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想了想問道:“張先生,你怎麼看?”
張璁心中暗暗吐槽:“楊一清是首輔,我不過內閣一員,楊一清歷經三朝,而我不過當管數年,暗中已經奪下不少權柄了,這個時候,又怎麼能與楊一清唱反調啊?”
張璁之前與楊一清的明爭暗鬥都沒有撕破臉,如果張璁敢在嘉靖面前當面否定了楊一清的策略,那可就撕破臉了。
即便他們不想撕破臉,也會由各自的黨羽傳遍朝中。畢竟皇宮之中,從來是如同篩子一樣的保密,也是出了名的。
張璁說道:“臣覺得楊大人所言再好不過了。”
嘉靖說道:“朕就派人去一趟東雍,用什麼名義去?”
張璁說道:“聽聞雍王殿下有兩子,還沒有列入黃冊之中,還請陛下賜下美名,列入玉蝶,就以這名義去吧。”
大明宗室起名,被太祖皇帝規定的死死的,自由度很少。所以宗室都一個習慣,就是先起一個小名,等上玉蝶的時候,再起一個大名。
否則和這麼多親戚撞到了可就不好了。
而所謂之玉蝶,就是記錄宗室名字用的。
而東雍與大明的關係在嘉靖登基之後,急劇惡化,根本沒有什麼交往了,朱厚煌纔不主動要求上玉蝶的。
朱厚煌想要另立一脈的心思很多人都知道,不過被吳太后狠狠訓斥了一頓,朱厚煌也就息了這個心思,但是朱厚煌一直不去求上玉蝶,也是一個態度。
嘉靖沒有意見,什麼名義不重要,重要是什麼人去,嘉靖暗道:“此行非我心腹不可,就黃錦了。”
嘉靖心中未嘗沒有不去針對雍王的想法,既然雍王意見遠逃海外了,就不要管了,但是他不放心,所以他必須派自己的絕對親信過去。
他立即叫黃錦過來,說道:“黃錦,今日朕有一重要事情,要你去辦,你一定要辦好,”
“請陛下吩咐。”黃錦說道:“奴婢就是豁出性命也會爲陛下辦到的。”
嘉靖說道:“無須你豁出性命,讓你去一趟東雍,看看雍王有沒有反意。”
黃錦說道:“陛下,奴婢一定會試探出雍王的底細。”
楊一清與張璁一併吩咐了黃錦一些事情,就下去了,黃錦出使東雍的事情,算是定下來了。
楊一清與張璁聯袂出宮之後,楊一清攔住了張璁兩人到了一個酒樓,寒暄幾句之後,一揮手,左右都下去了。
他們兩個也算是朝中的兩大巨頭,楊一清接納了楊廷和很多班底,畢竟彼此之前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不是同窗,就是同鄉。而張璁卻是代表皇帝的,是明確的簡在帝心,凡是向皇上靠攏的人,都投向了張璁。
所以兩人地位平等,都不會去對方府上議事,只好找一個酒樓了。
楊一清說道:“張大人,你覺得雍王有反心嗎?”
張璁說道:“我哪裡與雍王打過交道,又怎麼能明白雍王的心思啊?”
楊一清說道:“老夫辭官之後,雍王才冒出頭來,老夫也不知道雍王到底是什麼心思,但國家大事託付於一個閹人之手,是不是太輕率了。”
張璁說道:“這不是楊大人的意思嗎?”
楊一清說道:“我的意思是明面上,不派人去,暗地派一兩人看看東雍是怎麼樣的?”
張璁說道:“楊大人可有人選?”
張璁其實想過了,他明白,楊一清並不是給他說,而是讓他委婉的轉呈皇帝,畢竟在楊一清這樣的老臣心中,張璁根本就是一個傳話筒,無他資歷太差了。
而且張璁夾帶裡面也沒有什麼人選,畢竟張璁才當官幾年了。
楊一清說道:“夏言。”
張璁一聽夏言的名頭,也微微點頭。
夏言是一個能臣,機敏能任事,並且有勇氣,最重要的反對正德的,他將正德大部分事情都歸爲弊政,而且親手裁撤了正德身邊三千餘人,這些人雖然有橫行不法之徒,但也有邊軍精銳。
夏言也算是可以信任的人。
張璁說道:“我會稟報陛下的,只是夏言準備怎麼去?”
楊一清想到,遠隔重洋說道:“就讓他混在黃錦的隨從之中去吧。”
楊一清將這件事情與張璁交代清楚之後,回到府中,遣人將夏言給叫過來了。
寒暄過後,楊一清將這一件事情給夏言託底說道:“現在江南軍務糜爛,大約兩廣哪裡還有一些精兵,但是真打不了仗,所以你必須細細觀察,看看雍王,還有雍王身邊的人到底是什麼心思,如果真有謀逆之心,自然要防備,甚至先發至人,如果雍王沒有此心,那麼雙方相安無事,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夏言說道:“閣老,此事恐怕不在東雍想不想打仗,而在陛下信不信東雍,東雍信不信陛下?”
楊一清覺得夏言說到點上了,雙方沒有互信,對彼此都非常忌憚,時間長了或許會慢慢的淡化。但現在卻不行。
比如東南軍備爛成這個樣子,要不要整頓了,大明這邊一整頓,那麼東雍那邊會不會以爲你要南下打他啊?
這都是事。
楊一清想了想說道:“或許,公瑾可以傳話給那邊的人,只要東雍沒有野心,我楊某人在一日,大明不會進攻東雍的。”
公瑾是夏言的字。
夏言說道:“我盡力而爲。”
不是夏言覺得楊一清無足輕重,而是這樣舉國生死的大事,誰會信一個人的擔保,或者一個怎麼能擔保起來。
楊一清也覺得如此,長嘆道:“只要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楊一清又給夏言安排行程,讓他跟着黃錦一行人去東雍,而夏言說道:“我不跟着閹奴過去。”
“哦。”楊一清說道:“公瑾的意思是?”
夏言說道:“跟着正使過去,又能看到什麼,只有深入民間才能知道東雍的到底能不能戰,有沒有北上之心。”
楊一清說道:“只是這一路都在海上,現在東海上亂的很。”
夏言說道:“大丈夫行事豈能避艱險,我聽說東海上亂的,也只有浙江 南直隸一帶,在福建一帶就已經被東雍攔住了,而福建走私猖獗,我就從福建出發去東雍看看。”
楊一清說道:“此行要絕對保密,萬萬不可泄露半分。”
夏言說道:“閣老放心,我知道輕重。”
紫禁城就是一個篩子,還沒有兩天,嘉靖派宦官出使東雍,並給雍王世子賜嘉名,上玉蝶的事情就傳開了。
當然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幌子,陛下到底想與雍王說些什麼?都十分好奇。有人覺得,是陛下與雍王和好,有人覺得並不是,反正議論紛紛。
只是在議論紛紛之中,夏言因病離京回鄉之事,就好像是砸到水潭上的小石頭一樣,掀起一些波瀾,瞬息之間,就平息在水潭之中了。
不過,京師的保密如此之差,以至於這邊還沒有派出使者,黃錦都還沒有出宮,正在準備的時候,消息已經經過一層層的傳遞,來到來到了朱厚煌的耳朵裡面。
朱厚煌皺起眉頭,細細推敲,他離開北京太久了,已經不大能看懂北京的政治情態了,不過,他不是有一個剛剛從北京過來的屬下嗎?
朱厚煌吩咐下去,道:“傳楊慎過來,孤有事相詢。”
楊慎這一段時間忙的不可開交,很少來朱厚煌這裡了,常常在南都以西,將土人全部編戶齊民,想設立府縣管轄,不過,他這才發現,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漢人,所有的人都可以溝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