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儒以文亂法 道以修仙擾政 佛以慈悲礙刑
西苑外。
“爹!”看到老爹嚴嵩從宮裡出來,嚴世蕃趕緊迎了上來,關切而期盼道:“如何?”
聞言,佝僂着身體的嚴嵩微微撇頭,斜睨了眼神情之間,緊張和期待之色都有的兒子嚴世蕃,哼笑一聲,道:“皇上答應了。”
答應了!聽到老爹嚴嵩的話,嚴世蕃先是微微一怔,似是沒有想到如此荒唐,粗糙的送女行爲,皇上竟然答應了!
不過很快,嚴世蕃面上又露出狂喜的神色,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道:“爹,皇上終究還是向着咱們嚴家的!”
“是啊,”嚴嵩擡了擡頭望着頭頂怒雲翻滾的滿天大雪,道:“那是因爲皇上識破了我們接下來的意圖,所以同意了。”
“這也變相的說明,皇上對嚴家的信任!”
聽到老爹這麼說,嚴世蕃重重點頭,他知道,他們嚴家想利用三教之爭把事情鬧大的想法,根本不可能瞞得過皇上。
但有些話卻又不能明着說出口,因此看的就是皇上和老爹嚴嵩之間的君臣默契,以及皇上是否願意施恩於嚴家了。
萬幸,皇上終究還是偏向嚴家一些的。
“爹,接下來就看那個禪師了,”嚴世蕃說着神情當中有一絲的遲疑,道:“您說,她能比得過清風丫頭嗎?”
“我們要的是勢均力敵,如此才能在上層掀起波瀾,從而波及到整個大明,若是一開始三教之爭,佛門就敗下陣來看,那……”
“放心吧,”嚴嵩語氣溫吞,道:“這般若林,本就是爲父計劃的一部分。此前皇上敕封清風丫頭爲國師,爲其造勢……”
“佛門早就已經坐不住了,三年前我就已經讓人暗中聯繫了佛門,般若林那位‘禪霜’法師,自幼便被收養,研習佛法……”
“雖不敢確定其在佛法上的造詣,等同於清風在道法上那般有天賦,但也不是什麼庸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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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得皇上青睞,皇上是否願意扶持於她。至於這場三教之爭成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造勢。”
“道門敗了,佛門自然會大肆宣揚,嗯,他們不宣揚,我們就幫他宣揚,如此一來道門必然不會甘心,這矛盾不就挑起來了嗎?”
“反之若是佛門敗了,也是同樣的道理。”
“至於儒家,只有一個結局,成敗都不重要了,只要這件事的結果是三教之爭就好。”
聽到這話,嚴世蕃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
晚些時候,玄圃宮大殿。
“佛門,論道?”清風微張了張小口,略顯嬰兒肥的一側小臉皺起一個好看的小小梨渦,一副有些摸不着頭腦的樣子看向黃錦,“爲什麼?”
看着面前眨着無辜而明亮純潔,不染分毫雜質的少女國師,黃錦頓時一噎。
論道就論道啊,這有爲什麼嗎?
不過想是這麼想,黃錦還是開口將近日朝中發生的一些事情給簡要的解釋了一遍。
聽完黃錦的解釋後,清風恍然點頭。
“好吧,”清風點了點頭,然後便不再放心上,默默閉上了雙眼,就要運轉體內的‘引氣訣’開始繼續修煉,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睜開雙眼,看向準備離開的黃錦,道:
“要與我論道的佛門之人是誰?”
“沒聽說過,”黃錦回想着乾爹呂芳跟他說的佛門天才,搖了搖頭道:“只知道法號似乎是叫做‘禪霜’,來自京城郊外的般若林。”
“呵呵,”說完,黃錦笑了笑寬慰道:“國師不必擔心,雖說這位禪霜法師也號稱是天才,不過與國師的地位可沒法比。”
“而且,她明顯就是一個工具而已……”
“不是的,”清風微微搖頭,清澈純淨的眸子看向黃錦,脆聲開口,道:“黃公公可曾聽聞,道家言:天下皆知美之爲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爲善,斯不善已。”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聽完清風的這一番話後,黃錦微微一怔,眉宇間,若有所思之色浮現。
跟在清風身邊伺候了多時黃錦,對道家的一些學說,也是有了一定的瞭解。
此時聽到清風如此一說,黃錦有些後知後覺,道:“國師的意思是,皇上也有可能將那禪霜法師的地位,提高到與國師同等地步?”
“只有相等,才能形成對立,才能影響到整個大明。”清風不懂朝廷爭鬥,但是她對道法領悟夠深,聽到黃錦提到三教之爭就都明白了。
“禪霜……”清風若有所思,然後便不再言語,開始閉上雙眼,靜靜的修煉了起來。
見此,黃錦也不再多言,轉身默默離去。
……
裕王府,大殿之中。
徐階、高拱、張居正、趙貞吉、王崇古等一衆裕王府核心圈層齊聚一堂。
雖然如今裕王有了新黨成員王崇古,但跟徐階等人依舊是一個陣營的。
畢竟,在新的皇子誕生之前,儲君之位始終都是裕王跟景王二人在爭。因此,遇到大事上,彼此還是匯聚一堂討論的。
“宮裡傳出消息了,”坐在上首位置的裕王,放下手裡的靈茶,環視衆人一眼後,緩緩開口,道:“嚴閣老向父皇推舉了佛門的一名天才少女,法號名曰:禪霜……呵!”說着,裕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發出一聲頗爲不屑的輕笑。
“又是給宮裡送女人!”裕王話音剛落,脾氣火爆的高拱就跟着開口冷哼道:“嚴嵩老賊,就會這種上不得檯面的伎倆了!”
“上次給宮裡送了道門的少女。”
“這次,又給給宮裡送一個佛門的少女。”
“佛道兩家,他這是都要打上他嚴黨一系的烙印啊!”
“通過上次國師入玉熙宮一事,我們已經不難看出,嚴嵩往宮裡別送佛門之人,顯然是爲了應對這次孔家,或者說是儒宗的發難。”
張居正輕撫鬍鬚,道:“而嚴閣老此舉,顯然是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三教之爭……”就在張居正話音剛落的第一時間,徐階的聲音緩緩響起。
三教之爭?聽到徐階的話,衆人朝其投去好奇眼神的同時,心中也若有所思了起來。
“通過儒釋道三教之爭,將事情鬧大,從而掩蓋儒家這次反撲,對嚴家帶來的影響,”徐階說着,放下手裡的茶盞,看向裕王,道:
“敢問殿下,宮裡可還傳出了其他消息?”
“不錯,”在衆人的注視下裕王點了點頭,道:“宮裡傳出消息,明日儒釋道三家論道,佛道兩家出場之人,自然是國師與那佛門少女禪師。而儒家的代表,則是左都御史,張慎行。”
三家論道!
“這就是了,”徐階緩緩點頭,看向窗外大雪,道:“嚴嵩的真正目的所在。”
“通過儒釋道三家之爭,從而將這件事情無限放大,擴展到整個大明層面。”
“如此一來,他只需要從中進行一些安排,達到推波助瀾的效果,便可讓這件事情無限放大,從而讓整個大明在某種程度上亂起來。”
說着徐階的語氣微微一頓,而後又跟着補充,“當然我說的這種亂,是指儒釋道三家在各自學說,教義之爭的亂,與大明百姓無關。”
“對於底層百姓來說,這所謂的如釋道之爭跟大部分人都沒有什麼關係,對他們來說最多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更不會有人意識到,三教之爭會不會影響到他們……”說着徐階微微搖頭,語氣有些唏噓,對於底層百姓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其他人聽到這話也都是微微點頭。
這是一種思想層面的亂,也是一種變法。
對底層百姓的影響是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是一種思想上的影響,不會切身感受的。
“等到大明徹底亂了以後,那便是一次清算的之時,”說着,徐階看向衆人,“至於何人來清算?大明朝還有比那海瑞更適合的人嗎?”
聽到海瑞,衆人神色都是一僵。
對於海瑞,他們可以說是複雜無比,此人就是一把劍,下砍臣民,上砍內閣的劍,專門用來平亂的,一刀切的時候,可不管你是誰。
他們可不會天真的以爲,海瑞被皇上打發去了寧波府坐鎮,就真的退了。
從寧波府打探到的消息,他們有的海瑞也一樣有,這說明什麼?說明皇上對海瑞是極爲關照的,海瑞就是一把懸在衆人頭上的劍。
不管是清流,還是嚴黨,又或者是裕王跟景王,他只要動了,就會砍下來。
“等到這場大亂被平息之後,那麼朝廷也就有了借題發揮的理由,以三教亂世爲由,進行一場打壓,而後趁機引入百家學說。”
“如此一來,擋在嚴世蕃變法之前,最大的絆腳石也就是儒宗,被踢開了。”
徐階不愧是徐階,嚴嵩那邊僅僅只是有了一個動作,釋放了某個信號,他便從中瞭解到了嚴嵩的目的,和接下來的全部打算。
果然是應了那句“最瞭解你的人,永遠都是你的敵人”的話,徐階算是把嚴嵩給摸透了。
而聽完徐階這一番分析之後,在場衆人頓時恍然。
“嚴嵩果然厲害!”
發出這一聲感慨的人是張居正。
其他人此刻也都是一臉敬佩之色。
別看他們一個個的嘴上說着嚴黨、嚴賊,如何如何,但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是蠢貨庸才。
他們在心裡,從來都沒有輕視過嚴嵩,甚至即便嘴上不承認,但心裡也明白,他們當中如果有人能跟嚴嵩掰手腕的話只有徐閣老一人。
旁的不說,單說這一份對對手的瞭解,和洞察力,他們就不如徐階。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做?”高拱瞥了一眼上首位置,不發一言的裕王后看向徐階。
在衆人的注視下,徐階緩緩開口道:
“這是皇上的意志,沒有人可以搗亂、攪局,否則迎來的必然是雷霆之怒,我們沒有人可以承擔皇上的怒火!”
“變法之路不允許有任何人阻攔。”
“所以,若是我們不想幫嚴世蕃的話,那便默不作聲,作壁上觀即可。”
“若是我們願意幫助嚴世蕃變法的話。那便在暗中推波助瀾,當一個推手,想必皇上他自然也能洞察到,這大明可沒什麼能瞞過皇上。”
聽到這裡,衆人輕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後,齊齊將目光看向上方的裕王。
不管怎麼說,現如今嚴黨一系的所有動作,所有功勞,最終還都是要在明面上算到景王頭上的,接下來就看裕王要不要錦上添花,做一波推手了。
“噠,噠噠……”
裕王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扶手,眸光閃爍的同時,眉宇之間也有思索之色浮現。
片刻後,裕王的眉頭舒展,而後緩緩開口道:“一切都是爲了朝廷。我等自然是要通力協作,好好配合,完成變法了。”
“父皇明察秋毫,屆時必然會記着我等的功勞。”
“殿下英明!”衆人齊齊躬身說道。
在場衆人當中只有趙貞吉,低眉垂目的同時,眼底浮現出一抹可惜之色。
其實他已經有所安排了,若是這次嚴黨沒有能力把事情解決,他會出手,屆時他又能在皇上面前表現一番,得到賞賜。
沒想到,嚴嵩終究還是棋高一着。
京城,督察院左都御史張慎行的府上,大廳之中。
此時,張府大廳之中,可以說是熱鬧非凡。
當今日,呂芳親自出面告知衆人,明日儒釋道三教論道後,這些揚言要彈劾嚴家父子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朝廷要取消衍聖公的爵位,並要動搖儒宗根基,甚至是取締儒宗的地位,如此事情鬧得這麼大,必然是要討論一番的。
三教論道,在他們看來,佛道兩家必然是朝廷的工具,用來對付儒家的。
只要他們明日在三教論道之上勝出,那麼事情就有了專機,屆時再那麼一宣傳,天下臣民都會明白,儒宗的不可動搖地位。
畢竟,佛道兩家中,有一個可是道門,也是國師,國師代表的就是朝廷!
一時間,所有人都信心大增。
此時,他們所有人匯聚一堂,爲的就是商討明日如何應對佛道兩家的刁難。
“聽宮裡透露出來的消息說,嚴嵩老賊又給皇上推薦了一個佛門少女,無恥!”有御史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扶手,怒聲道。
其他人也是各個義憤填膺了起來。
督察院左都御史張慎行,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此時臉上表情沉凝,似是在思考着什麼。
“此事並不是什麼秘密,”有官員開口,“不久前,嚴嵩老賊有事沒事就往京城的郊外跑,聽說皇上給他批了一塊地。”
“那般若林,本是京城郊外一尼姑庵,想來嚴嵩老賊早就計劃着往宮裡塞人了!”
“無恥,嚴賊,果然無惡不作!”
“下作的東西,此前往宮裡,皇上身邊推了一個妖道,如今又要推一個女尼姑,我大明朝怎麼會出此等奸佞之徒,簡直給天打雷劈……”
這羣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在角落位置,坐着一個肚兒滾圓,身形富態像是一個員外一樣的中年人。
如果海瑞在此的話一定不難認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此前在大同,給他當參政的李志遠。
看着這羣人義憤填膺的模樣,濃眉大眼的李志遠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一羣鼠目寸光,不知死活的東西……”李志遠心頭冷笑連連。
李志遠從大同調離後,便利用清流一派的身份,調回了京城,直接入了戶部。
確切的說,他是趙貞吉的人!
相比於眼前這羣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蛋,他可以說是知道太多關於朝廷的內幕了。
當初,大同鎮,仙人降世,出手葬滅陰山,事後朝廷來人警告所有官員高層。
此外還有海瑞的種種表現,無一不是在告訴他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不僅如此,朝廷很有可能已經和仙人取得了聯繫。
而下來學修的皇上很有可能已經踏上了仙途。
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從此以後,皇上很有可能實現真正的萬歲,萬萬歲!
那些新糧種哪來的?還有朝廷突然開始大整頓,如今的盛世大明,又是如何而來的?
種種跡象無一不是在確定着一件事,那就是朝廷與仙人有聯繫,此事內閣都知道。
不僅如此,自從當年從大同鎮調離回來之後,他就千方百計的去拜訪內閣諸老。
雖然沒有一個人見他,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得到了趙部堂的賞識。
也因此,這些年他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內閣諸老,都已經得到了仙家賜福!雖然具體的不清楚,但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也因此,他的人生目標徹底的變了。
他不再甘心,當一個凡人,百年之後化作一抔黃土,他必須要打入朝廷的核心圈,而趙部堂就是他跨越凡人,步入仙家圈層的臺階。
他之所以會跟着這羣人,不知死活的改在西苑外死諫,都是在爲趙部堂做事,爲的就是在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時候,主動站出來抗事!
屆時,趙部堂就會趁機在內閣中,再次表現自己,得到皇上的賞識。
至於他扛了事以後,會不會被貶到更遠的地方,甚至是下了大獄這些……他根本不怕!
對他來說,有舍纔有得!
只要給他一條命,只要趙部堂還記得他,只要趙部堂不倒,那他就值了!而他只需要一線機會,他的未來就有可能搏出一片天來!
“可惜了,”想及此處,聽着衆人討論着關於儒釋道三家論道一事,李志遠輕輕搖頭的同時,心底暗歎:“如今儒釋道三教要論道,看來嚴閣老已經想到了破局之法。”
“如此一來我就沒有了抗事的機會,趙步堂在內閣當中也就沒有了表現的可能……”想着,李志遠只覺得這幫人很是礙眼。
一幫廢物,白白跟着他們跪了幾天雪地了,只希望趙部堂還能記着他的好纔是。
李志遠看的分明,什麼儒釋道論道,雖然不知道嚴閣老這些人的真正用意所在,但他心裡明白,儒家站到了皇上和內閣的對立面。
那麼下場只有一個!
不論這次三教論道,到底誰贏誰輸,結果都不會變,儒宗的地位,都會大不如從前!
可惜,這點道理,這羣蠢貨卻是拎不清楚。
竟然妄想用慣用的方法,玩什麼死諫的戲碼,以彈劾嚴家之名,從而逼皇上就煩?
呵呵,這什麼時代了?
一個皇上和內閣高層,都已經踏上仙道,可能要成仙的時代,他們還會顧忌你們的想法?
在仙人漫長的壽命各悠久的時間裡,儒宗也不過是大點的螻蟻而已,要抹去有什麼難的?
“這就是情報,眼界的作用啊!”想着,李志遠心底感慨,同時心中越發的慶幸,當初跟着去了大同,接觸到了神秘!
此時,大廳之中,爭吵聲,引經據典,爲明日論道作準備聲,抨擊嚴黨聲,嘈雜無比。
更有大言不慚者,揚言佛道兩家,不過是兩個小丫頭而已,明日論道,張老必勝!
堂外,大雪紛紛。
遠處廊下一角,畫師更是在張府管家的示意下,開始作畫,將今日種種記錄畫冊。
以便日後,流芳百世。
……
翌日。雪依舊下着,不過比起昨日來說,倒是小了不少。
西苑外,依舊是清流,衆人首先等候在門口。
不同於以往,此時中間地帶,以張慎行爲首的御史言官,以及其他這幾日跪在雪地裡,死諫,彈劾嚴家的官員,各個肅容等待。
自然,李志遠也在其中。
不一會兒的功夫,不遠處三頂轎子緩緩行來。
“來了!”高拱開口說着,將目光投向遠處,衆人對視一眼紛紛上前了幾步。
不一會,頂轎子落地,嚴世蕃扶着嚴嵩出來。
而衆人的目光則是第一時間,看向旁邊那一頂轎子,他們都知道,那裡頭坐着的就是那所謂的,佛門天才了。
與內閣衆人表面上寒暄着打招呼的反應不同,以張慎行爲首的一衆官員們,則是冷着臉一動不動,冷眼旁觀,既然已經翻臉,他們自然也不會給嚴家人什麼好臉色看。
“呵呵,”察覺到衆人的目光後,嚴嵩則是呵呵笑着開口,道:“想必諸位都好奇,我旁邊這頂轎子裡坐着的是何人吧?”
“世蕃,”說完,嚴嵩擡了擡手,指向一旁的轎子,“請禪霜法師出來吧。”
“是。”嚴世蕃點了點頭後,走向第三頂轎子,“禪師,我們到了,還請出來吧。”
說着,嚴世蕃對轎伕壓了壓手,示意壓轎。
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下,就見一名身着灰色粗布棉衣,頭戴灰色小帽,手拿一串佛珠的少女尼姑,從轎子裡走出。
“阿彌陀佛,”女尼對着嚴世蕃輕誦了一聲佛號,然後道:“有勞施主了。”
看着這個年齡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尼姑,在場衆人都是露出一抹驚訝之色。
旁的不說,雖是尼姑,但身上的氣質,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卻有種高僧一般的沉穩。
最重要的是,這少女尼姑的長相,也很是不俗,皮膚細膩緊緻,眉毛並未經過修飾,雙眼明亮而有神,彷彿能看破一切虛妄般。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眉心竟是有一顆黃豆大小的微紅胎記,竟是有幾分畫中菩薩模樣,總之給人的第一個印象,這不是什麼少女,也不是什麼尼姑,或是什麼嚴黨的棋子。
此女,給人的第一感覺就一個,慈悲,平和!
這種氣質,應該是出現在佛門一些上了年紀,佛法精深的老僧,女尼身上纔會有,但出現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身上。
這,着實讓人驚訝!
不遠處,西苑門口,黃錦也在細細打量着這個所謂的禪師。
“不好,”黃錦微吸一口氣,輕聲道:“國師要遇上對手了!”
跟清風接觸時間最長的黃錦,一眼就分辨出了二人的區別。
清風單純,氣質不顯,彷彿隨遇而安一般,嗯,說的俗了,就像對什麼都不在乎的鹹魚。
但眼前這個名叫禪霜的禪師,與當初的清風,第一次入宮時的年齡一樣,但氣質上卻尤爲凸顯,最關鍵的是她給人的感覺是容易忽略她的年齡,從而被她的氣質所吸引。
黃錦覺得,若是在寺廟裡遇上,他估計會心甘情願的叫對方一聲大師,或是禪師!
不過,立場決定態度,他可是清風的支持者,此刻擔心的自然是接下來論道輸贏。
雖然乾爹說了輸贏並不重要,但若是國師能贏,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這個禪霜法師,不簡單吶,”這時,身邊響起陳洪幽幽的聲音,“咱們那位國師,當初可沒有這樣的氣質。”
“與人家比起來,咱家那位國師,就像是個小丫頭片子,虛名堆起來的假名士!”陳洪語氣頗有些陰陽怪氣,眼神中更是多有挖苦之色。
“陳洪,你莫要對國師不敬!”聽到陳洪貶低清風,黃錦壓低聲怒道:“小心我告訴乾爹去,到時候沒你的好!”
“哼!”面對黃錦的威脅,陳洪冷哼一聲,也不說什麼,甩袖而去。
不過臨走時,看着遠處已經與裕王和景王寒暄完,緩緩而來的一羣人中,那位禪霜法師。
此時,陳洪心中已經暗暗打定主意,若是此女也和那清風一樣得到主子的賞識,那麼,他從此以後就支持此女!
黃錦支持清風,他也要安排一個心腹乾兒子,去支持一個與國師同等地位的人。不爲別的,你們有的,我陳洪也要有!
很快,衆人來到了玉熙宮中。
這一次,嘉靖沒有露面,而是端坐於偏殿的道臺精舍中,打算好好聽一出儒釋道,三教之爭的大戲,他相信,嚴嵩會讓他盡興。
至於那少女禪師,他早早的便用神識看過了。
此女是佛門精心培養的,佛法造詣怕是不淺。
至於自家的小國師清風,嗯,更不用擔心。
“題目,”這時,等衆人都就位後,呂芳踏出一步,道:“儒以文亂法、道以修仙擾政、佛以慈悲礙刑,以此三點,進行討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