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方隱將這塊清虛玉佩贈給白城之時,只說這是門中流傳的異寶,其中蘊含着一個驚人的秘密。
白城本以爲這塊玉佩或是一件法器,或是一部秘籍,或是某個寶藏的開啓秘鑰,卻從來沒有想過玉佩會發生如此神異的變化。
在他的心神世界之中顯化出一間玉屋,在玉屋之中存留着一位前輩,更爲詭異的是,這位前輩還能通過白城的雙眼、兩耳與外界交流。
這種異變的利弊暫且不提,單就這位前輩隨意窺探的能力,便讓白城極爲擔心,因爲從此之後,他再無任何隱私可以。
繼續深想下去,隱私還算小事,這位前輩來歷不明,正邪難辨,日後若是想要操縱他的身體,甚至直接奪舍,那纔是大事。
想到這裡,白城只覺得嘴角微微發苦,輕嘆一聲,說道:“前輩這奪舍的本事也太霸道了些。”
既然這矛盾遲早都要爆發,那還是長痛不如短痛的好!
“小友心中莫要惶恐,山人也知奪舍乃是修行者的頭等大忌,只是許久未曾踏足塵世,這才一時欣喜,偶一爲之,借用小友的身體體驗世間凡塵。不過小友放心,山人日後若是再想與外界聯繫,必然會先告知小友,得到小友允許之後,纔會運用小友的五感。”
白城苦笑一聲,只得點了點頭。他壓根沒有提出要求,要這位前輩做出什麼保證。
這位前輩神秘莫測,要做什麼事情根本無需經過他的同意,他也沒有任何阻擋的方法。
“小友莫要不悅,山人在你心神世界顯化這座玉屋,於你也有一些好處。”
白城苦笑道:“前輩請講。”
“你可將一件隨身物品至於屋中,然後再退出心神世界,自然能知曉這樁好處。”
白城一怔,不由一聲苦笑,低頭瞧了瞧,周身上下空無一物。
計都島天氣潮溼,他渾身上下只留下一條短褲,此外再未攜帶半點東西。
白城想了一想,從短褲上撕下一截布條,隨手拋在地上,說道:“敢問前輩,弟子如何能退出此處?”
“小友只要走出玉屋,自然能離開心神世界。”
白城聞言,邁步走出玉屋,就在他即將邁步走下臺階之時,心中不由一緊。
心神世界一片虛空,唯有方圓二十丈的璀璨琉璃懸於虛空之中。
他雙手緊緊一握,只覺得肉體真實不虛,實在不知道一步邁出,墜入虛空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是會就此消失在無盡虛空之中?還是會回到心神世界?
白城猶豫片刻,身後的聲音既未催促,也未解釋。
他最終猛一咬牙,縱身躍向虛空,霎那之間,只覺身子一輕,肉體再次消失,重新化爲意識,一切都恢復到他剛纔沒進入玉屋之前的樣子。
白城深深看了一眼琉璃世界,又瞧了瞧懸浮其上的玉屋,長長吸了口氣,逐漸退出心神世界。
他睜開雙眼,第一件事便是低頭向身下瞧見,目光所至,臉色驟變。
寬大的短褲側面留下一道撕痕,一塊布料已然不翼而飛,缺損的部分與他適才在心神世界之中撕去的部分一模一樣。
白城心中劇震,伸手拿起九竅行空舟的一塊法器零件,再次進入心神世界之中。
他此次來到心神世界,不再關注其他事情,意識徑直往玉屋靠去。霎那之間,他的肉身再次顯現,手中緊緊握着那塊法器零件。
白城也不說話,急忙放下法器零件,撿起扔在地上的布條,轉身離開玉屋,躍入虛空,退出心神世界。
他重回現實之中,剛纔拿在手上的法器零件已然消失不見,留在手中的只剩一根布條。
白城怔了一怔,拋下手中布條,二話不說,再次進入心神世界。
玉屋之中,一切如常,九竅行空舟的零件依舊放在地上。
白城面帶苦笑,對着“清虛道德”四字拱了拱手,說道:“原來此處竟能寄存外界的物體?”
“不錯,只要不是活物,此處便能寄存,你有什麼要緊的東西,不妨置於此處,也算山人居於此處,給你的一點便利吧。”
白城心中一動,他身上秘密衆多,九曜列島又是危機四伏之地,若是能將許多東西存在此處,倒也是一樁好事,只是不知...
“小友莫要擔心東西遺失,這間玉屋是在你心神世界顯化,若是有一日山人不在此處,存在此處的東西自然會回到世間,並不會就此消失。”
白城點點頭,說道:“那便多謝前輩了,只是弟子不知前輩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小友喚老夫清虛道人便是,至於來歷麼,小友日後便知,也不急於這一時。”
“清虛道人...”白城喃喃自語,這個名字他似乎在什麼地方看到過,只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話到此處,說幹就幹。
白城躍出心神世界,將身邊幾件要緊的東西收集打包,又將包袱包好背在身後,這才重回心神世界。
......
琉璃世界,晶瑩玉屋。
白城盤膝坐在地上,拆開青布包袱,將其中幾件要緊的物事一一取了出來。
“咦,這《雷聲普化萬物生滅經》的名字怎麼如此耳熟?”清虛道人的聲音再次傳出,似是有些驚訝。
白城一怔,問道:“前輩又借用晚輩的五感了?”
“那倒不是,不過這座玉屋是由山人一點心念顯化,其中的東西山人還是瞧得見的。”
說話之間,《雷聲普化萬物生滅經》飄然浮起,懸在空中無風自動,一張張書頁自動打開。
“這部書小友是從何處得來?”半晌之後,清虛道人問道,言語之中似是有些唏噓。
“啓稟前輩,弟子先後拜入三家師門,其中第二家乃是道門支脈,這是師門之中的嫡傳道法。”
“道門支脈?雷聲普化?這麼說來你也算是那位的傳人。”
“哦,前輩知道這部書的來歷?還請前輩賜教!”白城心中一動,連忙問道。
這部書是九仙觀嫡傳,清機道長所贈,但到底是何來歷,就無人知曉了。
“不可說,不可說...”清虛道人輕嘆幾聲,淡淡說道。
常言道,話說一半要人命。
白城心中暗自無語,不知爲何,這些前輩高人卻都有這個毛病,謝道人如此,這位前輩也是如此。
說話之間,他又掏出第二部書來,卻是他從孫道海身上得來的《玄冥法身歸一經》。
白城當日得到此書時,並不認爲這部經書有多珍貴,後來才發現書中記載的煉化念石之法極爲有用。
心神之力突破和心神世界的修復,全都離不開此書的作用。
說起吸取念石之法,道門各大支脈都有流傳,不過方法不一,作用不同。據清機道長所說,這部《玄冥法身歸一經》並非是五斗米道嫡傳,也不知孫道海是從何而來。
“《玄冥法身歸一經》?”
說話之間,這部經書同樣懸在空中,一頁一頁翻過,不過與《雷聲普化萬物生滅經》不同,這次書頁翻得極爲緩慢,清虛道人對這部書似是極有興趣。
白城好奇問道:“前輩可能看出此書的來歷?”
“這部經卷講的明明是西方教的法訣,卻要非套上道門名義,還捏造了一個什麼玄冥女仙,真是不知所謂。”清虛道人淡淡說道。
白城一怔,奇道:“西方教?這是什麼教派?”
“哦,小友沒聽過麼?準提、接引兩位祖師的名字,你總該聽過吧?”
“佛門?”白城不由一震,“前輩說的是佛門?”
“原來他們改名做佛門。”
白城心中劇震,猶如翻江倒海一般,“西方教”這三個字他並非頭回聽說,只是許久沒聽說過,所以纔沒有立即反應。
西方教本是佛門的前身,他上次聽到這三個字還是前世在地球的時候。更加準確的說,他是前世在地球上看《封神演義》時,看到的這三個字。
除此之外,他在任何典籍上都沒有看到過這三個字,來到這方世界之後,他更是連這三個字聽也沒聽那個說過。
他也曾想清機道長打聽各大修行門派的歷史,但佛門就是佛門,從未有過任何其他稱呼。
今日這位前輩竟然說出“西方教”這三個字,這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
白城心中疑問雖多,卻知道不是追問的時候,他適才問過清虛道人的來歷,卻被這位前輩婉拒,只怕現在追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只得按下心中疑問。
想到這裡,白城放下《玄冥法身歸一經》不管,繼續從青布包袱中掏出《太上劍經》、《百戰劍譜》與靈圖道人寫的《符文》一書。
清虛道人也放下西方教之事不提,而是依樣畫葫蘆,照舊將這幾本書全都翻看一遍。
不過,清虛道人這次卻沒有多說話,將《太上劍經》匆匆翻看之後,留下“尚可”二字。
至於《百戰劍譜》更是隨意翻了幾頁,便扔在一旁不管,倒是把《符文》一書,翻看了許久。
當日,白城在白虎堂中得到《符文》一書之後,曾經嘔心瀝血,耗費大量時間研讀,卻只能看懂最爲簡單的一部分。
在來到九曜列島之後,他通讀了藏經閣中的符文秘笈,全盤接受了太陰島上的符文學問,於符文之道也算有些根基。
饒是如此,他卻仍未完全讀懂這部書,這是因爲書中不少內容是靈圖道長自己的研究成果,甚至是正在研究之中的成果。
靈圖道長的符文之道在整個九曜列島之中也排名在前三以內,雖然只是隨手做的筆記,卻也不是白城這種初學者所能讀懂的。
看到《符文》一書的書頁在不斷翻動,白城心中暗自期待,清虛道人神秘莫測,說不定能夠給他一些指點,讓他讀懂此書。
半晌之後,《符文》重新合上,還不等白城張口請教,清虛道人已然說話。
“這書是誰寫的?怎麼亂七八糟?簡直沒幾處對的地方。”
“啊!這怎麼會...”白城不由驚訝說道,這部書他雖然沒有完全看懂,但能夠看懂的部分,卻是字字璣珠,微言大義,沒想到卻得了這麼一個評價。
“周天符文三千六百乃是衆所皆知之事,寫書之人卻妄加揣測,不但生造了許多本來就沒有的符文,而且對一些本來就有的符文還亂改一氣,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白城目瞪口呆,似乎想到了什麼,似乎又難以置信。
“生造符文倒也罷了,他竟用這些錯謬的符文,憑空猜想了許多組合方式,這更是錯上加錯,令人可發一笑。”
白城沉吟片刻,試探說道:“前輩且慢,剛纔前輩說周天符文三千六百是衆所周知之事,難道前輩也知曉這三千六百個符文?”
“周天符文那個不知?五行遁術誰人不曉?這本就是世人皆知之事。”
白城顫抖說道:“前輩可能爲在下演示一番?”
“這有何難?”
說話之間,玉鼎之上忽然冒出幾縷白煙來,白煙極爲纖細,有如稗草一般,卻凝而不散,清晰如畫。
白煙凝在空中,如絲線一般,曲折纏繞,不斷變換形狀,幻化出種種不同模樣,時而如平面上的一幅畫,時而如極爲複雜的空間模型,時而又如立體雕塑一般,種種模樣,不一而足。
白城守在一旁,面色露出震驚之色。
白煙剛開始變幻時,他還未看明白,但連續變幻幾次形狀之後,他卻已看的清楚。
原來這幾道白煙,模仿的竟是種種符文,其中有些白城認識,但更多的則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白煙變幻越來越快,不到半個時辰,已將周天符文三千六百種一一演示一遍。
白城雙目圓睜,狠狠掐了一把自己,還以爲他是在做夢。
道佛兩門,七國皇室,天下各大勢力全都求而不得的東西,竟然在他面前毫不費力的一一呈現出來。
其他勢力他不知道,但陳國爲了研究符文,耗費的人力物力他是清楚的,可以說耗盡陳國皇室近半財力。
饒是如此,帕卡道長還認爲資源不足,要想追上道佛兩門的底蘊,依舊是遙遙無期。
沒想到,他今日竟毫不費力看到所有符文,一時之間竟無話可說,只得呆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