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教導處後張桃花就走了,絲毫沒有給霓虹說話的餘地。望着張桃花消失的背影,霓虹嬌小的身軀劇烈的抖動着,壓抑了一天一夜的驚慌在虎妹的懷抱中放肆的宣泄出來:“我不做了,我再也不做好人了,再也不做了……”
“不做就不做,別哭了。”虎妹緊摟住霓虹小聲安慰道。
然而不做好人,厄運真的就能結束了嗎?不,厄運對霓虹來說纔剛剛開始,魔鬼們的利爪才伸了出來。他們早已發了毒誓,一定要把善良的人拉進黑暗的深淵才肯罷休。
星期五柳向陽找上了霓虹,第一次他跟這個從小令他討厭的妹妹一起回家。他右腿有些跛了,臉上也有些淤青,霓虹緊跟在他右側伸手攙扶,兩人一路無話。
“那天……爲什麼……幫我。”霓虹低頭看着腳下輕聲說道。
柳向陽轉頭看了霓虹一眼,說道:“因爲你是妹妹,我不能看着你被別人欺負。”
空氣再次陷入寂靜,兩人又開始沉默起來,兩小時後他們走到了村口,柳向陽停下了腳步望着霓虹說道:“下週我就退學了,以後自己管好自己,碰到了餘濤就找虎妹幫忙。”
霓虹睜大了眼睛,有些慌亂地問道:“爲什麼要退學,高一才上了一學期啊?”
“沒什麼,就是覺得上學煩了,想去社會上走走。”柳向陽隨意說道,掙開了霓虹的攙扶轉身走進了自己家裡。
本能的霓虹覺得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她總覺得這件事情可能和自己有關,但又想不出到底爲什麼。忽然的,她心裡有些怕了,覺得冷颼颼的,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頭升起。
往前走,狂風中柳才福在家門口站着,等女兒回家。霓虹快步上前,衝進這個溫暖的懷抱中,眼淚情不自禁就流了下來。許久後,柳才福拉起霓虹,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笑道:“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哭,快點回家吧,你媽都嘮叨一天了,剛吃過午飯就把我趕出來等你,真是沒法說她。”
“嗯!”霓虹抿脣,拉着柳才福空蕩的衣袖向家裡走去。
張桃花早已做好了晚飯,聚少離多的一家人終於坐在了一起,一頓飯吃的異常的溫馨。心情放鬆下,霓虹漸漸來了睏意,早早地躺在了牀上。睡意朦朧,漸入夢境:
“哇,好大的草原啊!”霓虹光着腳丫踏着厚厚的青草,歡快地在草地上奔跑,高興中彎腰抱起一隻羊羔。
“虹兒,快回來!”急促的聲音傳來,只見張桃花和柳才福滿臉焦急,身子不斷地往後倒退,消失在天際之間。
“啊,爸爸!媽媽!”霓虹大驚,丟下懷中的羊羔就追了出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整個天空暗了下來,霓虹急忙擡頭望去,只見漫天的雪花洋洋灑灑的落下,眨眼間就鋪滿了整個草場。狂風怒號中,大雪瞬間將自家的房屋全部壓倒覆蓋,堆起了高高的白色雪堆。
“啊……”
“虹兒,虹兒!”溫潤的聲音傳進耳朵裡,霓虹急忙掙開了眼睛,轉頭向四周看了看,原來是一場夢。
張桃花笑道:“做噩夢了?”
霓虹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心有餘悸的說道:“嗯,可嚇死我了!”
“呵呵,夢都是假的,快點起來吃飯了,吃完飯趕緊上學去。”張桃花笑着把衣服遞給霓虹,轉身出了房間。
此刻仁德高中,餘濤帶着幾個男孩向着單獨放置的兩張桌子走去,沒有多餘的話,直接將其中的一張桌子踢到在地。書桌裡的書本藉着力道,就散落了一地。
“把這張桌子給我拆了!”餘濤隨意的說道。
“哈哈,這個注意好!”
其餘幾人大笑着將眼前的桌子一點點地拆卸,先是桌子面,再是桌腿,卸不掉的部分就用蠻力將其折斷。
“這就是得罪濤哥的下場!濤哥,我們不如把她的書也燒了烤烤火,反正她又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好,就這麼辦!”
高高的火焰映着幾人的面孔,書本一張張地撕了下來扔進火裡,化作團團灰燼。放肆的笑聲隨着暗影的離去,消失得無蹤。只有地上凌亂的痕跡,在訴說着什麼。
是夜,昏暗的燈光拉着瘦長的影子,夾着一陣涼風,霓虹來到教室。映入眼睛的是在垃圾堆裡看到的桌椅一般,到處都是殘缺的零件,中間還夾雜着幾片未燒完的書頁邊角在脆弱的抖動。霓虹紅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將殘餘的紙片撿起捧在手裡,眼淚滴落在灰燼中。強忍傷心,霓虹將地上的桌椅零件一點點的拼湊好。
“嘖嘖,書都沒了還不回家啊。”餘濤一臉笑意走上前,伸手推了一下霓虹,哼道:“我給你說話,聽到沒有!”
霓虹緊咬着嘴脣,眼睛死死地盯着餘濤,她知道這是餘濤做的。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僅僅看上一眼就會明白。這是一種直覺,也是事實。
“看什麼看,問你話!”餘濤伸手卷起前排桌子上的書,狠狠打在霓虹的臉上,橫眉豎目地瞪着霓虹說道,“趕緊給我滾出學校,聽到沒有!”
說話間,餘濤擡腳踢在桌角,嘩啦啦……拼好的桌子就散落在地,惹得所有人鬨然大笑。彷彿大家都發現了這個事情好玩,總是在霓虹辛苦將桌子拼起的時候,一羣人相互爭搶着,迫不及待的將桌子踢倒,生怕晚上一步就要被別人搶先。都說惡人死有餘辜,但有誰知道好人若是做起惡來,就連神仙也要心寒。看看這羣飽讀聖賢之書的莘莘學子,欺負弱小時的一張張醜惡嘴臉,比起魔鬼還勝似十分。
“我來幫你!”
淡淡的聲音宛若晴天霹靂,在所有人的耳朵裡炸響,哄亂的教室瞬間變得安靜。楊帥帥從容地走出,彎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桌腿認真的裝起來。所有人張大了嘴巴,眼睛齊刷刷地望向餘濤。只見餘濤一臉憤恨的望着楊帥帥哼道:“楊帥帥,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楊帥帥一臉堅定,伸手指了指雙眼紅腫的霓虹說道,“她是我們的同學,我就應該幫她!”
“同學?”餘濤放肆地笑着,指着霓虹說,“我怎麼只看見一個下賤的狐狸精呢!你看她勾引人的速度,真是令人佩服。這才幾天,就把你的魂勾走了。如果讓她再呆下去,誰知道我們班會不會被叫做妓院呢。”
“你放屁!”怒喝聲在教室炸響,顫抖的聲線表達着主人的怒火。虎妹伸手撥開圍成一圈的人闖了進來,指着餘濤的鼻子喝道,“餘濤!我今天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人還是畜生?”
“你少管閒事!”餘濤冷聲哼道,“別以爲你大伯是校長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這學校不是你家的!”
“就是,有什麼了不起……”圍觀的人一起起鬨,幾乎都站在了餘濤的一邊。在他們的心裡,霓虹的存在就是對自己的侮辱,若是她不離開他們就不舒服。
“學校當然不是我家的,但我要告訴有些人,欺負一個曾經真心實意幫助自己的人,難道你良心上就沒有譴責嗎?要知道,我們是人,不是畜生,就算畜生也知道知報恩。”虎妹眼眸掃過所有人,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從今天起,誰要是再敢欺負霓虹,不要怪我不客氣,我說到做到!”
“哈哈,我好怕哦!”餘濤怪聲怪氣的說道,“就是不知道陳大小姐會怎樣個不客氣法!”
“等有下次你就會知道!”虎妹冷聲說道。
話音剛落,霓虹的桌椅就在餘濤的腳下再次成爲零件,同時得意的笑聲傳來:“你要怎樣?來來來,讓我好好地見識一下。”
“你不要太過分了!”虎妹氣的臉色發青,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過分?我怎麼就過分了,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桌子而已。”餘濤攤了攤手,語氣中帶有絲絲嘲諷,“倒是你陳大小姐,好像一直在威脅我,你就不覺得自己過分!”
“你給我滾!”虎妹彎腰撿起地上的桌腿,狠狠的向着餘濤甩去。餘濤一彎腰躲過,滿面微笑的哼道:“在學校打架是要被開除的,恭喜你了!”
“我又沒打到你!”虎妹怒道。
“但是你動手打了,大家都看到了!”餘濤得意的說着。
霓虹咬了咬嘴脣,紅着雙眼望着餘濤說道:“我走就是了,你不要爲難虎妹!”
虎妹聽這話頓時急聲的說道:“霓虹,你不用怕,有我在他不敢怎麼樣!”
霓虹搖了搖頭,眼淚緩緩流下,哽咽道:“我沒有書了,也沒有桌椅,還呆在這個本不該來的地方做什麼!”
“沒有書我幫你找,沒有桌椅我給你想辦法,但你千萬不能放棄!”虎妹一臉堅定地望着霓虹,目光中顯示着她的決心。雖然她不知道書能不能找到,但她卻不能放棄霓虹。
“哈哈,今年的書是新版的,沒有地方賣。”餘濤大笑,轉頭望着霓虹說道,“還是回家去吧!”
望着虎妹氣憤的面孔,再看看餘濤一副自己不走就會找麻煩的架勢,霓虹攥緊了拳頭想到:我就這麼一個朋友,她爲我做的夠多了,我不能再害她與全班同學對立啊。
“算了吧,我回去了,阿妹姐往後你要照顧好自己,晚上記得要定鬧鐘!”霓虹強笑着說道。
“書買不到咱們去複印,總之你一定會有書的,相信我!”虎妹一臉急切的望着霓虹。誰知霓虹也是堅定了心,任憑虎妹說幹了口水也絲毫不動搖。氣急的虎妹帶着眼淚揚手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臉上,口中罵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柳叔叔起早貪黑,寒冬酷暑,走街串巷收購廢品,一角一分的攢錢就爲你上學。你知道昨天柳叔叔中暑暈倒在街頭,只因爲他一整天都沒喝水,爲了你,他連一瓶礦泉水也捨不得買啊!現在你說不念就不念,你對得起他嗎?你可曾想過,你這樣回去不是要了他的命啊!”
霓虹閉着眼睛搖頭道:“我……我不能再害你了……”
虎妹沉聲說道:“可是我願意讓你害我!”
面對虎妹的真情流露,霓虹張了張嘴又合上,目光有些躲閃,堅定的心有些鬆動,一時難以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