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三天就三天,陳雲甫真就在羅家莊外住了整三天。
這期間楊貴等人沒少來,想請陳雲甫搬回洛陽城內住,堂堂一個天使,行轅設在荒郊野外成什麼樣子,但都被陳雲甫拒絕。
不進城也是件好事,起碼不用和楊貴這種官僚打交道,現在陳雲甫一看到楊貴這種人心裡都犯惡心。
像陳雲甫這般作態看似不合官場規矩,其實很合官場規矩。
什麼是官場規矩,那就是立場上要永遠堅定不移的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這就是官場最基本的原則底線。
大明的中央只有一個,朱元璋。
老朱能喜歡楊貴這種官嗎?陳雲甫久伴御前自然是心知肚明,絕不可能喜歡的。
一句話。
凡是朱元璋不喜歡的,陳雲甫絕不會去喜歡,凡是朱元璋厭惡的,陳雲甫更加厭惡。
都在這大明官場混幾年了,陳雲甫對這點官場規矩早已諳熟於心。
彈劾河南布政使司當局的奏疏早都寫好了。
只等回京,這裡勢必就要有幾顆大好人頭落地。
就在三日期滿後,羅三虎等人再次出現,只是讓陳雲甫沒想到的事,是這次竟然又多了幾人,變成了十二人。
看來三日前來的那八九人只是部分,這次全數來齊了。
“當日襲擊官衙一共十五人,其中大牛兄弟自盡,還有兩人案後遁逃,我等也尋不到。”
羅三虎大聲說道,身後十一名叔伯兄弟也如他一般,滿臉的坦然絲毫沒有即將赴死的恐懼。
“十五人犯案,十二人投案,大學士今日在這羅家莊的義舉可成一段佳話。”穆世羣也是沒腦子,張嘴就來:“此舉可堪比昔年唐太宗施恩死囚回鄉......”
“胡說八道!”
陳雲甫直接打斷,喝道:“再敢胡言亂語,必着軍法處置。”
這穆世羣前半段話說的還好聽,後面完全就是滿嘴跑火車。
拿陳雲甫比李世民?
要不是知道穆世羣是一介武夫,陳雲甫還以爲這傢伙是想害自己呢。
此刻穆世羣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嚇的趕忙緘口,一勁的唯諾稱錯。
“把人都帶回去吧。”
陳雲甫擺手:“也不要通知當局,咱們直接拔營回京。”
來時沒接風、去時無送行,這也就是陳雲甫了。
人家欽差下到地方,大魚大肉、好菜好酒這是基本,而後還有嬌娥美姬陪着睡覺,到了您這可好,帶着大傢伙在山野田間吃上幾天大鍋飯後就走。
多少帶點河南特產唄。
穆世羣心裡想着,不過腳下嘴裡卻是不慢,很快就集結整個千戶所開始拔營。
因爲人不多,一路上的一應物需也有沿途府州提供,所以也不存在什麼後勤一說,從集結到拔營全程都不到一刻鐘。
陳雲甫坐進韋三的馬車裡。
騎馬是不可能騎馬的,一個是陳雲甫不會,二一個陳雲甫也對騎馬沒有任何興趣。
不是每一個現代人都會喜歡古代所有的生活方式。
他如今的身份坐馬車本來也是恰當。
“天使起駕回京,擎大纛、奏鼓樂。”
穆世羣自然是騎馬守在陳雲甫的車轎外,大聲喊話。
一面面來時的大纛旗舉了起來,最前排的力士更是舉起了寫有退避二字的大木牌。
鼓樂班是從宮裡尚儀局裡帶的。
天使嘛,就是皇權的具象,
因此陳雲甫出行可以享受到一部分朱元璋的禮儀配置。
實際上嚴格來說,陳雲甫這次出行的配置已經相當簡樸了,一個是時間上趕得緊,二一個也是陳雲甫自己的性格使然。
他不太喜歡這些繁文縟節,如果不是因爲顧全朱元璋的面子,他甚至連鼓樂班都懶得帶。
這一路上敲鑼打鼓的,還以爲誰家姑娘出閣呢。
“大學士,咱們要不要先往一趟開封?”
行出三十里地路遇官驛暫歇,穆世羣就湊在馬車的窗戶邊請示了一句。
之前走金陵出來的時候趕時間,陳雲甫一行是直奔洛陽,所以並未入開封境,現在事辦完了,是不是應該考慮走一趟開封拜會一下週王朱橚。
誰讓後者就藩於此,陳雲甫雖爲天使到底是家臣,朱橚身爲皇子親王,於情於理陳雲甫都應該前往拜見請安。
“去一趟吧。”
陳雲甫再不喜這套,眼下也不得不考慮到,來的時候沒打招呼就算了,離開再不打聲招呼,碰到心眼壞的估計又該彈劾陳雲甫目無尊上了。
這種小錯誤可不能犯。
得了令,穆世羣便下去安排回京路線,幾日功夫便一切平安的抵達開封。
早早得到信的開封府全體官吏在知府鄭士朋的帶領下城外迎候。
“下官開封知府鄭士朋問大學士安好。”
“問大學士安好。”
幾百名官吏列陣迎候,陳雲甫自然要從馬車裡出來,含笑回禮。
“鄭知府和諸位同工切莫多禮。”
“下官雖遠在開封,但也聽京中好友提及過大學士,言大學士是國朝第一才俊,下官初還半信半疑,今日得見大學士尊榮,才知傳言不虛,甚至是百聞不如一見,大學士英姿神俊,令人望而心折。”
鄭士朋開口就是一嘴的吹捧,拍的陳雲甫不由的面赧。
心裡直呼肉麻。
“鄭知府過譽了。”
“哪有哪有,這還是下官見識淺薄、胸無點墨,已想不出可以形容大學士的詞彙了,實在是慚愧的緊。”鄭士朋再次送上一句馬屁話,而後開始爲陳雲甫引見迎候的一衆官員。
第一個被介紹到的並不是同知副手,反而是一個未穿官袍的老頭。
“大學士,這位是周王殿下府上管家,奉了周王殿下的命在此迎候您。”
這老頭衝着陳雲甫作揖禮:“老僕朱福參見大學士。”
宰相門前七品官, 何況一個親王的管家,陳雲甫也不能拿身份架子,還禮。
“有勞福管家了,周王殿下金體安康否。”
“託了皇爺洪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陳雲甫頻頻點頭道:“下官當往殿下那拜見請安。”
朱福笑眯眯的說道:“王爺已經在府上設了宴,只等大學士您蒞臨了。”
“不敢不敢。”
陳雲甫連聲謙辭,而後笑眯眯看向鄭士朋,言道:“鄭知府,要不本官先去周王殿下那請安,等明日再去府衙?”
“自是應該、自是應該。”
後者哪裡能說個不字,一迭聲的應和道。
“好,那咱們就先入城,不能讓周王殿下久等。”
不再寒暄,陳雲甫轉身就要回馬車,那朱福背後喊了一句。
“大學士,我家王爺已經爲大學士備了車輅。”
就算這朱福不說,陳雲甫早前也已經看到。
親王的駟馬豪華車路那麼大,瞎子也看見了。
這朱橚是把自己的車留給陳雲甫,面子給的可謂天大。
不過再大又如何。
陳雲甫笑而婉拒。
“周王殿下的盛情下官心領,只是下官入仕爲官尚才短短兩載,未立寸功於國朝,焉有厚顏乘坐周王車輅,還是不坐的好。”
開什麼玩笑,自己一個臣子坐王爺車輅?
朱橚這個面子,陳雲甫接不得,或者說就算能接,陳雲甫也不會接!
他只會是堅定不移的太子黨。
別的親王,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