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永平伯案子處理完畢,方應物的知縣生活就漸漸走上了正軌。婁天化坐鎮承發房,協助處理縣衙事務;王英因爲粗通文墨,便負責保管知縣大印及掌管用印;方應石則在外爲保鏢護衛,在內爲把門的門官。三人各司其職,一切井井有條。
至於其他人裡,張貴張班頭雖然也有掉鏈子時候,但可圈可點之處亦不少。方知縣直接造出一個“總班頭”名號,讓張貴去坐了這個位置,並掌管所有衙役,算是論功行賞。
本來方應物是想命名爲“總捕頭”的,小說裡都這麼叫,但張貴堅決要改成總班頭,他說這個叫法更高大上。
至於其他人......方應物將婁天化叫來,“戶部來文,要本縣出動差役三十人,押運京銀去邊鎮。”
婁天化莫名其妙,這件事務沒什麼特殊的,照舊例辦理就是,爲何要將他叫過來特意交代?然後又聽到方知縣吩咐道:“我看就讓錢縣丞帶隊去罷!然後從縣衙裡找一批不省事的派此差遣,若人數不足再從戶口中徵發。”
如此婁天化恍然大悟,押運物資趕赴邊境是苦差事,這明顯就是要敲打前一段時間很不安分的錢縣丞了。
婁師爺對此毫無異議,前段時間東主位置不穩固時,錢縣丞做了什麼,衙門上下都看在眼裡,若東主不有點表示,豈不顯得過於軟弱?於是他便遵照命令下去執行了。
卻說沒過多久,錢縣丞怒氣衝衝的來到二堂,要見方知縣,不過被方應石擋着不準進。不過錢縣丞很不體面的怒吼幾聲,惹來別人遠遠看熱鬧後,便被放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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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縣丞忍着火對方知縣質問道:“本縣從未有過縣丞親自押送前往的舊例,不知縣尊此舉是何用意?”
方應物和顏悅色的答道:“啊,這件工作關係到邊境軍心,非常重要,爲了表示縣衙的重視。只好辛苦錢縣丞一趟了。”
錢縣丞顯然是不領這個“情”,又道:“押運銀兩物資去邊鎮,只需一二公人即可,何須在下前往?”
方知縣很語重心長,“正因爲此事重要,必須要派可信可靠之人。放眼縣衙,唯有錢大人品格最叫本官信任,所以本官纔將這等重任託付啊,還望錢大人不要辜負本官的期待。”
看着一個二十不到的毛頭小子與自己打官腔說套話,錢縣丞簡直要抓狂。氣沖沖的說:“在下好歹也是七品朝廷命官。怎能做這販夫走卒之事!”
方應物拍案。高聲訓斥道:“這叫什麼話?你既然是朝廷命官,做得就是爲國效力、爲君分憂的事,怎麼能見到差事就怕苦怕累、推三阻四?聖賢書是這樣教你的麼?若不願做事,大可上疏辭官。迴歸田園有的是逍遙自在!”
錢縣丞幾欲吐血,無奈而出。方知縣冷笑幾聲,說了幾句上輩子看官場小說學來的話,還挺好用。也難怪領導們都愛這麼說話,官腔的存在也是具有現實意義的。
及到次日,全體胥吏排衙參拜知縣時。剛剛榮升總班頭的張貴要積極表現他作爲知縣心腹的風采,便排衆而出,稟道:“大老爺已經上任多時,家眷什物等仍未跟隨搬到。小的近日無事,自願效力幫辦!”
方知縣沉吟片刻,拒絕道:“本官住在縣衙,一切皆仰仗於公庫,此皆民脂民膏也。若將家眷遷來,又要多些用度、耗費公帑!何況本家所在不遠,來去便利,便不必多事了。”
此後方應物又道:“後衙只有本官居住,用不到許多差役服侍,可點計人數,多餘之人盡都遣散了!”
張貴雖然爲了不能幫着辦私事而遺憾,但仍很應景的送上馬屁:“大老爺真乃大公無私也!”
等方應物迴轉二堂,卻見有家人在等待着,見方應物便稟告道:“家中大老爺命小的來傳話,道是夫人要生了。”
方應物聞喝彩言:“這倒是喜事!”當下也不辦公了,帶着方應石微服出行,從後門出了縣衙,然後回到家中。
進了家門,便見裡裡外外喜氣洋洋,人人面有喜色的張燈結綵,門子對方應物叫道:“小老爺!夫人剛剛生了一個小公子!”
方應物看到父親坐在堂上,施施然上前祝賀道:“恭喜父親老來得子,啊不,多子多福!”
方清之習慣性的訓斥道:“你現在是一縣之父母、百里之表率,渾然也沒個正形,如何能教化百姓?”
方應物低頭道:“是,父親教訓的是。”
方清之難得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大喜的日子裡說這些不大好聽,便緩了緩口氣道:“這是方家的喜事,也是你的喜事。日後務必要兄友弟恭,上下和睦,你這當兄長的要多多愛護相讓。”
方應物雖然沒得到允許,但很主動的自行找個把椅子坐下,懶洋洋的說:“父親你擔心的是什麼,兒子我明白的很。不過父親大人儘管放心,別人家或許鬧出兄弟不和的笑話,但在我方家是斷斷不會出現的!”
方清之很欣慰的點點頭,“你有這個話就好,但願你能記住今日之言。”
方應物忽然笑嘻嘻的說:“嗯,別人家兄弟紛爭,八成都是爲了爭奪家產基業。可是在咱方家,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父親大人你能留下什麼家產?你箱籠裡能有幾個銅板?老家幾畝山村土地又有什麼可爭得?
即便將來父親大人前途似錦,能恩蔭子孫,無非也就是個國子監名額,誰愛要就要,兒子我堂堂一個會元很稀罕這個麼?
所以父親大人放心好了,兒子我纔不會做出死乞白賴的笑話事!那自然家庭和睦,歲歲平安!”
方清之對着兒子瞪了又瞪,這話怎麼就聽着這麼彆扭呢?當父親的奮鬥結果,完全被兒子看不上,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前幾日見到了同年楊廷和的父親楊春,想必他也是這種心情罷,真是同病相憐!
方應物站起來告辭道:“今天內院肯定忙亂,我便不去探視弟弟了,明日等諸事理順再見也不遲。父親大人也要保重,不要喜極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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