封、海軍子弟、‘四大恆’、遠洋貿易船隊、呂宋奴隸莊園等手段將大部分的皇族宗親、文武官員的利益與他捆綁在一起。所以,即便是百官公推,十四爺亦是穩操勝券。
雖然明知道這點,但是三爺、八爺也不會俯首認輸,總要努力試一試,官場跟戰場一樣,永遠充滿了變數和機會,更何況是爭儲?”
一口氣說到這裡,鄔思道呷了口茶,才接着道:“如果真是出現這種局面,四爺有二個選擇,藉此機會助十四爺一把,可徹底化解之前的恩怨,您倆兄弟一母同胞,四爺以後也不用擔心遭秋後算帳。
再則,與三爺聯手,暗中製造事端,挑撥八爺與十四爺火拼,以期漁翁之利,思道妄言,即便是三爺上位,您要拉他下來,亦是易如反掌。
當然若是事情敗露,四爺可能要在高牆大院中度過餘生,這是機會,也是陷阱,就要看四爺的選擇和手段了,不過,以思道看來,與三爺聯手,贏面較小。”
聽得鄔思道這番話,胤禛半晌無語,死跛子根本就不提他自起爐竈這茬,還真是有些打臉,不過,他如今也確實沒這個可能,與老三聯手,倒真是好棋,暗中製造事端,可是他的拿手好戲,雖然‘粘杆處’人馬大多已經南下,但他身邊仍有幾個好手,刺殺老十四沒可能,但刺殺老八呢?
老八一死,老十四是最大受益者,他的嫌疑自然也就最大,他即便混身是嘴也解釋不清,屆時,不僅一衆兄弟與他離心離德,一衆大臣亦會對他敬而遠之,如此,老三則是衆望所歸,可又該如何打壓老三呢?待他上位再篡位,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見胤禛默然不語,鄔思道心裡既有幾分期待又有幾分忐忑,如此大場面,不摻合一手,還真有點遺憾,如果摻合進去,又該如何製造事端?
老十三胤祥在聽聞這個消息後,立刻就趕往了恂親王府。
恂親王府的知客門房見是十三爺,忙一邊譴人快報,一邊陪着他前往胤禎的書房。
胤禎正在書房與方苞閒聊,聽聞胤祥前來,心裡不由一喜,康熙中風的消息剛剛散播開來,老十三就直接奔他府上而來,可見在老十三心中,他的分量已經超出了老四,他忙起身迎了出去,在院子門口便遇上快步而來的胤祥。
“十三哥如此風風火火,可是有失大將風度。”胤禎含笑打趣道。
見胤禎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胤祥心裡亦是一鬆,笑道:“船上人不急,岸上人急,倒讓船上人看笑話了。”
方苞跟着上前見禮,微笑道:“十三爺這話隱隱透出一絲禪味了。”
“方先生可別打趣我。”胤祥笑道:“我正值大好年華,可對和尚沒興趣。”
三人一笑入屋,落座後,胤祥仍是忍不住問道:“十四弟就不擔心?”
胤禎微微一笑道:“皇阿瑪不過是飲酒過量,引起中風昏迷,身邊一直不離太醫,應該問題不大,不必太過擔心,而且,雅爾江阿等領侍衛內大臣僅僅只是請李光地、溫達二人進暢春園,就足以說明皇阿瑪病情不是太重,至少脈象應該是穩定的,否則就應該是所有的上書房大臣進暢春園了。”
胤祥聽得微微鬆了口氣,卻仍是說道:“皇阿瑪酒後中風,昏迷不醒的時間也有如此之久,情形不容樂觀,十四弟還是早做綢繆,以免禍起蕭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