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最大的仰仗不是他有多能打,也不是他有多大的軍功,而是太子一家。
只要太子不倒臺,只要老朱還想把大明的江山社稷傳給太子,那他藍玉就不可能有人敢動。
可是他最大的依仗外甥女的兒子,今日裡莫名奇妙的在他府門前發飆,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啊。
如果傳出去之後,人們還不一定會怎麼想呢。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這唾沫星子能殺人啊。
永昌候和太子殿下不和這個消息可足以使的大明的朝堂震動了。
藍玉心慌慌的一批,他到現在還是摸不着頭腦啊。
再怎麼是長輩,可是朱允炆畢竟是皇太孫的身份,那是大明將來的儲君啊,是要執掌這大明萬里河山的人。
永昌候藍玉恭恭敬敬的給朱允炆見禮,一絲一毫都不敢馬虎。
“殿下,爲何發怒,是不是這該死的奴才得罪了你?來人啊,軍法從事,把這奴才拉下去重責三十軍棍。”
藍玉治家跟治軍是一個套路,家中的規矩就以軍律來約束。
雖然他的脾氣是暴躁了點,是有點行性如烈火,一點就着的,但是他心裡還是清楚的。
爲人跋扈可以,但是不要太過於招搖,老朱的申斥他並非一點都不在意。
再怎麼受寵愛的臣子,畢竟還是一個臣子不是?
一旦主人真的怒了,那下場會很悽慘的,胡惟庸就是前車之鑑。
自從胡惟庸出事之後,他是盡力的約束下人,也控制自己的脾氣。
就像這次回京,他幾乎就是足不出戶,只是待在家裡整日跟門生故舊們開懷暢飲。
可是還是出了事兒,這簡直就是禍從天上來啊。
一不小心,皇太孫朱允炆打上門來。
“永昌候,你可知罪?”朱允炆仰着小臉怒目而視。
“額,臣惶恐,不知道皇太孫殿下因何罪之。”
“你指示府中下人,都欺負到我老師永和伯頭上了,害我老師不能盡孝母親,還把琪姑姑身邊小廝給送進順天府大牢。
這難道不是你乾的好事嗎?”
咩?藍玉一頭霧水啊,這無端的指責從何而來?只在是想不明白啊。
永和伯?鄭長生?藍玉的腦袋有點大。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啊。
鄭長生他可是太知道了,之前他鎮守邊關,征討北元餘孽的時候就聽說過鄭長生的名字。
皇上新組建了一個部門,錦衣衛指揮使司,提拔重用了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擔任指揮使。
這小子手腕強硬之極,上任的第一天就大開殺戒,宰了一百多人。
整個錦衣衛衙門的院裡是血流成河的。
當時他聽到之後驚得連連倒吸冷氣。
這並不是關鍵的因素,關鍵的是他殺了這麼多人,皇上竟然一點都沒有動怒的樣子,還一如既往的支持他。
受皇恩浩蕩至此,就連他們這些戰功赫赫的人,也未必在皇上面前有這樣的待遇吧?
那個時候,他就想要結交之。
這樣的人一定要拉攏到太子殿下的身邊啊,將來這必定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啊。
作爲太子妃的親舅舅,怎麼能不爲外甥女將來皇后的位置着想呢。
也就是自己的大舅子常遇春不在了,否則的話恐怕他也是這個心思的。
他這些年上躥下跳的結交人,拉攏軍中將官,還不是爲了將來做準備。
放着鄭長生這麼一個年輕有位,冉冉升起的一顆大明朝堂的新星不去拉攏,這簡直就是罪過啊。
可是一直是沒有得到機會,這就耽擱了下來。
還有呢,鄭長生救駕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世上在大的功勞,能大的過救駕之功嗎?有了這個因緣際會的天大的功勞,鄭長生的崛起那將是勢不可擋的。
果然,他的猜測得到了應驗。
皇上甚至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在宮城上開了一扇門,專門供鄭長生出入,這恩典大的沒邊了都。
還有此子大婚日上,皇上一家都去祝賀,皇上甚至還當了一次證婚之人,當着衆人的面念下了:“三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同心同德,望匹配相稱。
看此日福氣盈門,宜室宜家,卜他日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此證,大明洪武十五年冬月。”
這樣的事情乃千古所未見之奇聞啊,不惜自降身份登門道賀,關鍵是把自己的義女“琪公主”許給了鄭長生做平妻。
琪公主雖然說是皇上義女,但是也是有着皇家眷顧的人啊,竟然不是以正妻,以平妻許之,這更是駭人聽聞。
再後來就是當了雨花書院的監院,搞出一個什麼科學出來,把儒家之術都給比了下去,爲此深爲皇上讚許。
着令爲皇太孫師,專門教授皇太孫“科學”之應用之術,後有搞出來一個勞什子雨花特區。
並且還是大明唯一的一個不是以軍功封爵的人,永和伯爵,這可不是吹牛逼吹出來的啊。
這可真是日來鬼來,自己想要結交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指示人去得罪他呢?
這簡直是太荒唐了吧?
永昌候藍玉,眉頭緊鎖,黑着臉怒曰:“把藍福這狗奴才給老子帶過來。”
他本想着把藍福從皇太孫的鞭子下面解救出來呢,畢竟這個奴才可跟了自己十幾年了,當年在戰場上還救過自己的命。
要不是因爲他替自己擋了一箭,以至於肺部不好,稍微一使勁就氣喘吁吁,他也不會給藍福這個管家的位置。
算是給藍福一個衣食無憂,安心養老的差事了。
剛纔皇太孫朱允炆鞭抽打藍福,他是心疼的。
說是把藍福拉下去軍法伺候,重大三十軍棍,可是那隻不過是緩兵之計,做給皇太孫朱允炆看的。
但是現在不行了,他都沒有想到藍福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出來。
這不是斷自己的後路嗎?
得趕緊問問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才行啊。
“你這狗奴才,到底怎麼回事?因何得罪永和伯,又因何把琪公主身邊小廝送去順天府大牢?
不長眼睛的東西......”
永昌候藍玉罵罵咧咧的把藍福給驚醒了。
永和伯?哎呀呀,這不是出自那個跟他爭搶春喜班小銀鈴的小廝嗎?自己當時並未在意,因爲從未聽過有永和伯這一號人物?
誰能想到竟然是真的哦!娘哎,這下可壞菜了。
看侯爺怒不可遏和皇太孫殿下瞪得溜圓的大眼睛,他感覺他的大禍臨頭了。
“回稟皇太孫殿下,回稟侯爺是表少爺看上了春喜班的小銀鈴,奴才就把人接過府上了。
當時永和伯府小廝也要請小銀鈴到府上,小人瞎了狗眼不識得永和伯爵大人,更不知道那小廝是琪公主身邊之人。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闖下滔天大禍,給侯爺添麻煩了,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啊,請侯爺責罰。”
到了這個時候,就不是一句抵賴就能了事的了。
“永昌候,你聽到了吧,爲可沒有冤枉你府上的人吧。既然你之前不知道,那現在知道了,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了吧?
哼!”
小傢伙怒氣衝衝的轉身就走,走到跟隨他的太監小福子身邊,一把把自己的鞭子奪了過來。
“啊,我的鞭子,我的東珠碎了。”小傢伙心疼毀了,剛纔只顧着替老師出氣,沒有關注到。
現在一看,寶貝東珠碎了,可把他給心疼壞了。
藍玉趕忙過來賠不是:“皇太孫殿下,不要傷心,來人啊,到府上把本侯從塞外繳獲的東珠拿來一盒,送給皇太孫殿下。”
一顆換一盒,這買賣做的划算啊。
有了補償,朱允炆的小臉方露出笑容。
一盒子東珠,個頭跟雞子一般大小,要比朱允炆之前的那顆大多了。
這是北元貴族當年搜刮來的,戰敗之時來不及帶走,被藍玉給繳獲了過來。
好吧,朱允炆得了這一盒東珠,美滋滋的走了。
給老師出了氣,他感覺今天真是痛快極了。
以至於晚上跟皇爺爺一起用餐的時候,都眉飛色舞的。
心裡高興的朱允炆,腦子裡回想起老師講述的孝道來。
站起身來,給皇爺爺倒酒,夾菜,表現的很是到位。
老朱忙了一天,唯有和寶貝孫子獨處的時候,纔是他放鬆下來的時候。
見寶貝孫子如此的懂事,聽話。
老朱是老懷大慰啊。
笑呵呵的問:“允炆,怎如此開懷?今日你老師又給你教授什麼了?”
如同大多數家長一樣,在孩子上了一天學回到家後,就問一問今天學什麼,老師好不好,同學好不好之類的。
“皇爺爺今日老師教授孫兒孝之一道。”
“哦!”
老朱很滿意,孩子比以前可懂事多了,這都是鄭雨濃的教導有方啊。
“以後多聽老師的話,別看你老師年紀不大,可是胸中有丘壑,是有大智慧的人。
你要多學他的智慧之道,這對你將來是大有益處的。”
朱允炆使勁的點點頭:“知道了皇爺爺。”
用餐畢,老朱一人獨坐燈下。
這個時候纔是看錦衣密報的時候,朝堂之事紛繁複雜,偌大的一個大明帝國,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這是封長空整理歸類後送過來的,都不是什麼緊要的東西。
就諸如京師的糧價漲至幾何?肉價又是幾何?哪個大臣又納了小妾了等等。
他是當做奇聞樂事來看的,全當做消遣了。
錦衣衛緊要的事情是有絕密加緊急的標誌的,這樣的事情早就處理過了。
老朱一邊喝着茶水,一邊看這些消遣。
突然,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皇太孫大鬧永昌候府,痛打永昌候藍玉的管家。
藍福他是識得的,當年這傢伙可是救過藍玉的命的。
可是爲什麼允炆這孩子要對他下手?
老朱把密報往燈下放了放,繼續看起來。
額,竟然是爲了替鄭雨濃出頭站臺。
看完密報,老朱不淡定了。
“來人,把皇太孫身邊的小福子叫來。”
小福子都嚇蒙圈了,從來也沒有想過皇上會單獨的召見他啊。
“小福子咱問你,皇太孫替鄭雨濃出頭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實招來。否則,亂棍打死。”
啊,小福子嚇得屁滾尿流啊,雙腿一軟就跪下了。
顫顫巍巍的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你確定不是鄭雨濃蠱惑的?”老朱的眼珠子瞪了起來。
“回皇上,奴婢敢以腦袋擔保,並不是鄭大人蠱惑。
鄭大人講授完今日之功課就離開了,是皇太孫殿下看鄭大人流淚,追根問底琪公主才知道的。”
“哦?那這麼說,大腦永昌候府是允炆這孩子自己的主意咯?”
“是的,奴婢帶皇太孫回宮,可皇太孫執意不肯,是以,是以......”
小福子聲音越說越低,渾身顫抖的不成個兒了都。
竟然不是鄭雨濃這小狐狸攛掇的,這讓老朱隱隱的有點失望。
他倒是真希望鄭長生給藍玉幹一仗。
試試自己屬意已久的小傢伙的火力,遇到藍玉這個愣頭青還能不能開的起來。
藍玉的驕橫是他故意放縱的,而鄭長生的恩寵也是他刻意的營造的。
這兩人一文一武將是他留給太子朱標的一份大禮。
如果這兩個人有點矛盾,不和的話,掌控起來會更方便一些。
假如這兩個人要是擰成一股繩,結成同盟的話,那將來對於兒子掌控朝堂來講會很棘手的。
老朱的權謀之術,平衡政局之帝王心術展露無疑啊。
沒有想到,鄭雨濃吃了這麼大的癟,受了這麼大的氣,竟然選擇了忍耐。
這可是讓他有點意想不到。
平常人哪怕沾到自己的一丁點兒的君恩,都夠牛氣沖天的了,可以說是騷氣哄哄的,一副凡人不可靠近的架勢。
但是鄭雨濃被自己寵愛的都有點過分了,可着滿朝堂的人問一問,哪個不羨慕嫉妒恨的啊?
可是他竟然選擇了忍,這實在是讓老朱有點接受不了。
不應該啊,這絕對的不應該,哪裡出了問題了嗎?鄭雨濃這小子在打什麼算盤?
可是自己的這番心思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別人是不會知道的啊。
老朱苦悶不已,鬍子都要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