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解縉打了個哈哈,掩藏下了眼底的那一抹不屑之意。投靠那勞什子不列顛的國王?不列顛所有的國土,加起來還沒一個江浙道大。投靠這樣一個蠻夷小國的國王,倒不如自己謀個封疆大吏來做做呢!
自己可是有宰相之才,日後定要位列宰輔,代天子管理的,何止於區區一個江浙道大小的地界。又是堂堂華夏之人,安能瞧得上那樣的蠻夷國主。不列顛國王?即便是個閹宦之輩,恐怕也對其瞧不上眼罷!
菲利普兩人倒也不是真心招攬解縉,只是隨口一嘴,說了便罷,也未放在心上,自是沒有去注意到解縉神情中流露出的那一股不屑與驕傲之意。許是覺得這主意實在太過簡單了些,菲利普又有了些狐疑:“親愛的解,當真弄一封假國書出來,就能騙過大明的朝廷?”
“你們漢人之中,有智慧的智者實在太多,我擔心……”
“哈哈哈哈,菲兄何必如此顧慮。”解縉笑道。“左右你等如今也毫無任何辦法,死馬當作活馬醫,又有何不可?”
“嘗聞機會不容發,尚父宵征奚暇寐。機會既在眼前,何不放手一搏?況且,這隨航鳳鳴洲的貢國名額必然也是有限,你們若是猶豫,或許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呢?”
兩位紅毛夷人聽不懂解縉吟的詩句,只覺得這句子又是好聽,又是高深,比西方的那些吟遊詩人不知高到哪裡去了,連帶着後半句的勸說都聽着更有道理了幾分。兩人對視一眼,終於是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先寫一份國書……親愛的解,如果我們能夠得到前往鳳鳴洲的航道,伱就是我們永遠的朋友。”
“哈哈哈哈,解某亦十分喜歡二位這般豪闊的朋友!”解縉大笑。
二人當即給瞭解縉許多錢財,並給解縉開具了一旦成功到達鳳鳴洲,便將在鳳鳴洲所得分與解縉兩成的文書。這般做一來是兌現方纔對解縉的承諾,二來,也是以錢財封住這位貪財東方書生的口。畢竟僞造國書欺騙朝廷,可是莫大的罪狀,兩位貴族只想在東方發財,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這個地方。
第二日他們便帶着僞造好的國書拜訪了鴻臚寺,鴻臚寺門口,守門的兵丁見了這穿着奇裝異服的兩紅毛鬼又來糾纏,語氣便頗爲不善:“你們這兩個紅毛鬼,怎的又來了?楚王殿下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們,讓你們莫在來了嗎?”
“不是國使也來咱們鴻臚寺……真當咱們鴻臚寺是專門救濟你們這羣化外蠻夷的衙門不成?”
菲利普和菲魯特早得了解縉的囑咐,於是便照着昨夜解縉教授的說辭,用着蹩腳的漢語道:“兩位英武的士兵,我們昨天確實沒有國書,但是昨天回到住處之後,正好便遇到了帶着國書前來大明的我國使臣。”
“你們看,就是這位。這就是我們國家的大使……”說着,將一位正雙手捧着一卷金冊、打扮成國使的隨從拉上前來,讓兵丁審視。
那隨從本是這兩位貴族老爺從西方帶來的奴隸,這一回趕鴨子上架扮起了國使,衣裝上倒也尚可,只是那一副瑟縮的模樣卻是怎麼都藏不住。菲利普和菲魯特心中忐忑無比,生怕給這兩位兵丁看出端倪來,直接治他們一個欺瞞東方皇帝的罪過。
不過他們的忐忑其實只是杞人憂天,先不說在這兩兵丁眼裡,這些醜的嚇人的西方紅毛鬼基本都是一般的醜樣,壓根分辨不出來他們面上是怎樣的表情。即便是發現了那“大使”的不自然,他們怕也會理所當然的覺得是因爲這西方國使沒見過世面所致。本來嘛,那西邊蠻夷的地方巴掌大的地方就出一個國王,說是國王,還不是和村頭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般眼界?
莫說是一個大使,即便是那什麼番邦的皇子甚至國王親至,到了這應天府,見識了這漢家繁華,也定然要一個個的目瞪口呆,流連忘返。兩人在鴻臚寺當差多年,見得最多的,就是這等沒見過世面的外番了。兩兵丁神情倨傲的審視了半天,終於是努了努嘴:“進去吧,既有國書國使,那就到前廳裡且候着去。”
“等驗過了國書,自然有人帶你們去萬國會館等候召見。”
於是菲利普和菲魯特便帶着那個“不列顛國使”進了鴻臚寺,國書則被一名兵丁拿了轉呈鴻臚寺中。只是兩人不知道的是,原本這書是要呈給負責相關職司的侍郎的。這一次卻是七彎八繞的,直接送到了正在內院等着的朱肅的手裡。
“嘖,這些西人,連造個假都不會。弄個不列顛的國書,裝裱竟用的是翰墨堂買來的封皮……還有這墨跡,不列顛離我大明足足千里之遙,一路送來墨跡竟還沒幹?當真是愚不可及。”朱楨看着那一封僞造的國書,話語中滿滿的嫌棄。
“縉紳,是否有可能是那些西人試探我等?”朱肅扭頭問身旁隨侍的一人。
“回殿下,絕無可能。”那人拱手答道,神態畢恭畢敬,竟然便是昨日爲菲利普菲魯特二人出謀劃策的解縉。“此二人極其貪財貪生,因其畏懼我大明降罪,因而絕不敢有故意露出破綻試探我等的心思。”
“以學生看,他們……只是單純的造假的技法拙劣了些……”
解縉說着,臉上也露出了些許不屑的神情來。奉命與這幾位西人相處久了,他已經洞悉了這些西人野蠻貪婪、卻又自私懶惰的本性。明明是禽獸之屬,卻又偏偏喜歡做出一副倨傲模樣來彰顯高貴。可惜腹無禮義詩書,面上再是倨傲,卻是有形無神,只餘虛僞,實無什麼高貴可言。
彼輩不過蠻夷,實在不知周王殿下爲何要對這些夷人如臨大敵、另眼相待。
朱肅思索了一陣,最終卻是瞭然:是啊,歐洲此時的方方面面都遠不如華夏,是在幾年後文藝復興運動開始,纔開始了資本的血腥積累與商品經濟的趕超。在此之前,他們的所有技藝與手段,對華夏來說確實只是不值一曬的笑話而已。便連朱楨這樣的少年也看不上。
罷了,就當沒看見這些破綻好了。朱肅自嘲一笑,於是開始看起這國書上的內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