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縣,縣衙。
天都還沒亮,杜老漢就來到了這裡,和全縣十幾萬百姓一樣。
至於爲什麼要來,完全是因爲杜老漢的宗族親戚在昨晚被縣衙給抓了起來。
罪名是:私種芙蓉花!
杜老漢嚇的魂都沒有了,他太清楚一旦這項罪名坐實的話,自己的親戚將會面臨着什麼樣的結局。
殺無赦!
而同杜老漢一樣來到縣衙的,倒不是說家裡人也被抓了起來,而完全是因爲擔心。
因爲種植芙蓉花這種事不是一家人在做,而是全縣幾萬戶人家都參與了。
如果說這次抓的人全給殺了的話,那麼就意味着他們也難逃最終被官府拿下殺頭的命運。
脣亡齒寒、兔死狐悲。
這纔有今天一大早,全縣百姓圍堵東莞縣衙的場景出現。
討個公道。
“明明當初種植芙蓉花是你們衙門指使的,你們說種這東西能掙大錢,誰知道種這玩意是犯法的,再者說,那時候不是李延宗保證過的嗎,說就算有事也能擺平。”
“是啊是啊,現在太子爺來了,你們這些當官的害怕了,就要讓我們老百姓來做替罪羊,哪有這樣的道理。”
百姓們堵住了縣衙們吵嚷不止,喊叫着。
“讓李延宗滾出來!”
“讓李延宗滾出來!”
平日裡耀武揚威站哨的衙役此刻早已不知所蹤,縣衙的硃砂大門緊閉着,任由門外百姓們羣情洶涌也是紋絲不動。
“當官的不是東西,他們不開門,咱們就衝進去。”
“對,衝進去!”
激動的百姓們抄起了鐮刀、糞叉等武器,正打算作勢衝進縣衙的時候,縣衙大門吱嘎一聲緩緩打開。
一名四十歲許的官員走了出來。
面對着眼前烏泱泱的人頭和無數張憤怒的臉,官員也很緊張驚懼,但還是強忍住,顫抖開聲。
“諸位鄉親、諸位鄉親,
請聽吳某一言,請聽吳某一言。”
在這吳姓男子聲嘶力竭的叫喊下,嘈雜的百姓們暫時止住了動靜,但還是怒不可遏的盯着這位官員,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趨勢。
“吳某知道鄉親們很不滿,不只是你們,我也一樣,我們家也和你們一樣,種這芙蓉花,真要是朝廷動刀,我吳某人一家同樣要死。”
官員倒是挺懂啥叫共情的,他這一賣慘,倒是和廣大人民羣衆站到同一立場上了。
“咱們都是被那李延宗給矇騙了,但是那李延宗現在不在咱們縣衙。”
“說,李延宗去了哪!”
“他早就被布政使司衙門給抓到廣州去了。”
老吳一指廣州方向:“鄉親們,萬一那李延宗不承認是他指使的,那咱們可就全都要替李延宗背黑鍋了,所以,咱們得去廣州請願,請願朝廷儘早處斬李延宗。”
鄉親們一聽,是這個道理啊。
只要李延宗一死,他們就能把所有的罪責怪到李延宗頭上。
法不責衆,朝廷總不可能真把他們東莞縣上下十幾萬百姓全砍了。
“我保證,我向鄉親們保證,只要那李延宗一死,咱們大家就都沒事了,如果朝廷還要怪罪下來,你們就把責任推到我吳承志的頭上,我就算是死,也要保住鄉親們。”
說完這話,吳承志大手一揮,只見一隊衙役帶着幾十名昨夜被抓的百姓走了出來。
“明明是李延宗犯的罪,憑什麼抓咱們的鄉親,都放了。”
衙役們聽令行事,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些百姓全給放開。
這枷鎖一落地,早就提心吊膽一夜的幾十名百姓趕忙往人羣裡扎,杜老漢也等來了自己的兄弟侄兒。
“哎喲,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杜老漢上拜下拜,同自己的一家老小那是相擁而泣。
有了這一家團聚的喜悅,也讓所有百姓更加信任吳承志。
“鄉親們,現在的一家團聚只是暫時的,如果不能讓朝廷處死李延宗,那麼咱們還得跟着遭殃。”
吳承志大手一揮。
“所以,咱們現在各自回家,準備上乾糧和水,明日一早和我一起,去廣州請願!”
“對,去廣州請願。”
人羣中響起了附和的聲音,繼而引發更大規模的附和聲。
所有的百姓都被吳承志的話說動了,當下裡就各回各家,準備攜帶乾糧同吳承志一道,奔赴廣州請願朝廷處死李延宗。
這邊杜老漢也和自己一家親戚回了家,不過杜老漢卻制止了自己的親戚。
“咱們不去廣州。”
“爲什麼?”
杜老漢的哥哥不明白,當下聽完就急了:“不去廣州請願,那李延宗不死,咱們還是難逃一死啊。”
杜老漢說不明白,就只是搖頭。
“大哥,我家其泰來信說,這事沒那麼簡單,總之,他不讓咱們跟着瞎起鬨,要相信朝廷。”
一大家親戚互相看看,末了還是大哥開了口。
“二弟,哥知道你家其泰有出息,在廣東辦公司當官,但是二弟啊,這可是隨時要掉腦袋的事,我一把年紀死就死了不在乎,可你幾個侄兒不能死啊。
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所謂相信朝廷這句話上,現在來說,只有把那李延宗弄死,咱們纔是真正的能活。
就算以後朝廷翻舊賬,我一把老骨頭大不了就讓朝廷給砍了。”
杜老漢跺了跺腳,卻也知道自己勸不住大哥。
畢竟是關係到性命的大事,誰家的孩子誰不疼?
現在就算是孔子在世, 也別指望能說服杜家大哥不去廣州。
什麼狗屁大道理也沒有自家孩子的性命更值得一個老父親在乎。
“罷了,我跟你一起去。”
既然勸不住,杜老漢乾脆說道:“其泰說的道理咱們也不懂,但咱們既然是一家人,其泰小時候也是蒙大傢伙照拂纔有的今天,這恩,得報。”
杜老漢一家的情況也是如今整個東莞縣的情況。
每一家、每一戶都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就這麼在轉天一早,十幾萬老百姓浩浩蕩蕩的自東莞縣而出,扶老攜幼的奔赴廣州。
若不是手裡拿的是乾糧而非武器,那不知情的還以爲東莞起義了呢。
饒是如此,當江正勳聽聞這個消息後,也是瞬間的面色凝重。
這是,多方發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