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歐一如既往地勤勤懇懇地工作。知道連瀛愛他愛得深, 才遑覺人生的美好,被自己傾心相愛的女子說出不愛他寧願死掉的表白,作爲一個男人不是不震撼的。孟昭歐有點慚愧, 他的離婚也是他和盧氏分手的策劃之一, 只不過是提前了一些, 終究他的行爲不是簡單的出於愛情的目的, 而連瀛卻是拼了全力。可是他又覺得自己也是在以更好的方式愛連瀛, 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事業,不能獨當一面立在世上爲自己愛的人遮風避雨,這樣的愛情也是他孟昭歐不恥的。
方雲山見孟昭歐和連瀛越走越遠, 雖然原因已經不是他最初挑起的禍患,但終究有點不好意思, 見了孟昭歐總是訕訕的, 孟昭歐也不理他, 只是吃了幾次飯,兩人喝了幾次大酒, 酒多話密,方雲山把崔韋釗擠到一邊去,拎了瓶酒坐到孟昭歐旁邊,“老四,哥哥我錯了, 罰酒也喝過了, 好話也說過了, 你不能還是不理不睬, 傷哥哥的心。今天你給句痛快話, 別折磨哥哥這小心肝。”
孟昭歐瞥了方雲山一眼,“我什麼時候說不理你了, 是你自己做賊心虛老是拿眼角瞄着人。”
“你……你欺負人,不是你老用凍死人的眼光看我,我能離你那麼遠嗎?”方雲山一臉幽怨地抱着酒瓶子。
宋篤初受不了他那令人作嘔的樣子,“行了,行了,你更年期啊,快把酒拿過來,我這可是幾十年乾紅,可沒打算讓你隨便糟蹋。”
崔韋釗看着孟昭歐盯着手中的煙,眼睛裡漸漸浮上寂寥,“四哥,你們真的不可能了?”
“等等吧,我是不相信什麼宿命。”
“小四兒,阿瀛真不幹了嗎?”方雲山湊過來問。
“阿瀛,什麼時候你這麼熟悉了?”孟昭歐耳尖聽得方雲山叫阿瀛叫得刺耳。
“老四你喜歡的人當然是我妹子了,我叫阿瀛還不是想幫你忙,那我叫連小姐顯得多生分,你放心,哥哥再打主意也打不到你的地盤。”方雲山嬉皮笑臉地解釋。
孟昭歐哼了一聲,不理他了,似乎又不放心,“我的事情你別瞎摻和了。”
方雲山認命地喝口酒,嘀咕什麼重色輕友,孟昭歐只當沒聽見,其他兩個人暗暗好笑。
宋篤初給大家的杯子添了酒,看着孟昭歐說,“盧氏擺平了?”
孟昭歐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煙,“差不多吧,沒什麼可掙扎的了,美國那家基金公司也徹底放棄了他,其他競爭對手看勢態不對,壓根兒都不去趟這趟渾水,盧淑偉現在只能求着東正買他了。”
“你也別小瞧那小子,盧氏根基不正,多少和黑社會有點關係,見不得人的買賣也沒少做,盧老頭在的時候還收斂一些,做得精明,打點兒擦邊球,讓人抓不住把柄,何況爲了免除後患,利用自己的身份又送出去不少,擺平了公檢法,算是個聰明人。可這盧淑偉就不一樣了,仗着祖上留下的產業豐厚,真以爲他是老大了,做事完全沒有章法,不按套路出牌,往死裡狠,招了不少恨,估計你不去拆他,也有不少人想摺子呢,所以,現在盧氏這樣不知道襯了多少人的心,遂了多少人的願。但一句話,你幹了盧氏,你就是風口浪尖的人,怎麼做,得想明白,包括對盧氏,沒必要關進殺絕,自有人收拾他。”
“我是不想趕盡殺絕,但他也忒不地道,一面求了我買他,一面還是存了心思壞我的事兒,前些天居然到東正的老客戶那裡宣傳有的沒的。”
“他自己去?”
“他當然不會那麼傻,不知道怎麼知道東正一些內部的東西。”
“是你那前任夫人吧?”
“東正的生意就沒讓她染指過。”
“你別小瞧了那女人,她也是盧家的人,你和她離了婚,她不犯壞惡心你一下,能舒服嗎?”方雲山在旁邊插嘴道,“你現在和阿瀛不見面也對,讓盧淑儷別把怨氣都撒到她身上,看阿瀛那犟性子,你也有護不住的時候,回過手徹底把盧氏弄倒,不讓他有任何害人翻身的機會。”
孟昭歐也不計較方雲山一口一個阿瀛,這倒是他沒想過的,有點不寒而慄。想到盧淑儷對連瀛的傷害,孟昭歐眼風凜然,面色一寒,咬牙說了句“她敢!”
方雲山只覺得頭頂冷風嘯嘯,不禁縮了下頭。
盧淑儷並不是不敢,說實話她真動過這樣的腦筋,只是收買的人拿回來的消息是連瀛和孟昭歐並沒有在一起,甚至是在和她離婚前兩個人就已經分了手。她只以爲是障眼法,可是到現在,離婚證都在手半年了,兩人還是各走各的路。盧淑儷只以爲是孟昭歐心血來潮喜歡了一個女人,只不過這次時間長了些,長得她以爲是真的了。再加上東正和盧氏鬥,盧淑儷把自己離婚的多半原因歸結爲家族之間必然的競爭行爲,就像是當初他們的結合一樣。相對於盧淑偉來說,盧淑儷要好過很多,盧氏的股份她有一部分,年前被她出售了一些,盧淑偉也高興股權被分散,他希望自己說了算。離婚後,孟昭歐並沒有虧待她,現金和股份都有一些,此外也有幾處房產到了潤兒名下,後半輩子繼續過闊太的生活還是沒問題的。所以,眼下她和誰都不是一夥兒的,跟孟昭歐一直就不是,跟盧淑偉也不是。
孟昭歐當然不知道盧淑儷怎麼打算。
哥幾個聚會散了,各自開了車回去,兄弟幾個除了宋篤初沒在國外上過學,其他幾個都算是開了洋葷,受了洋教育的人,所以喝紅酒也不像一般酒席上倒了滿杯跟和二鍋頭似的一口悶,一瓶上好的紅酒也只是略飲了一些。因是週末孟昭歐給大劉放了假,所以自己開了車子向城西郊的別墅駛去。從環路下到旁邊的輔路上,路邊也有正在建設的其他項目,黑影了影影綽綽的樹了半高的樓影子。前面是輛水泥罐車,孟昭歐想這處項目不是很久未建了嗎,怎麼突然大冬天又來了水泥罐車,邊想邊打了左燈把車頭向左掰,剛掰過來,只覺前面兩道刺眼的車燈直衝向自己,孟昭歐心裡只覺不好,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情急之中,趁着半個車身還沒有打正,一腳剎車踩住,急速掛倒檔向水泥罐車後面倒去。孟昭歐只記得最後迎面而來的車從自己的車左前狠狠地開過,大力地撞到了車左前方,可能是輛大的吉普車,自殺性的力量把孟昭歐的車頭向後推了一下,然後車的後半部又甩到了水泥罐車的尾部,接踵而來的碰撞聲充斥了耳鼓膜,身體不能自控地在狹小的空間裡被甩來甩去,安全氣囊從四面八方打開,黑色的轎車側翻在地上,孟昭歐感覺到有熱流從額前流下,然後陷入昏迷。在最後一刻他好像聽到自己的手機在執着地響個不停。
方雲山坐了宋篤初的車回去,最近老樣子嫌他打了自己的旗號做生意壞了他老革命的名聲,爲了限制方雲山的行動,把車鑰匙給拿了去,方雲山就跟缺了腿只能蹭車開,今天出來賴了宋篤初回去做說客想讓老樣子開恩。走了半路想起來忘了和孟昭歐說他生意上的事情,原本是要和東正談一個項目的合作的。
“光同情老四的苦情史了,怎麼就把正事給忘了,還得先打個招呼。”方雲山邊說邊打孟昭歐的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這老四還是以前那個嗎,爲了個小妞還真不把兄弟當兄弟了。電話不接,來我用你的手機打。”說着拿了宋篤初的手機又撥號。還是沒人接聽。
“我的不接,怎麼你的也不接?”方雲山氣急敗壞地甩給宋篤初。
宋篤初接了手機說,“肯定知道是你撥的纔不接,你這人品太次,連帶了我都上了黑名單。等一會兒再打。”話音剛落,電話響起,宋篤初看是崔韋釗的拿起來接聽,幾句之後面色沉鬱,方雲山只聽得宋篤初越來越嚴肅的說,“分頭找。”待宋篤初掛了電話,忙問“怎麼了?”
宋篤初簡單說了句“可能老四出事了。”然後撥了幾個電話。
方雲山緊張地看着宋篤初調轉了車頭往城西開去。
孟昭歐感覺到有熱流從額前流下,然後陷入昏迷。在最後一刻他好像聽到自己的手機在執着地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