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文二年十一月初,商國舉兵十五萬進攻樑國,遠航集兵六萬,在天滄關與商國對峙,千里加急傳書後堂,請求增援。
“聖上,江州告急,遠航拒敵於天滄關,臣請命聖上發兵救援。”司徒浩從百官中站了出來,向着殿上的張顯躬身稟道。
張顯望了下司徒浩,略微遲疑,說道:“司徒將軍,我軍兵力不足,若調往江州,倘若齊國入侵,該當如何是好?”
“聖上,齊國已與我們結盟,想來不會變故。即使有變,樓關險要,易守難攻,有左龍將軍駐守,也可迎敵。現商國在延順府有兵十五萬,而江州只有六萬之兵,而且商國軍隊正源源不斷開赴延順府,我軍若無援兵,必敗無疑。”司徒浩既擔心遠航,更擔心江州一破,大梁西北再無堅城可守了。
“聖上,司徒將軍所說甚是。”展護也站了出來,躬身說道:“商國已備戰多日,準備充足,此次南侵,志在必得,兩國交戰已不可避免。臣認爲應派精兵強將,阻敵於江州,與商國決一死戰,保我大梁。”
張顯沉思,點了點頭,向下望着衆臣,詢問道:“若是派兵江州,何人可引兵前去?”
司徒浩請命,正色說道:“臣不才,願領兵前往江州,請聖上應允。”
“嗯,雖說我樑國上將甚多,可還需司徒掌印,方爲穩妥。”印文帝端了一下身子,說道:“既然衆愛卿皆無異議,那便封司徒浩爲元帥,發兵十萬,令京州發兵五萬,共赴江州拒敵。”
司徒浩領命後,又說道:“聖上,江州知州端木義人之子端木龍,前陣在試考中奪得武考第一名。此子武藝精熟,馬上功夫了得,曾極力請戰,臣推薦此人爲先鋒,請聖上恩准。”
張顯恍然,想起了端木龍,點頭說道:“朕記起來了,此子的確不凡,軍中之事司徒元帥定下即可,不必上奏。”
“謝聖上。”司徒浩躬身答道,藉此機會將端木龍帶回江州,也好對遠航所託之事有了交代。
天滄關內,遠航站在城牆上注視着前方。商國軍隊大兵壓境,已在關外叫陣了一個上午。
“大人,末將請戰。”顧鑫在遠航身旁躬身說着,被敵軍叫罵了許久,早已壓不住火,已經是第三次請戰了。
遠航盯着圍關的商軍,搖頭說道:“不許出戰。”
“大人……”顧鑫眉頭一緊,欲言又止。
孫柯拉了一下他,輕輕搖搖頭,雖說也強忍心中怒火,想要出關殺個痛快,但孫柯熟識遠航已久,知道他不出戰自有道理。
遠航指着遠處敵軍,說道:“衆位將軍看仔細了,那些推車或許便是大力弓。”
距離雖遠看不清楚,但遠航見敵軍之中有幾排類似手推車的物品,想來應該是發射弓箭所用。若真是大力弓,我軍出關還未等靠近敵軍,對方成排弓箭射來,便已倒下大半了。
“若那是大力弓,我們在城中不戰,它便發揮不了作用。我們若出城,弓手未等靠近,對方已然開始放箭,豈不吃虧大了?”遠航連連搖頭,任憑關下敵軍齊聲叫罵,就是不開關迎敵。
敵軍叫罵一個上午,見樑國死守不出,漸漸有些急躁起來。
最前一匹白馬,馬上端坐一員大將,三十左右歲,國字臉,一雙濃眉斜挑入額,兩個耳朵大的出奇,偏偏眼睛又小的可憐,手握一把雁翎刀,正全神貫注地望着關上。
“何將軍,敵軍死守關隘,並不迎戰。”身旁一名將軍在馬上湊身說道。
這將軍乃是商國先鋒何仁克,見叫罵無果,心中已是積怨,當下提起大刀,喝道:“擂鼓助威,攻城。”
商軍陣中“咚咚咚”響起了進攻的鼓聲,兵士喊殺着向天滄關衝殺過去。
“敵軍進攻了 ”孫柯大喊一聲,急忙命城上戒備,弓手準備。
商軍鋪天蓋地,從四面涌上,到了護城河邊,將早已備好的竹排架了起來,兵士踏着竹排越過護城河,在天滄關下開始架梯攻城。
天滄關上弓手一批接着一批向下放箭,下面護城河邊,商國的弓手也在盾牌的掩護下向城上射箭,掩護自己兵士開始攻城。
城上城下箭來箭往,兵士倒了一批,立時涌上一批,箭羽破風的聲音嘶嘶作響,驚的遠航縮在城樓柱後不敢露頭。
有兵士沿攻城梯攀了上來,卻被城牆上一排鐵柱擋住了前進的腳步。這是何物?還未弄清楚,便被城上兵士一槍刺了下去。更有勇猛之士,眼見身後已無退路,狠下心雙手握住鐵柱,將身體懸空,藉助自身重量用力拉那鐵柱。那護欄本是剛剛立起,灌注並不堅固,被兵士連根拉起,隨着兵士一起掉下城去。
這護欄雖可以阻擋兵士攀上城牆,卻也阻礙了守城兵士向下投擲滾石。商國兵士上來多采用此法,捨身飛越,拼死將護欄拉斷,一刻功夫,城牆上已無幾處還有護欄,樑國兵士開始不停向下投擲雷石滾木,商國倒攻不上去了。
“將軍,我軍傷亡過大,可否暫緩攻城?”有將軍眼見樑國守城並無慌亂,城下自己兵士已經屍堆如山,向何仁克請求說道。
“不可,此時退卻,豈不白白損失了衆多兵士。敵軍已憊,繼續擂鼓。”何仁克不甘心,一個小小的天滄關自己都打不下,還怎做得先鋒,攻打樑國。
商國軍中戰鼓急催,兵士奮勇直前。城牆下屍體已經堆的老高,商國兵士踩着屍體便可到城牆一半,再攀爬梯子繼續攻城。
城門處,撞車已經將城門撞的快要脫落下來,關內兵士用粗樹死死頂住,那城門晃來晃去,眼見便要坍塌下來。
“速去稟告大人,城門處要頂不住了。”守門校尉緊咬着牙,雙手握住樹幹,身體緊緊靠在上面,回身對身後兵士喊道。
遠航在城上聽聞城門將破,急忙命令將閘門放下。只是這閘門建造匆忙,來不及用生鐵打造,只用木板而制,在外面包上一層鐵皮而已。
商國兵士將城門撞開,發現裡面居然還有一層城門,換上一批兵士,繼續撞門。這閘門可比不得城門,吃不得力,片刻功夫便被撞開,兩軍在城門處廝殺起來。
“大人,城門失守,敵軍已進關內。”一兵士跑上城來,慌張的向遠航稟告着。
遠航知道天滄關不可久守,既然已破,便沒有死拼的必要了。急忙下令棄關退守江州,自己在啊金等人保護下,下城牆上馬出南門奔向江州。
孫柯等人率軍斷後,且戰且退。商軍似是無心追趕,得了天滄關便收兵回去,樑國軍隊一路急行,撤回了江州城。
這一戰樑國折損兵士三千餘人,怕是商國不下萬人之多。遠航急忙召集幾位將軍來府中商議軍情。
“後堂可有消息傳來?”遠航急問着,望向孫柯。
孫柯搖搖頭,說道:“還未曾接到消息,算下時日,援軍怕是要五日纔可到達。”
“五日!”遠航一皺眉,低頭沉思起來。
“大人,敵我兵力懸殊,援軍未到,我軍只可固守,不可迎敵。”付亞史說完,補充說道:“應即刻佈防,將城中青壯之士充軍入伍,協助守城。”
“嗯,亞史說的對, 林將軍前去城中招兵,秦將軍去準備守城之物,顧將軍負責城防。”遠航部署完畢,送走幾位將軍後,急匆匆向後府走去。
將幾位夫人召集在一起,遠航神色凝重地說道:“商兵不日便會攻來,你等即刻收拾行囊,離城去乾陵一避。”
“相公,我留下陪你,你身邊怎可無人。”青荷神情有些慌張,最先說道。
“我不走,我要在你身旁。”離秋捂着自己腹部,搖着腦袋。
“你們聽話,好好照顧離秋,城不會破,相公無事的。”遠航好言相勸她們。
婉約蹙眉問道:“既然城池不破,相公爲何送走我們?”
“我是以防萬一,沒了你們我便無顧慮。”
“相公,讓姐姐們暫避一時吧,我留下來保護你。”杜雯起身,望向遠航,說道:“你身邊不可無人,尋常兵士近不得我身,我留下來。”
宜蘭緩聲說道:“相公,妹妹一人總是照顧不好,讓三位姐姐先去,我與雯兒留下。”
“好了,別爭了,都走。”
“我不。”“我也不。”杜雯與宜蘭齊聲反對,此時倒不聽話了。
婉約走過來坐在遠航身邊,輕聲說道:“相公,你意我知,只是你身邊不可無人照顧。雯兒習武,可護你周身,宜蘭可照顧你起居,便讓兩位妹妹留下陪伴你吧,不然我們走的也不安心。”
遠航見說不動她們,只好望了下宜蘭與杜雯,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她二人便留下,你三人即刻啓程前往乾陵,待這面無事,我便差人前去接你們。”
婉約眼中流下淚來,說道:“一切聽從相公安排,相公,你可要照顧好自己。”
青荷走過來,拉起杜雯手,叮囑道:“妹妹,相公便交給你了,可要護的他安全。”
“姐姐放心。”杜雯點頭答道。
遠航差唐凌將刀紫等人喚來,不知商國何時會攻打過來,便命啊金與八月連夜護送她們回乾陵。
果不其然。子夜時分,商國集結大軍十萬餘衆,將江州城團團圍住。
“孫將軍,情況如何了?”遠航不敢熟睡,剛剛躺下不久,便聽聞商軍圍城,急匆匆地趕到城樓上,杜雯放心不下,也隨了來。
孫柯注視城外敵營,沉聲道:“敵軍已將江州圍個水泄不通,怕是明日便要攻城了。”
“城中兵力分派如何?”
“北門處我在,顧將軍在東門,秦將軍在西門,林將軍在南門。”孫柯頓下,繼續說道:“城中尚有兵力不足六萬,已招軍青壯百姓三萬餘人。”
“後堂援軍最快需五日可到,我們要堅守五日纔可。”遠航有些擔憂,商軍作戰勇猛,白日剛剛見識過,如今兵力又是自己一倍有餘,怕是很難堅守住。
“大人放心,縱是隻剩一兵一卒,也要與江州城同在。”
“盡力守城,實在守不住,便突圍撤向京州,也不能死啊。”遠航暗道古人就是迂腐,打得過你打,打不過不跑,那不傻嘛。
靜靜的等了一夜,商軍並無動靜。第二日剛剛破曉,城外軍中便響起了進攻的號角。
遠航從城樓中慌忙跑了出來,趴在城牆上向下望去。敵軍排列整齊,正緩緩向前移動。
“弓箭手準備!”孫柯將大刀立在城樓邊,伸手拔出長劍,喊起命令。
商軍行到距離城牆二百米處,忽然停了下來,幾排弩車被推了出來。
“不好,敵軍要放箭了,大家小心。”遠航急忙貼在城垛邊,伸手將杜雯拉了過來,只露半邊臉向下偷望着。
果然,敵軍調好位置,一陣急促戰鼓聲響起,兵士殺聲震天的向前衝來。於此同時,弩車開始發射弓箭,距離城外二百米處連續急射,箭支緊貼着牆垛飛過,紛紛打在了城樓上。
遠航看着一支接一支的箭從頭上飛過,才明白過來,原來大力弓並非弓箭,而是用弩車發射的,並且是連續發射,距離又遠,城上弓手無法還擊,只得縮在牆垛後,眼睜睜看着敵軍衝到了城下。
這商目鍾怎得如此聰明,自己苦思不得其解的連弩,他居然造了出來。
過了片刻,弓箭停了下來。遠航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敵軍已經快爬上城牆,商軍怕傷到自己人才停止了放箭。急忙喊道:“敵人要上來了,守城。”
城上樑軍從地上爬起,手持武器衝到了城邊。
商軍兵士已經爬到一半,忽然沒了大力弓的掩護,城上頓時滾木雷石紛紛而下,一時哭爹喊娘,自梯子上跌落不少。
城下一將軍急忙喊道:“弓手,放箭,掩護兵士攻城。”
商軍弓手搭弓向城上射來,守城兵士又被壓制下來,不敢露頭,只能胡亂向外放箭。
江州城中一片混亂,臨時招募的青壯百姓並未參與守城,只是來回運送守城所需的滾木,將傷者擡下城牆。
“大人,南門告急。”一名兵士爬上北城樓,正巧遇到遠航,急忙爬過來稟告。
“什麼?剛剛交戰便告急了,林子玉怎麼守的。”遠航一聽,急了起來。喊來孫柯叮囑一番,自己帶着刀紫等人下了城樓,催馬向南門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