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不知爲什麼,竟有塵土從窗外涌進來,那些塵土朝着師兄涌去,而師兄卻沒有睜開眼睛,在之後,便感覺師兄身上的氣息起伏不定,但最終都是走向衰弱,一直到晚上。
夜暗侵入屋子裡,唯有他手上的燈光照耀着這個屋子,鄧定也在旁邊沉默,不時的起身來到窗戶邊朝外面看去。
外面一片的月光落在屋頂,巷子裡卻是一片漆黑。
躲在陰暗裡的老鼠,爬了出來,竟是與貓一起發出各種怪叫,陰影裡還似有一些陰靈、惡靈在呼應着,它們營造出恐怖詭異的氣氛。
這種氣氛又像是能夠形成一種詭異的法術,侵入人的心之中。
有月光照在窗臺,從瓦片的縫隙裡照入其屋裡。
這時商歸安看到被蓋了一身灰塵的師兄,突然睜開眼睛,雙眼之中竟泛着月華光輝,月華之中又有一片神秘。
“找到你了!”
他聽到師兄的話後,又見師兄拔劍在手。
錚的一聲,劍吟凜冽。
劍身清亮。
他將手中的劍朝着虛空一擲,那劍在虛空裡涌起光華,並迅速的虛化。
“去!”
劍在房間環繞了一圈之後,無聲的從窗戶鑽了出去,直上天空。
樓近辰的雙眼在劍飛出窗戶之時,便已經閉上了眼睛,像是整個人的法念都寄於這一劍之上。
劍在月華之中,快速隱沒,就像是魚入了水中,變得不再耀眼。
但是此時若有人溝通虛空,卻會感受到。
有人從入定之中驚醒,因爲他突然感受到強烈的殺意。
有人從修行的那平靜如井水的心境裡驚醒,因爲有利器劃破了他的心境。
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的人,都受到了某種刺激,猛地驚覺,有人不知道這種危險心慌從何而來。
就像是被人拿針紮了一下,卻不知道這針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是何人所扎。
一抹流光在江州城的上空劃過。
府衙的後宅之中的一個臥室之中。
有一人猛地站起來,他有些慌亂,快速的來到牀邊的一個梳妝鏡前。
用鏡前的一把銀製小刀,劃過食指,迅速的在那鏡子上面勾勒出一道門來。
緊接着,他又動鏡面,將鏡面對着門。
他畫着的血門,正好將他臥室的門收入鏡中,並與血門重疊在一起。
他已經隱約的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機,朝着自己涌來。
那殺機如海嘯,似無邊的浪,似高山上的雪崩。
他轉身出門,並關上門。
他當然沒有走,而是站在門邊,伸出兩指按在了自己的眉心,然後整個人平靜下來,他的嘴裡開始念動着一串神秘禱祝之語。
這時,他的耳中幾乎已經聽到了刺耳的尖嘯。
這幾乎能夠感知到,有一柄劍破空而來。
但是他沒有回頭去看,他在賭。
這裡是府君的府宅,父親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劍已經到了府衙的上空,朝着那目標落去,方向正是那個天井。
劍如流光,似一條銀線絲虹,轉瞬即至。
然而在劍落下的一剎那,府宅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片水韻般的光華。
這光華自下朝上的照耀,甚至有人覺得,從府衙裡涌起一輪月亮。
天上一輪月,地下一輪月。
同時有一個聲音怒吼道:“樓近辰,你想幹什麼?”
沒有人迴應,只有一抹銀虹刺落。
劍下,涌起一片片月華浪花,試圖將那銀虹給掀走,試圖將其纏住,並將之定住。
銀虹光芒顫動着,在那一片片元氣浪潮的縫隙裡之中刺入,並將之切割,刺散,最後,毫無阻礙的刺下。
“叮!”
一聲輕鳴。
下方的一輪月,化作一面銅鏡翻落向下面的府衙之中。
而那銀虹則是頓了頓,一個跳動,便朝着下方刺去。
而這時,那年輕人已經推開了門,在推開門的一瞬間,他的人影已經印在了那鏡中,他推開門,彷彿推開了鏡中之門,人已經被映入了鏡中。
他快速跨進去,並迅速的將門關上。
將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鏡門便關了,他人竟是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嚶!”
銀光刺破門,刺入房間之中。
剎那之間,滿室生輝。
銀輝將房間裡的陰暗驅散。
銀虹遊走,最後停留在了那梳妝鏡前。
這時,一個人手裡緊緊的扣着一面鏡子,來到門前,殺氣騰騰。
只是當他看到屋子裡的景象之時,殺氣又頓時消了幾分。
他的眼中一片複雜的神色,卻在看到那一道銀光之時,眼中又涌起兇狠,他像是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獅子,怒髮衝冠。
雙眼之中透着強烈的憤怒。
“樓近辰,這是本府的府邸,你竟敢憑法硬闖進來,伱可曾將本府放在眼裡?”
那劍虹顫動着,並沒有聲音傳來,樓近辰現在雖然可以做到寄神,但是寄神於劍中,卻並不是完全的能夠看到,他殺敵是遵循着冥冥之中的一點指引而去。
所見的最主要的就是敵人,其他的外在便是一種感應。
視線就如他之前那紙人一樣。
越是離劍遠的地方,便越是空泛,只感覺到那一股強烈的壓迫與敵意。
更無法通過劍來傳遞聲音,他無意與府君多做糾纏,而是轉身朝着門外而去。
府君卻不罷休,只見他一揮手,掌心之中一團光華飛逝而出,朝着劍身飛來。
劍身一轉,劍尖刺在那一團光華上。
樓近辰感覺到一股巨力,仿是刺在一座大山上。
坐在屋子裡的他立即起身,來到門外,朝天空一縱而起,也化着一道月光朝着府衙而去。
而那個屋子裡,劍身上的光輝散去不少,露出隱約的劍身。
而那一團與劍相擊的光華,也倒飛而回府君周儻的手中,竟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黃銅印。
這是他的府君大印,大印方方正正,代表權柄,以祭寶之法祭煉過了,算是他的本命法器,往日對敵時,一印飛擊,少有能擋者,即使是擋了一下也擋不住第二擊。
可是現在,對方一劍之下,自己的印倒飛而回,再要驅役,便有一種遲滯感,顯然是需要重新祭煉溫養一番了。
他心中一痛,又是憤怒,剛剛自己的鏡子也被傷了。
他決定要將樓近辰的這劍扣下來。
於是他再一次的擲出手中府君黃銅印,化着一道黃光朝着劍飛撞而去。
那懸於虛空不動的劍,卻猛地顫動,那劍居然一個挑撥,府君的黃銅印擊中了劍身,卻又像是落到了空處,並順勢被一股力量撥開了。
黃銅印瞬間落到到了劍的後上方,而那劍卻猛的一個突刺,化作一道寒光竟是直刺府君周儻的眉心,他竟似要殺這一府之主。
府君冷哼一聲,手中的鏡子朝上一翻,一片光芒照出,樓近辰瞬間感覺到了一股困鎖的意,他附於劍身的念頭竟是開始遲緩起來。
他的鏡,名叫定神鏡。
當年季夫子就曾藉此鏡在泅水城之中,定住那‘詭眼’降臨的分身。
剛剛樓近辰已經體會過,他劍化銀虹,法念鼎盛,可以不是很受這鏡子的影響,但是現在寄於劍中的神念被撞散了大半。
劍形顯露於虛空。
當劍再被這鏡子照上之時,他附於其上的神念,立像像是陷入了一種幻境之中,那鏡倒影着劍越來越清晰。
同時,那落於後方的銅印卻涌起一片黃光,彷彿印在了虛空之中,就在劍要拔出那一片鏡光籠罩範圍之時,一股巨大的力量鎮於虛空。
這讓劍又如陷入泥沼,這泥沼並且越來越凝實。
劍劇烈的顫動着,發出嗡嗡劍鳴。
就在這時,從天空裡落下一點銀光,這一點銀光躁動,似火焰,又似一團銀芒。
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容不得府君思考,他感覺到危險之時,只能夠立即轉身,將鏡子朝自己身後的天井上空照去。
儘管有府君大印鎮壓這一片虛空,但是他不敢賭身後的危險一定會被鎮壓。
一抹銀華,跳動着,在他的鏡光之中扭曲鑽刺,這是樓近辰一路上攝來的五行金氣。
在彈出之後被鏡光照着,雖然變慢了,卻仍然是落在了鏡面上。
“叮!”
又是一聲響,府君周儻心痛無比,這鏡可是他用了極大的心力祭煉而成的,他可不想就這麼被樓近辰給毀了。
接二連三的損傷鏡面,讓他心痛無比。
幾乎在同時,一道強烈的月光如風一樣捲入天井之中,衝入那門中。
這一剎那,周儻竟是看不清其中的人。
月光如風捲入那屋裡,瞬間滿室月華,一隻手探出抓在劍柄上。
手抓住劍柄的一剎那,便已經從那枚銅印的鎮壓之中拔了出來。
拔出的一剎那,劍光大盛,殺機盈室,根本就沒有說話,劍劃過虛空,從前至後,從上方劃過,朝着府君而劃劈而下,劍光過處,銀輝如潑銀墨。
府君周儻看樓近辰揮劍,以他的判斷,這一劍是落不到自己身上的,因爲距離不夠,但是樓近辰的這一劍偏偏在揮落的一剎那,已經到了他的頭頂。
他大驚,手中的鏡子再一次的翻照,鏡光涌起,而同時那大印化流光,從後面朝着樓近辰的背心撞來。
樓近辰後腿卻踢起,如蠍尾一樣的踢起,帶起一片元氣氣浪,卻被那流光大印衝破,撞在腳後跟上。
樓近辰只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涌來,同時身體像是受到巨大的推力,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周儻劈斬而下。
周儻心中駭然,又是無奈,手中鏡子閃爍,化爲一片巨大的鏡圈擋在了面前,而他自己則是朝着後方快速的後退。
啪!
化爲巨大的鏡面被一劍斬破,周儻一口血噴吐而出,他轉身就走,其身之上竟是出現重重幻象,一下了出現了許多人朝外奔去。
就像是一本書,在風中快速的散開,最終其本體便消失了。
但是樓近辰手中的劍,像是有了眼睛一樣,一劍刺出,在那一片混亂裡刺中了一個人。
就像是從水中紮起了一條魚一樣。
“啊!”府君被劍刺在背上,穿肩而過。
“府君大人,你告訴我,爲什麼府衙之中會有人要殺我?”
樓近辰靠近府君的耳邊,冷冷的問道。
府君不回答,他在整個江州也算是天驕般的人物,自有其驕傲,所以沒有回答。
“府君大人若是不回答,那我便視做是你的指使了。”樓近辰冷冷的說道。
府君仍然不回答。
他忍受着劇痛,仍然一聲不出。
“府君大人驕傲,那我便成全府君大人的風骨,也不問府君大人的答案,府君大人也不會等多久,樓某一定送那人下去見你。”
他劍拔出,一劍便要削下府君的人頭,卻突然有一個聲音尖叫,大喊道:“樓大俠,手下留情。”
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從廂房之中衝了出來。
“樓大俠,手下留情,那個住在後宅深處的人,乃是府君和原配的長子,其平日深居簡出,府君亦不知其所爲啊!”
“即是府君之子,府君大人又豈會不知其本事?”
樓近辰冷冷的問道。
“易公子向來身體不好,平日總是在後宅裡看書,府君大人忙於公務,雖知其也有修法,但是並不知道他具體修有何種法術啊!”
“樓近辰,看在府君一心爲公的份上,請饒了府君大人吧。”
那女子滿面眼淚,這時,屋裡傳出小孩的哭聲,但是這個女子跪在地上,卻不敢出聲,只微張着嘴看着樓近辰。
“你是何人?”樓近辰問道。
“我是府君的妾室,府君大人實在是不知道易公子的所做所爲,要不然豈會容他加害樓大俠。”那女子再一次的哀求着。
樓近辰聽着屋裡的嬰兒哭聲,又看着這個女人跪地哀求,再看着一聲不吭的府君,想着見過他幾次的言行,雖然其爲人頗爲霸道,但是確實不似那種奸詐之輩。
便深吸一口氣,說道:“那今日,便算是得罪府君了。”
他鬆開手,還劍歸鞘,說道:“若是府君對今日之事不爽利,大可再來尋我報仇。”
說罷,他步入月光之中,騰身而上屋頂,消失在了月光之中。
他還要去追尋那個府君之子,此人仍然在心中,他要循此念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