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回蛤蟆村,李長壽幾如木了的神經,這纔是稍稍舒緩。
千算萬算,卻怎能算到,局面竟然陡然便糜爛到如此哇……
不僅王千總在鬥爭中失利,且是一瀉千里般的失利,竟還有韃子在這等作妖的……
而前面王千總雖是沒把話說的太明白,只說有千餘韃子偏師過了江,可李長壽又如何不明白!
韃子因爲種種原因,早就沒船了,過江是不可能的!
這必定是……有東江水師的軍官,被韃子買通了,已經投敵了哇……
只是官方不能這麼說罷了……
這……
李長壽直恨不得當場便跑個一萬公里來宣泄。
後世時,他也看過不少東江的秘聞,卻怎就不知道還有這等驚悚的恐怖呢?
但很快李長壽便止不住連連苦笑。
華夏人講什麼呢?
——家醜不可外揚啊!
更別提,歷史不過就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罷了,她難道能有自己的選擇麼?
強迫冷靜了好一會兒,再次仔細思慮上下的一系列事.件,李長壽這才逐漸穩了下來。
這部叛變的水師,在此時無疑是給東江帶來了致命的威脅,卻也絕不是毛文龍會輕易容忍的。
按照正常的歷史軌道來看,這股水師,應該是會被撲滅的,雖然李長壽暫時無法判定這時間的長短。
……
回到魚館的臨時官廳,李長壽直接找來楊書磊,直接告訴了他這等驚悚的消息。
“啊?這……”
饒是楊書磊也三十好幾的人,可穆然聽到這等消息,也只有尿褲子的衝動……
片晌纔是急急道:“爺,那,那咱們怎個辦啊……”
“艹他孃的!”
李長壽狠狠啐了一口:“能怎辦?涼拌吧!這樣,老楊,你即刻去村裡,就說,我在二郎神島的鹽場差不多了,要招工,待遇一切從優!但是要先培訓,他們把家當孩子帶過來都沒事!我李二提前發一個月的薪俸!”
楊書磊轉而也明白了李長壽的意思,登時瞪大了眼睛看向李長壽:“爺,難道,難道您想建個新村嗎……”
李長壽苦笑:“不這般還能如何?你真覺得,咱們蛤蟆村那地方,能抗住幾百韃子嗎?”
……
因爲王千總到底是念了舊情,或者說是留了手,提前給李長壽透露了這等絕密消息的緣故,蛤蟆村這邊雖是略有紛亂,但事態卻盡在控制之下。
周圍其餘地方卻就慘了。
直到傍晚時,纔有確切消息放出來……
乃至,就在李長壽他們蛤蟆村北面二十幾裡外,已經有村子被韃子屠了,簡直是雞犬不留……
而這時,以李長壽的魚館爲核心,根據原有的一些佈置,一直延伸到海邊的臨時碼頭,早已經堆起來近兩人高的沙土牆。
饒是這玩意根本就不頂什麼用,卻儼然比防禦幾如虛設的破村子的土坯牆好太多了。
待到消息傳開來,窩在這邊的窩棚裡、還稍有些憋屈的人們,陡然便是炸鍋了。
但很快,‘李把總仁義’,‘李爺仁義’的呼喊,便是不絕於耳。
可這等東西,瞞得過普通老百姓,卻又怎能瞞得過精明的李蕊?
熊熊的篝火燃燒間,她直接把李長壽懟在了魚館後院的土牆邊,急急又低低的質問:“二子,怎,怎回事哇?難道,難道王千總沒贏,那,那姓董的贏了?”
李長壽看着被踩了尾巴的貓般的李蕊,想了想,卻並沒有騙她,嘆息着點頭道:“你說對了哇。”
說着,李長壽忽然笑起來:“四姑,你現在回頭,可還來得及!咱們這位董爺,現在怕春風得意呢!”
“呸!”
李蕊直接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差點吐到李長壽身上,冷厲道:“二子,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知道,我是賤,可還沒有賤到這等程度!”
說着,竟不給李長壽再說話的機會,便是急急離去。
李長壽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來,想了想,卻也並未去追她。
……
夜晚‘噼裡啪啦’燃燒的火光中,看着周圍堆建起來的諸多沙土牆,李長壽長嘆息一聲,心底也浮動起幾許安全感。
雖然此時東江水師有人叛變,但毛文龍和東江水師主力又怎是吃素的?
怎可能放任這部叛變水師亂來,瞎幾把搞?
此時,必定是在拼命圍追堵截!
所以,把營地遷到海邊,絕對是個正確的選擇。
即便韃子真來了,有這三條中船在,李長壽往海里跑,他們是絕沒法攔的。
唯一可惜的是,此時究竟是人力物力都有限,這般程度的土牆,已經是讓李長壽拼盡全力了。
否則,說不定還能抵擋上韃子一陣,賺個名聲乃至是功績!
主要是此時李長壽已經逐漸把事情連起來。
這部叛變的水師,人和船應該都不會太多,所謂的‘千人’,更多的是個說辭,就跟後世吹牛皮也差不多。
比如,兩幫小混混幹架,都說己方有幾百人,乾的對方片甲不留。
歷史上也是這般。
點齊個一兩萬的大軍,就敢號稱十萬二十萬了,畢竟,嘴皮子買賣,沒成本啊,想咋說就咋說不是?
這也就意味着,韃子過來的人絕不會多。
加之他們還要運馬……
前番北面被屠的那個村子,見到的韃子也就二三十人而已。
但即便是這般,李長壽也確實要爲阿敏這廝點個讚了。
史書幾乎無一例外,懟着阿敏便是一頓狂噴亂黑,儼然,阿敏除了生的好,出身權利中樞,便是個莽夫中的莽夫,就一無是處了。
可。
很多人在被帶節奏的時候,卻是絕不會用自己的腦子想一想的。
能把皇太極壓着,敢跟皇太極乃至是叔父老奴叫板的阿敏,難道,真的就這麼不堪麼?
……
這一夜,雖是凌亂又噪雜,但局面至少是被穩住了。
至於已經得勢了的董副千總那邊,李長壽也懶得再去想了。
他李二還就不信了,這般時候,董副千總還能過來蛤蟆村怎的他李二!
便是派人過來,怕人也不敢來吧。
次日一早,李長壽起來首先便是觀察敵情,看看韃子會不會盯上他這個‘小土殼子’。
觀察了近半個時辰,見沒有什麼情況,韃子似是不會到海邊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李長壽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去查看物資情況。
畢竟,昨晚太急了,李長壽又說管飯,蛤蟆村的老少們並沒有把自家糧食帶過來多少。
驀然多了這幾百號人的吃喝,饒是裡面多時女人孩子,卻又怎是個小數?
可李長壽剛去探查了沒有片刻,陡然便是聽到,遙遠處,依稀有着肆意的馬蹄聲與呼哨聲傳過來。
轉而,便是聽到墩子殺豬般的呼喊:“敵襲,敵襲!有韃子來了,足有二十幾騎哇!”
嘩啦!
完全就是一瞬間,原本安靜的營地內,直接便是炸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