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黑洞是一個一提到名字就會讓人聞風喪膽的星體,因爲它可以吞噬一切物質,連光都不會放過。宇宙中的星體遇到黑洞都會躲閃不及,但這顆恆星非但不躲,反而主動爲它提供養料。據瞭解,在國內外研究團隊的幾番探測中,發現有一團物質以近三分之一的光速直接落入到那個遙遠的黑洞中…”
下班時間很快就到了,看着身邊的同事迅速加入到熙熙攘攘的晚高峰潮中,鄭煜誠只感覺腦海中一片恍惚迷茫。連續一個月的連軸轉,時年奔四的他早已到了心力交瘁的邊緣,儘管今天沒有像頭些天那樣義務加班4、5個小時。但他卻沒有多餘的心力對笑容和藹的分行長表示出友好的稱讚。
鄭煜誠拖着沉重的身軀慢慢走回家,隨即便無力的癱在自己的牀上,凝視着愈顯朦朧的燈光,他感覺自己仿若一隻幽靈般虛無縹緲。不過他還是很感謝天文奇觀欄目的新主持人姜振宇,因爲從最新的探測資訊中他體味到比初吻還要甜蜜的符音。
“哇哇哇!”
美好的一切似乎就在孩子哭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躺在身旁的妻子帶着一臉怨氣的翻身起牀,連可憐的小牀也在她即將爆棚的負壓下發出一絲無助的嘆氣。
“媽媽都給你換完尿片了,怎麼還哭個不停呢。拜託你了小祖宗,快饒了我吧!”
每當李承美獨自起身面對連哭聲都氣勢洶洶的孩子足有十分鐘,鄭煜誠便從心底感覺到由衷的恐懼。
“喂!你聾了嗎?孩子那麼大的哭聲都聽不到?怎麼可以睡得像死豬一樣!”
枕頭大戰一觸即發,就在鄭煜誠將頭轉向另一邊時,漫天的鵝毛從他微眯着的眼前劃過。
“鄭煜誠!限你三個數立刻馬上給我起來帶孩子!”…
妻子不斷的責備着丈夫,鄭煜誠雖然一直都將頭埋在被子裡,但卻無法控制瑟瑟發抖的身軀。就在他準備放棄抵抗時,眼前忽然再度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緊接着李承美那張兇悍猙獰的臉如倒吊人面相般定定的落在他的鼻樑上方。
“我說,能不能別隻顧着自己睡覺!鄭煜誠!早知道你是這麼自私的男人,我一定不會聽你媽的給你們家生二胎!敢情現在是拿老孃當陀螺一樣耍着玩呢?是吧!”
人們常說,當女人有了孩子就會努力改變自己,努力使自己變得更堅強勇敢和完美。但在二孩降生後的短短六個月裡,鄭煜誠卻發覺潛在的威脅無處不在,擁抱孩子的她有時會洋溢起沸騰的氣勢,有時會面色一僵目光渙散甚至是嚎啕大哭。但在下一瞬間與自己對視時,她就會像一尊雕塑般愣在原地,然後慢慢的從緊閉的脣片中擠出一陣無緣由卻也陰寒的苦笑。但與此刻的驚心動魄相比,那也就是正餐前的開胃小菜,完全不足掛齒。
“還不起來!鄭煜誠你想死嗎?”就像在用自己的雙手打退想要挑釁的壞人那樣,李承美歇斯底里的暴打是如此的酣暢淋漓。
“夠了!李承美,孩子現在不是已經不哭了嗎?你還想怎樣!”不單是身體,就連鄭煜誠的內心都跟着劇烈抽搐起來。
對於他來說,李承美的存在就是一盞指明燈。但卻不是光芒普照的那一種,而是哪怕只抽出一小束光,也要當仁不讓的將自己秒碾成渣碎。
“還有臉問我想怎樣?哼!鄭煜誠我問你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說時遲那時卻比疾風驟雨還要快,手腕只有男人一半粗細的李承美憑着洪荒之力將鄭煜誠從牀上拖了下來。要知道在大學時代的鄭煜誠不僅相貌瀟灑,身材完美,更是一位運動高手。
“憑什麼作爲父親的你,可以拿工作忙作爲託詞,而我就不行,我和你一樣,我也有工作,我每天也要面對烏泱泱的一大批顧客。誰不知道累的時候抱着手機睡個小覺好啊!憑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必須操心你們一家四口的吃喝拉撒,你卻可以飯碗一推當個甩手掌櫃!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卸下一條臂膀放在家裡,時不時的搭一把手。要麼就趕緊給我換個高薪的工作,老孃要當全職太太!”
絲毫沒有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李承美便狠狠咬緊牙關,用力揮動着巴掌,這次是一記高擡手,直直的揮向了鄭煜誠的雙頰。
一股強大的氣流,同時在家裡家外的半空中盤旋,且愈發走低。
“啊啊啊!不要啊,這可是我剛洗好的衣服。鄭煜誠你給我下樓找找,我最喜歡的裙子飛哪去了…哎呀,歇着去吧,鐵皮木頭,老孃找到了。”等譁然唏噓的畫外音從陽臺處的衣架間響起時,鄭煜誠擡起他那面紅耳赤的臉,嘴角處還掛着一片淡淡的殷紅。
清早4.00,當二孩的啼哭聲再次掀翻夜的包圍圈時,在鄭煜誠半夢半醒之間的潛意識裡,他彷彿已經預料到夫妻之間註定要撩起一場更廣袤的波瀾。
“喂!鄭煜誠趕緊起來看看孩子又怎麼了?”李承美的囈語中都夾雜着隱隱的衝動。
“哄哄孩子去啦!動作麻利點!”李承美擺出一副用力蹬自行車的模樣,用枕頭壓着臉睡覺的鄭煜誠也開始隨着腳踏板的節奏不斷變換姿勢。
“靠!工作我做了,家務我也全乾了,就連兩個孩子都讓我一個人承包了,真不知道要你這個男人是用來幹什麼的?!”
接下來的這場拳擊爭霸賽和鄭煜誠的期望值呈反比。雖然僅僅切磋溝通了3秒,但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若不是李承美拳手的最後一記重拳在關鍵時刻撲了空,鄭煜誠就要變成滿足別人無聊心態的犧牲品了。
“哦!寶寶不哭了,看在爸爸在夾縫中求生存的份上,你就安心的睡覺吧。”、“哎呀怎麼不吃呢,小祖宗拜託你了,給爸爸一點喘氣的機會行不行啊!”昏暗的光線裡,閉着眼睛抱孩子的鄭煜誠,臉色彷彿蟲蛀般蒼白。
“左、右,右、左。”
無言的爭鬥在如雷又如沸的呼嚕聲中宣告終結,終於哄睡孩子的鄭煜誠,看着橫亙在牀上的那道山峰般的黑影,瞬間收起了勉強且痛苦的微笑,隨即他擡頭望向不見月影也不見晨曦的啞色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