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草原上,風吹撫着青草,如洗的碧上,數百隻禿鷲在空中盤旋着,等待着,並不時地發出如一陣陣尖銳的嘶叫聲。
這些禿鷲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有時候他們會盤旋的越來越低。那很快會再次飛到半空中。然後在空中盤旋着,等待着,等待着再次降落到地面的機會。
突然,半人深的青草中,響起一陣陣銃聲,在銃聲中還雜夾着一些祈求聲。天地間變得亂哄哄。然後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片刻後。天地間再一次恢復了往昔的寧靜。只有禿鷲發出的如同剪刀剪割鑌鐵皮似的叫聲。在空中盤旋着的禿鷲似乎已經看到了機會,他們從高空盤旋到低空,等待已久的禿鷲們這會兒已經變得有些急不可待了。
當一隊軍士揹着火銃離開草地的時候,空中那羣盤旋了半天的禿鷲立即飛了下來,甚至根本就不管在那裡還有一些人沒有離開。然後他們就開始在草地之間走動着。
至少有幾百只禿鷲,就這樣毫無聲息地鋪天蓋地的襲來了。它們貪婪的吃食着草叢中的食物,濃濃的血腥味兒,隨着風傳到了很遠的地方,吸引來了更多的禿鷲和其它的動物。與此同時,還有上百隻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的大烏鴉,它們從鷲羣的縫隙裡穿梭,身形很是迅捷,把鷲羣煽動起小小的騷亂。
它們就這樣在草地間遊走着,撕咬着。爭搶着密宗的那些食物,在最近的一段時間裡,總是有這樣的食物被送到它們的面前。讓這些動物可以終日飽餐。
正是這些動物,把所有的一切都困死了下去,最終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於自然之中。一進進進是有少量的遺骸留下來,最終也會慢慢的消失於自然的侵蝕。
……
走出有些沉悶的辦公室,迎着遠山山頂上皚皚的白雪李定國,他走到陽臺上,然後凝視着遠方的雪山,從進軍以來,一切都還算順利,清軍的要塞一個個的被拔除,數萬清軍被殲滅。
再有幾個月,至多一年,戰爭應該就可以結束了。同樣,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這片地區將會迎來一個新的開始。數以百萬計的移民將會在這裡開始他們的新生活。
也許到了那個時候,大明將會進入真正的太平盛世,遠離戰爭的太平盛世。
“報告將軍,西征軍軍正送來一封信。”
突然副官的報告打斷了李定國的思緒。
“念。
回過神來的李定國隨口應道。
“是,大王。”
副官說罷,邊打開了信匣,高聲念道。
“我部通過對被俘清虜進行甄別,已根據《軍律》對其中涉嫌屠殺本地土人的3867名虜俘判處極刑,另有3527人因涉嫌搶劫處以極刑。現已查明,另有小股敵虜逃入深山爲匪,是否根據《平息匪盜律》,命令各部可依律行事,無須顧慮虜民之別,請指示。”
“哦,一切依照法律行事吧!”
李定國不加猶豫的說道。
大明是一個非常講究法度的國家,所有的一切都有法律進行約束,軍隊同樣也是如此,明軍作爲皇家軍隊是絕不會參與任何屠殺,更不會殺害俘虜。不過正因爲注重法律,所以纔會對俘虜進行審訓一來是獲得情報,至於二是判定他們有沒有屠殺平民、搶劫平民的行爲。
明軍不會傷害平民,同樣也不會容許自己的敵人傷害危及平民,所以伴隨着審訓自然還有大規模的處刑,軍法不同於民法,嚴苛至極點。除此之外,對於循入深山爲匪盜的潰兵,也有對應的《平息匪盜律》,當年天下初定,天下大山湖泊中不知有多少潰兵、亂民爲匪,爲此,朝廷特意頒佈了這一法令,授予軍隊全權,以鐵腕鎮壓匪盜,正因爲大明對匪盜實施零容忍,纔有了現在大明天下的平安。
在這裡,李定國當然不介意軍正簽署命令下令實施《平息匪盜律》,這意味着軍隊對所有藏於深山中的潰兵匪盜,可以隨意處決——匪盜不是戰俘,自然享受不到戰俘的待遇。
所有的一切都會依照法律行事。畢竟,明軍並不是那些蠻夷,絕對不可能像他們一樣濫殺無辜。
“很快,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
想到這,李定國的心情越發的輕鬆起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回到老家,把榆林老城重新加以修葺的一幕,到那時,那座老城會再次煥發生機。
當然,那時候,榆林老城將不會再是老城,而是晉王王城。
但,總算是落葉歸根了!
還好,一切順利啊!
很快這裡的一切就會結束,等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施即他當即便果斷下令道。
“傳信給左翼軍,令其從左翼迂迴攻取塔什干,但全軍必須以塔什干爲界線,沒有孤的命令不得擅自追擊殘敵。違令者軍法處置!”
越是在一切順利的時候,就越需要謹慎。就越需要小心,小心無大錯。他可不希望在即將贏得最終勝利的時刻,因爲狂妄自大而釀成大錯。
“是,大王。”
眼看着隨從副官離開後,李定國的脣角微微一揚,自言自語道。
“現在,所需要的就是穩紮穩打而已……”
突然,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了一陣銃聲,聲音是從成爲傳過來道,不是從城外。那銃聲讓李定國一愣,立即皺眉問道。
“怎麼回事?是那裡在放銃?”
騎在馬上的張鳴川一行人,風塵僕僕的剛一進城,就迎面就傳來了一片哭哭啼啼聲。只見幾個頭上纏布的土人正凶神惡煞似地趕着一羣女子往城外走。這些女子都穿着旗袍,年齡各異,從相貌上來看,顯然都是清虜搶奪的土人女子,她們中的許多人儘管爲清虜生兒育女,但很多人都沒有隨清虜逃走,而且留在了城中,但是現在,這些女子一個個的都像是螞蚱似的被栓在了一條繩子上。那些土人叫嚷着他們聽不懂得言語,不時的拿着石頭砸着這些女人。
見此情形,張明川不由地就皺起了眉頭。
“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輪到他們這麼猖狂。”
“可不是?軍正呢?眼瞎了,沒瞧見嗎?”
嘴裡這麼說着,他的雙腿一夾馬身,上前衝到那羣人身邊。剛纔還拿着鞭子抽打女子趾高氣揚的纏頭土人一見到張鳴川,立刻便猶如哈巴狗似的點頭哈腰,鞠躬行禮。
嘴裡說着誰都聽不懂的土話。
“你們誰會說漢語?”
張鳴川卻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直接指着那一串垂頭喪氣的女人問道。這些女人和清虜生活了很長時間,多少總會說些漢話。其中一個女人連忙怯懦的說道。
“我,我會的,大人。”
張鳴川板着臉問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
“回大人,他,他們說我們被清人掠走,貞操被毀,而且還沒有戴面紗,把臉露出來,所以要把我們帶到城外行亂石砸死,還請大人救救我們。”
那女子唯唯諾諾的回答道,一旁年青的女子更是惶恐的哭出聲來。一時間,整個街道上都是女人們的哭泣聲。她們紛紛跪了下來,試圖向這些人求救。你們知道,也許只有這些漢人才能夠救她們。
“大人,大人,這些女子是,是我們的家人,我們有權處置她們……”
這時,有一個纏頭土人跑過來急聲辯解道。
“處置她們?你們身爲男人不能保全妻女,妻女被人掠走爲婢,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結果不知愛惜,反倒要亂石砸死,天底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張鳴川沒好氣的呵斥道。
隨着官軍的推進,不少消失的土人從深山中走了出來,儘管人數不多,多則也不過區區一兩百人,少則不過只有幾十人。爲了彰顯大明的義師形象,所以特別准許他們領回自己被搶走的妻女。可那裡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儘管在此之前,對土人的一些風俗便已有過耳聞。爲此軍中還特地囑咐要在作戰後要謹慎處理當時的風俗問題。不過即便是如此,他們也沒想到,所謂的風俗居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對於這些,他們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
卻見那人給張鳴川這麼一喝,立刻兩腿一軟跪地討饒道。
“大人息怒。這些人都是被清虜掠走女人,貞操已經被清虜毀壞,留着她們也會讓我等蒙羞,所以要小人等纔會如此……”
眼看着腳底下哭哭啼啼的女人,張鳴川的眉頭一揚,立即怒斥道。
“你們休要胡言亂語,這天下又豈有家法大過國法的道理?去,把她們全都解來開……”
就在他的下屬下馬剛要動手時,有一個土人走出來說道。
“哦,勇猛善戰的將軍,這種事情是我們的家事。”
走出來的土人儘管看似熱情,但是語氣卻生硬的說道。
“要是你們一定要干涉我們的家事,只恐怕會引起全城百姓的反抗,到時候,將軍能夠應付得了嗎?”
對方的言語中帶着威脅。顯然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忘記了當初是怎麼樣在滿清的屠刀下瑟瑟發抖,是如何躲進深山裡,甚至連頭都不敢冒出來的卑微。
他們這羣人也不過只是一羣欺軟怕硬的人罷了。
“哼哼,你這是在威脅我?”
雙眼盯視着對方,張鳴川冷笑道,對於來自這些土人的威脅,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
“將軍,我是在告訴你事實,我們有我們的風俗習慣,你們有你們的法律,我們感激天朝趕走了殘忍的辮子軍,但並不意味着,我們必須遵守你們的法律,我們擁有自己的法律。”
儘管這個土人依然恭敬地向張鳴川行禮,但語氣卻並沒有讓步的意思。根本沒有因爲對方的身份而做出絲毫的讓步。似乎他們已經摸清楚了這些漢人的性格,知道他們不可能像那些辮子軍一樣濫殺無辜。也正因如此,他們纔會這樣的有持無恐。
“哼哼,好一個你們有你們的,我們有我們的……”
冷冷一笑,張鳴川的目光中流露出殺氣。
“今天我就要告訴你們,什麼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來人,把她們都解了,誰敢攔!”
話聲一頓,張鳴川盯着眼前的人說道。
“就殺了他!”
殺了他!
就在他們衝上去要去解救那些女子時,幾個土人急忙抽出刀來,他們的彎刀剛一抽出來,張鳴川就抽出槍,一銃將面前的土人打死,打死這個土人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意思的意義一樣,同樣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幾乎是在那個人被斃的瞬間,所有人都驚訝的睜大眼睛,那些土人更是憤怒的抽出刀來,叫嚷着誰都說不懂的土話。當然,在憤怒的同時,他們同樣也感受到了恐懼。他們沒有想到這些溫文儒雅的漢人,居然一言不合也會殺人。就像那些辮子軍一樣。
見土人這個模樣,張鳴川就大聲喊道。
“亂匪作亂,意圖謀害官軍,殺!”
既然要殺人,都要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這個理由甚至都不需要他去找對方就已經主動的送了過來。
他的話聲剛落,就有土人提刀衝來,他身邊的騎兵立即揮銃就是一銃,瞬間,街上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銃聲。
震耳欲聾的銃聲在街上回蕩着,在銃聲結束之後,一隊聞訊趕來的軍正,也將長銃短銃對準這些人。
“怎麼回事?”
從副官那裡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後,李定國沉默片刻,然後說道。
“當初,他們曾信誓旦旦地向孤做了保證,表示會善待那些苦命的女子,然而他們的所做所爲顯然同之前的保證是背道相弛的。嗯,這件事,對方有罪,張鳴川同樣也有罪,罪罪相抵,但總要給個交待,勒令他和本隊戰友退役吧,勳田不減,就在本地安置吧。”
李定國之所以會如此安置,是因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這裡需要什麼,這裡需要的是能夠懾服當地土人的人。土人敬威而不懷德,有張鳴川在,至少這裡是出不了亂子的。
對於西征軍而言,這一天發生的這件事,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甚至只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在處置了這件事後,李定國和往常一樣,繼續處理着各地送來的軍報,作爲西征軍的統帥,儘管有各翼機指揮使負責作戰,但是他仍然需要總攬全局。
偶爾的,他會放下信走到地圖邊,然後在地圖上用彩色鉛筆標註下一個位置,默默思索片刻,隨後又會立即對部隊進行調整。
電報的使用,讓李定國可以直接掌握各部的行動,儘管因爲部隊的行軍等問題,導致會有一兩天的延遲,但仍然可以讓他直觀的瞭解到各路的情況,以及各地敵軍的動作,然後隨時根據敵軍的動作,隨時調整各部。
跨時代的通信,提高了明軍的戰鬥力,這也是爲什麼,二十年來,每到軍事進攻時,工兵都必須要不記代價的修建野戰電報線路的原因,就是爲了讓指揮官掌握前線的動態,通過各部的報告彙集,很多時候,李定國甚至比滿清朝廷更快,且準確的掌握其軍隊的動向,從而有針對的調整部隊的部署。而這種單方面的戰場透明,也讓明軍總能清楚的看清整個戰場的動態,爲勝利打下堅實的基礎。
“中路軍現在太強了一些,可以加強左翼軍,從左翼突破……”
就在李定國自言自語的時候,副官又送來了一份電報。
“大王,中路軍發來一份電報。”
“中路軍那邊出事了?”
原本正準備調部署的李定國眉頭一鎖。
“念。”
“中路軍指揮使張孝武電:我路騎三十六營於側翼掃蕩時,私自接納清虜投降,清虜安集延守將石華善獻城投降,其麾下五千兵卒目前正於城外營中等待,如何處置,請晉王殿下訓示……”
電報中看似簡單的幾句話,讓李定國的眉頭緊鎖,他的眉宇中甚至閃動着一絲不悅,私自受降!
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
難道他就不知道,此次西征的目的嗎?
在心裡惱火的同時,他同樣可以想象得到,石華善的投降對清軍會造成什麼樣的打擊。
“那石華善是滿清的三等伯吧!”
“是的,大王,他的父親石廷柱曾是大明廣寧將領,後投降清虜。”
“漢奸之後?”
冷冰冰的挑了挑眉,李定國又說道。
“難怪會投降,這種人哪,骨子裡就是軟骨頭!”
冷冰冰的笑了笑,眉頭緊鎖李定國的神情變得越發的凝重,這個事情可真棘手啊!
何止是一般的棘手!
簡單就是棘手至極,石華善一降,有人這麼一納,問題全都出來了。
納降後如何處置?
如果用老法子,肯定會讓滿清上下同仇敵愾,然後拼死到底。可如果要是就這麼納了降,留下他們的性命,這天底下,又豈有這麼輕鬆的!
難辦啊……
就在他越發覺得的這個問題棘手時,又聽到副官說道。
“大王,其實這件事,說好辦倒也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