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地跟着往外走,一路上他都在想還有沒有什麼可以補救的辦法。
正要上馬車的時候,帝王突然朝凌娘伸出了手:“跟朕同乘吧。”
衆人都是一驚,凌娘更是欣喜不已,連連謝恩之後。抓着帝王的手進了車廂。
花春嘴角微抽,看着宇文頡眼裡那點亮光,心裡莫名其妙覺得有點憋屈。
打死她也再不和這人睡了!
好吧,這話有點歧義,反正就是這麼個意思。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但是十分堅定,她可能是有點生氣,至於在氣什麼,不清楚。
上了自己的轎子,花春跟在那馬車後頭進了宮。
帝王和凌娘在車上可能就是有說有笑,所以下車的時候,凌娘竟然敢放心大膽地站在皇帝身邊了。眼裡滿是如水情意,瞧一下就跟要掉進去了一樣。四周的粉紅泡泡簡直跟五毛特效一樣飛得漫天都是。
“小心點。”帝王還溫柔地囑咐了她一聲。
花春跟在後頭白眼直翻。宮裡的地上鋪的都是平整的白青磚,難不成她還能來個平地摔?
“丞相。”
“臣在。”
宇文頡回頭,看着她道:“你帶凌娘去後宮吧,朕還有話要同西夏使臣說。”
“臣遵旨。”
真是仗着她有太后給的出入後宮資格。安排給她這種事簡直是一點猶豫都沒有啊!明明連旁邊的秦公公都看不下去了,幾次欲言又止,卻還是隻能同情地看她一眼。
嘆了口氣,花春認命地帶着凌娘往後宮走,旁邊好歹跟了個小太監,告訴她道:“萬寶殿是空出來的。”
“嗯。”花春點頭:“那就去那裡。”
凌娘一路上興奮極了,小聲問她:“丞相,皇上喜歡看跳舞是麼?”
“對。”
“還喜歡些什麼?”
腳步一頓,花春回頭看着她,好奇地問了一聲:“你不是仰慕我已久麼?這麼快就變了?”
笑容一僵,凌娘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比起丞相大人,奴婢還是更喜歡皇上那樣英武逼人的男人。”
啥意思啊?花春不樂意了,皺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本官沒有英武之氣?”
凌娘低頭,小聲道:“丞相太秀氣了,更適合小家碧玉的女子。”
這可真是夠直接的!冷哼一聲,花春順勢作生氣狀。對旁邊的太監道:“勞煩公公帶這位姑娘去吧。本官還有事,就失陪了。”
“……是。”旁邊的小太監應了。
凌娘有些慌張地看着花春的背影,皺眉問:“我是不是惹丞相生氣了?”
這麼明顯的事情還用問麼?小太監嘆了口氣,帶着她繼續往前走。
花春轉身就想往宮外跑,不料秦公公跟有翅膀一樣,從天而降落在她面前,笑眯眯地道:“丞相這邊請。”
撇撇嘴,她還是認命地去了紫辰殿。
皇帝與使臣在前殿說話,秦公公帶她從後門進去,等在高高的屏風後頭。
“關於金礦之事,臣下還想請皇上三思。”楊遠塵聲音都抖了,悲涼地道:“臣等沒有權力做主貢獻金礦,請皇上等一等西夏王的迴音。”
“西夏與大梁一直是友邦,這點小條件,朕覺得西夏王不會拒絕。”
你從哪裡就看出來人家不會拒絕了啊!楊遠塵很想咆哮,奈何帝王的氣場實在太強大。他多的話一句都不敢說,只能小心翼翼地道:“臣等還是隻有等王給了回覆之後才能回答皇上金礦之事。這段時間,就讓凌娘好生伺候您吧。”
帝王沒吭聲了。
花春翻了個白眼,就沒見過立場這麼不堅定的皇帝啊!當初命令她去要金礦的時候多麼理直氣壯,現在人家就給了他一個美人,他就這麼放鬆界限了。
花京華也是美人啊!你是不是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要是金礦真沒了,那怪她還是怪皇帝自己?
“凌娘要是能將朕伺候好,其實很多話也就好說了。”帝王重新開口,語氣鎮定,說的內容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楊遠塵立馬笑了:“皇上放心,凌娘是乾淨的姑娘,又學過不少東西,定然能讓皇上滿意。”
帝王點頭:“朕沒有丞相那麼嚴苛,等會便去同丞相說說情,在貢品的事情上,也給你們放寬一些。”
龍椅背後的屏風上傳來貓爪子在撓一樣的聲音。木醫呆才。
宇文頡輕輕勾脣,道:“使臣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多謝皇上,多謝皇上!”楊遠塵總算是鬆了口氣,一路退出去,看見旁邊迎上來的人,不由地露出了笑臉。
“大人,怎麼樣?”幾個人圍上來問他。
“這皇帝看起來嚴肅狠戾,但其實貪戀女色,很好對付。”楊遠塵道:“只是那個花丞相,剛正不阿,又油鹽不進,皇帝都要畏他三分。現在好了,咱們有凌娘這樣的籌碼,說不定全身而退也不難。”
衆人紛紛感嘆太好了,然後不知是誰小聲問了一句:“什麼時候來進貢都會變得這麼爲難了?”
還不是因爲那花京華!楊遠塵抿脣。
這事兒要是能平安結束,那倒是好。要是不能,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出來吧。”帝王淡淡地喊了一聲。
花春板着臉從後頭繞出來,在他跟前跪下,一聲不吭。
“朕方纔的決定,丞相有什麼意見?”宇文頡問。
花春頭也不擡地道:“皇上您開心就好。”
這話…聽着怎麼怪怪的?宇文頡抿脣,低頭看着她道:“你有什麼不滿?”
“皇上做的決定,臣沒有任何不滿。”花春道:“只是,若後宮一女子也能比得上八座金礦,臣覺得皇上的後宮真是天下最值錢的東西。”
捐給災區多好啊!
眼裡光芒流轉,帝王起身走下龍椅,道:“跟朕回後殿下會兒棋吧。”
“皇上,五子棋下不下?”
“五子連珠?”宇文頡一頓,回頭看她一眼:“花丞相什麼時候喜歡玩這麼簡單的東西了?”
“人還是簡單點好。”花春狀似深沉地嘆了口氣。然而實際情況是——她會個球的圍棋啊,一下就非穿幫不可!皇帝就算心理素質好能接受她是個女人的事實,難不成還能再接受她其實不是花京華是一抹現代幽魂?
真的會被叉出去燒了的。
帝王點頭應了,帶着她去後殿的軟榻上坐下,手裡捏着幾顆白子,眼睛卻落在她臉上。
花春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落子佈局。
很明顯,她在生氣,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帝王覺得這張臉比平時那笑嘻嘻的模樣好看多了。
“丞相覺得凌娘此人如何?”手下漫不經心地動着棋子,宇文頡問了一聲。
花春道:“姿色上乘,舞姿甚好。”
竟然是這麼中肯的評價?皇帝很意外:“沒了?”
“沒了,其他的臣不是很瞭解。”
宇文頡看着她:“朕覺得你好像很不喜歡她,還以爲會說不好的話,沒想到卻是誇獎。”
“這不是誇獎,只是事實。”花春撇嘴:“這世上臣不喜歡的東西多了去了,皇上要聽評價,自然還是要給中肯的,帶着個人感情色彩的評價,只會降低臣自己的話的可信度。”
真理智。宇文頡點頭:“有你這樣的丞相,的確是朕的福氣。”
花春看他一眼,笑了笑:“皇上不用急着誇臣,凌娘本身是沒錯的,但是皇上爲她放棄了那麼多東西,臣還是覺得皇上有失考慮,並不支持。”
頓了頓,宇文頡語調有些奇怪地問她:“在丞相心裡,朕是一個怎樣的人?”
花春看了旁邊的秦公公一眼,笑着問他:“皇上要聽實話麼?”
帝王沉默,揮手讓旁邊的宮人都退下,大門關上之後,他才道:“你說吧。”
“外冷內熱,皇上看起來很嚴肅可怕,但是內心應該很熱情。”花春認真地道。
心絃微動,宇文頡擡頭,眼裡有波光流轉,正打算說點什麼,就聽她接下來道:
“尤其是對女人。”
宇文頡:“……”
“皇上的後宮,簡直是五彩繽紛萬花?放,臣很想知道,每位主子的名字,皇上都記得麼?”
帝王一點沒猶豫地搖頭。
位份高的人就那麼幾個,昭儀貴嬪卻是有一大片,每次翻牌子都靠挑喜歡的數字,能指望他記着誰的名字?
“恕臣直言。”花春道:“每個進宮的女子都是想幸福過一輩子的,她們那麼多人,要分皇上一個人的寵愛,真的有些可憐。皇上若不是真心喜歡,又何必把她們帶進宮?”
微微不悅,宇文頡道:“朕自有朕的想法,後宮之事,還不該由丞相插手。”
說得也是,花春點頭,她操什麼心,反正後宮是他的,江山也是他的,她頂多就是個拿工資打工的,好話都說了,人家不聽,也不是她的責任了。
於是她選擇了沉默。
氣氛瞬間有些怪異,帝王皺了皺眉,看了她兩眼,四子連珠鎖定了勝局。
花春拍手道:“臣想出宮了。”
“再下兩局。”帝王道:“今日事情不多,難得有空閒。”
花春撇嘴:“正是因爲有空閒,臣才該去和二哥泛舟了,答應了許久的事情,硬生生拖到了現在。”
一聽這話,帝王不樂意了:“上次你怎麼答應朕的?”
“什麼?”
“不與其他人勾結。”
“……”花春哭笑不得,看了皇帝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道:“結拜之事皇上也在場,這也算勾結麼?”
“與朕之外的人在一起,都算勾結。”帝王道:“即便是結拜兄弟也一樣。”
不講道理了還?花春有點惱了,看着他道:“皇上雖然是萬民之主,大梁的主宰,但也不能讓臣只圍着您轉吧?臣也有家人有朋友的,說了會效忠陛下就一定會做到,陛下爲何會這樣不信任微臣?”
宇文頡沉默。
他這張嚴肅的臉,是不是不太適合開玩笑?以至於他覺得自己挺幽默的,結果她生氣了。
現在解釋也晚了,他也拉不下這個臉,只能閉嘴不說話,低頭看棋盤。
站起身,花春朝他行禮:“微臣告退了。”
“你還沒有贏。”帝王道。
“哦。”她點頭,站起來就在棋盤上連放五顆子,呈直線狀:“這樣就好了。”
帝王:“……”
面前的人頗有脾氣地轉身就走,完全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宇文頡撐着下巴,忍不住反思了一下。
是他表現得太溫和了讓她不再畏懼了,還是說她今兒真的很生氣,氣得連他都不顧忌了?
好像後一種可能讓他更開心一些。
“子衝。”
門外有人應聲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保護好丞相。”
“卑職明白。”
退出紫辰殿,霍子衝覺得,花丞相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做什麼都要被皇帝盯着,準時彙報,連上廁所的時間都不是秘密。
唉,要是皇上能對後宮哪位娘娘這麼上心就好了。
天氣陰暗,陽光不明媚,花春黑着臉應邀上了畫舫。
賀長安一身白衣藍襟錦袍,微笑着看着她:“還在爲皇上的事情操心?”
能不操心嗎?花春撇嘴:“我很擔心皇上有朝一日會要美人不要江山。”
微微一愣,賀長安失笑:“不會的。”
宇文頡那個人,也就看起來貪戀美色而已。
“二哥是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所以才這麼有自信。”花春趴在欄杆上,無奈地道:“爲了那西夏的舞姬,他連金礦都不要了。改明兒來個更漂亮的,難免他就想帶着人去歸隱山林了。”
“皇上沒有你想的那樣傻。”賀長安低聲道:“他做事總有自己的目的。”
能有什麼目的?男人對女人,還能有點什麼特殊的目的?
心裡的不爽那是一陣陣大浪拍岸,花春同學一時之間都沒有發現自己智商下線了,只是當真很在意一件事。
那就是他丫的抱自己睡覺還讓自己覺得安心,結果對誰都一樣。這種感覺就好比你收到一朵花,覺得好看極了,結果出門一看路邊一叢一叢地長着。
心塞!
“不說這個了,咱們還是看風景吧。”長吐一口濁氣,花春道:“這兒可真美。”
“嗯。”賀長安道:“一早想帶你來看看了,這裡叫水月湖,晚上更好看,很容易就能讓人放鬆。平時壓力太大的時候,就可以來看看。”
眺望遠方的山巒,她還真覺得輕鬆了不少,忍不住就朝賀長安笑了笑。
這一笑映着湖光山色,看得賀長安微微失神,心裡異樣的感覺更濃。
“賢弟若是穿上女裝,不知該是何等絕色。”他道:“哪怕是皇帝的後宮三千,可能都不及你一人美豔。”
花春一愣,垂了眼眸:“可惜我不是女子。”
“別生氣,我沒有其他的意思。”賀長安連忙道:“只是有感而發。”
“我知道。”花春聳肩:“有些事情真是能遺憾一輩子的。”
這話說得賀長安心口一震,異樣的感覺更濃。目光觸及花京華的臉,他一瞬間好像明白了自己在想什麼。
他,有可能,喜歡上一個男人了吧。
這種感覺很早就有了,也許是從房樑上接下來這人的時候開始,又或者是結拜的時候。不管從哪裡而起,現在卻已經無聲無息變得這樣濃郁了,濃郁得他想騙自己說是兄弟之情都不行。
花京華是個男人,這件事,真的能讓他遺憾一輩子吧。
勉強笑了笑,賀長安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陪身邊的人繼續放鬆。
接下來兩日,賀長安都有些心不在焉。
宇文頡很快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將人帶到紫辰殿問:“怎麼了?”
賀長安擡頭,眼裡寫滿了複雜的感情,看得帝王一怔。
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彼此之間早就有了默契。不用他開口,宇文頡就能想到是什麼事情。然而,他不想說實話。
“臣可能要誤入歧途了。”賀長安勾了勾脣:“皇上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帝王別開眼,淡淡地道:“在完全誤入歧途之前,找個人成親。”
“找誰呢?”
“花家還有個妹妹。”帝王道:“就看你喜不喜歡了。”
賀長安失笑,眉眼之間全是苦澀:“臣還沒那麼無恥。”
怎麼能找人代替呢?而且,就算是親妹妹,也沒有花京華給他的感覺。既然沒有,那他寧願離花府遠些。
帝王閉了眼,坐在他面前沒有吭聲。
感情裡的人都是自私的吧,就算他知道花京華對賀長安有好感,就算他知道花京華其實是女兒身,此時此刻看着自己兄弟難過,他也選擇卑鄙地沉默。
風箏的線在他手裡,他不想鬆開。
花春什麼也不知道,只覺得有兩天沒看見賀長安了,也以爲他在忙。
帝王隆寵凌娘,雖然還沒給位份,但是已經足夠讓西夏使臣大悅,以及讓她老大不爽了。
“西夏王飛鴿傳書來燕京,被臣攔下了。”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帝王道:“皇上請過目。”
金礦的事情,西夏王的意思也是給兩處意思意思,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皇帝肯定順口應了,就沒她什麼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