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以及百姓們的圍堵,讓應天府中的京衛們全都變得緊張了起來。
就好比朱鬆前世常出現的抗議遊行一樣,這分明便是在逼朕,看來這幫禿驢們是早有準備。
宮內,負責守護宮門的兵卒已經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今日負責值守的朱能。
朱能是什麼人?
根本就不懂得政治,一聽說有人敢這麼幹,當時就帶着兵卒,將宮門外那足足四五百號和尚給圍了。
“爾等這些和尚們好生無理,何故圍了宮門?”朱能怒髮衝冠,瞪着這些光頭,怒聲呵斥。
“阿彌陀佛!請陛下放了我寺中主持,並將殺人兇手交於我等!”
這些和尚們終究還是有組織者的,只是他們躲在人羣中,朱能也不曉得說話地是何人。
但是他們這個理由太蠻橫了,怕是他們到現在還未知道,此番下令殺那些武僧,以及親自動手滅了鴻海的是韓王朱鬆,否則的話,他們斷不會如此說。
和尚短短的一句話,讓朱能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作爲左軍都督府的左都督,應天府發生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朱能,他自然曉得今日凌晨發生在僧錄司的事情。
“僧錄司弘法等人違逆聖意,已被押入詔獄,爾等速速離去,莫要再生事端!”朱能臉露肅容,聲音生冷。
“分明是有賊人假傳聖旨,我主持不過是拆穿了賊人,便遭受了牢獄之災,豈不是冤枉至極?”
方纔喊話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放肆!”朱能把眼一瞪,道:“是否違逆聖意,可不是爾等可以判斷的!本將勸爾等速速離去,以免招惹是非!”
“阿彌陀佛!”
這些和尚們根本就不聽朱能的話,而是高聲唱起了佛號,並且佛號唱得越來越急,聲音越來越高。
與此同時,有兵士自遠方向宮門處縱馬而來。
離得近了,朱能方纔發現,這並非是尋常的衛所兵卒,而是錦衣衛。
那錦衣衛縱馬來到宮門前也有些懵,他搞不清楚,這些個明晃晃的光頭,全都聚在這裡做甚子?難不成與堵在詔獄外頭的百姓們一樣?
“啓稟將軍,末將乃是錦衣衛百戶陳書,負責詔獄的守衛!”
一眼瞥見了站在宮門口的朱能,這名錦衣衛下了馬,向朱能躬身稟報。
“何事來宮?”朱能問到。
錦衣衛先是看了那些盤坐在地上的光頭們一眼,隨後說道:
“回大人的話,眼下詔獄之外已經匯聚了數百名百姓,這些百姓們跪在詔獄之外痛哭流涕,同時口中還在高呼,放了那些個和尚,僉事大人以爲此事重大,遂命末將前來宮中稟報!”
“什麼?詔獄之外也有人擁堵?”朱能驚道。
錦衣衛點頭。
這下朱能不敢怠慢,吩咐手下看護好宮門之後,便帶着那名錦衣衛入宮稟告。
……
其實宮中已經接到了消息,畢竟這麼多人匯聚在宮門口,若是還沒人通稟朱棣的話,那宮中的兵卒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奉天殿外,三寶太監接到消息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些慌了,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這兩件事情鐵定與僧錄司之事有關。
只是這件事情,究竟是萬歲授意的,還是韓王擅自爲之,三保太監也不知道。
進到奉天殿後殿之中,朱棣剛剛用過早膳。
經過一番通稟之後,朱能以及那名叫陳書的錦衣衛,便被招進了後殿。
事情很好查探,畢竟僧錄司就在宮裡,而錦衣衛的密探又無所不在,所以朱棣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只是他沒想到竟然會引起如此大的反彈。
朱能和陳書恭敬地站在一旁,誰都不敢說話。
朱棣呢?只是一味地揹着雙手,在光潔的地板上踱着步子,面無表情,或者說充斥着殺機更爲妥當。
不過朱能是瞭解朱棣的,他知道朱棣已經怒極,整不好這一次有人要倒血黴了。
在心中暗暗祈禱這倒血黴的人不要是自己,朱能心頭竟然還隱隱地升起了一股子期待的感覺。
咔嚓!
就在朱能想得有些出神的時候,只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赫然發現已是滿地的碎瓷器渣子,朱棣站在那些碎渣子旁邊,一臉張狂地嚷道:
“這些該死的禿驢,朕當年就曾與父皇說過,這些禿驢早晚會成爲我大明的禍患,而今竟然還敢來逼朕,反了,真是反了!”
朱能和陳書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朕的旨意,那些禿驢都敢違抗,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啊?”朱棣道:“士弘,你說,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
“是,是……”
朱能這是躺着也中槍,只能訥訥地應答。
“是什麼?”朱棣惡狠狠地說道:“朕命你鎮守宮門,不是讓你像樹一樣地杵在那裡看戲,你手裡的刀,你手下的兵,都是拿來當擺設的嗎?”
朱能都快哭了,心說平白無故地挨頓罵,這叫什麼事啊?
“韓王呢,韓王在哪?”
衝着倒黴鬼朱能發了一通子火,朱棣心頭的氣也被髮泄了個七七八八,這個時候他終於想起了罪魁禍首,朱鬆。
三寶太監上前兩步,道:“回萬歲爺的話,清晨的時候,韓王殿下尚在太藥督造處,現在應該也在那兒。”
“三寶,你速去將他給朕召過來,事兒是他惹下的,便讓他來處置。”朱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沒好氣地說道。
“遵旨!”三寶太監恭敬地應了一聲,轉身出了大殿。
……
三寶太監親自跑了一趟太藥督造處。
此刻,朱鬆正在督造處指揮着小太監們挪東挪西,眼瞅着三寶太監小跑了進來,不由得有些奇怪地問道:“三寶,你怎麼來了?”
三寶太監一見朱鬆哪悠哉悠哉的樣子,頓時苦笑道:“哎呦,王爺,您怎麼一點都不心急啊?”
“心急什麼?”朱鬆一愣,道:“哦,你是說萬應百保丹啊?本王的方子本就不全,哪裡能這麼快就把完整的方子配出來?”
說到這裡,朱鬆頓了頓,道:“哦,對了,你回去的時候跑一趟皇后娘娘那裡,替本王傳個話,就說欽兒那不必操心,以陳太醫的能力,還是能夠保欽兒七日無事的……”
三寶太監有些無語了,他這邊還一句話都沒說完呢,朱鬆那邊就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
“嗯?你怎麼還不走?”交代完了事情,朱鬆看了仍舊杵在原地的三寶太監一看,有些奇怪地問道。
三寶太監老老實實地說道:“王爺,奴婢此來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前來請您去奉天殿的!”
“四皇兄找我?”朱鬆道:“是有何事嗎?”
三寶太監實在是忍不住了,道:“王爺,您難道不知道宮外發生之事嗎?”
朱鬆有些茫然地搖搖頭,道:“將那些和尚們趕出僧錄司之後,本王就一直在忙太藥督造處的事,這不到現在還沒清閒下來呢。”
怪不得了!
三寶太監嘆了口氣,道:“王爺,事情是這樣的……”
三寶太監很快就把事情給朱鬆敘述了一遍,末了還加了一句,“王爺,萬歲爺今日很生氣,一會您就受着點,萬不可多言。”
“嗯,先去奉天殿吧!”朱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
……
兩人從太藥督造處出來,一路抵達了奉天殿後殿。
只是在朱鬆回來的時候,奉天殿外頭已經站了不少待召的人,朱橚、朱楩解縉等人站在一起,朱能、紀綱以及姚廣孝站在一邊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都察院的幾名御史也來了,只是朱鬆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都察院主官,對這些人也認不全。
朱鬆到的時候,一雙雙眼睛直接投了過來,這些眼睛中流露出各種神色,有擔心、憂愁、譏諷……不一而足。
對於形形色色的表情和各種複雜的眸光,朱鬆根本就是懶得理會,直接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甚至臉上還始終都帶着笑容。
三寶太監進去通報,緊接着就是朱棣那洪亮的聲音:“都進來吧!”
一羣人誰都沒說話,只是彼此對視了一眼,而後魚貫而入,分而列之,行禮道:
“臣等拜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
朱棣現實擺擺手,隨後眯縫着眼睛,打量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最後眸光落在了朱能的身上,道:“士弘,聚了多少人了?”
朱能出班,道:“啓奏萬歲,宮門之外已經聚了五百三十一人,這些人全都是應天府寺廟之中的和尚們;在詔獄之外,卻是聚了六百六十八人,這些人都是尋常的百姓。”
朱棣明知故問道:“這些人是來做甚子的?”
朱能恭敬回道:“這些禿驢和百姓們,希望萬歲能夠放了那些被抓進詔獄的和尚們,並且將殺死那些武僧和鴻海的兇……”
啪!
話都還沒說完,朱棣就拍起了桌子,怒道:“放屁,什麼狗屁希望?這些亂民是在逼朕,是在逼朕妥協!”
呼!
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朱棣繼續說道:“不過是一羣禿驢,竟然想要逼迫朕,逼迫朕給他們一個交代,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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