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氣惱：“大單于命劉聰南下助王彌；石勒東進冀州，其實都是爲了掩護我們拿下晉陽。我們此來，盡出主力，大單于對我們寄予厚望啊。”
衆皆不言，只顧飲酒。酒過數巡，不覺中，大家都有五分醉意。劉景猛然驚醒，對諸將說：“今日月明星稀，你們趕緊回營，不要叫劉琨偷襲我們。”
衆將半醉上馬，還未出營，只聽晉陽城頭鼓響，隱藏在山中的雜胡和溫嶠一起衝入劉景大營。
山中上萬雜胡深受劉琨恩情，組織了三千勇士，和溫嶠一起靜候劉琨調遣。就在今夜，城上鼓聲大作，胡騎和溫嶠心知將令下達，紛紛衝擊劉景。
劉景兩萬騎兵連日攻城，入夜都在帳中休息。溫嶠左突右衝，劉景大營亂作一團。月光灑滿大地，劉琨在城樓上看的清清楚楚，眼見匈奴已人找不到馬，馬找不到人，就命令狐盛領三千人守城。而劉琨自己親率五千步兵衝出城外。
金帶連環束戰袍，馬頭衝雪踏敵營！劉琨步兵操練純熟，行動統一，又在這夜戰之中，步兵發揮了決定性作用。風塵滾滾，步兵亂砍胡兵。匈奴兵失去戰馬，手中馬刀威力驟減，雖人數佔優，但完全處於下風。晉陽軍士在前刺史司馬騰的領導之下連輸四場，軍士的父子、兄弟多有慘死匈奴之手。如今匈奴兵大亂不堪，正是雪恨時刻。劉琨步兵人人奮勇，砍殺亂軍，一時間血流漂杵，鐵刀爲之濺出缺口。詩曰：卷旗夜劫單于帳，亂斫胡兵缺寶刀。
劉景被嚇破膽，急令一聲撤退，也不管大軍，自己先帶親軍向南奔逃。撤令未下時，找到馬的匈奴騎兵就有跑的。如今撤退令下達。有馬的飛馳脫離戰場，沒馬的在後面被追兵砍殺。
劉琨麾軍緊咬住敵人未騎馬的逃兵，將其全殲。劉琨正要傳令再追敵騎兵，卻聽城上鼓聲熄滅。轉而傳出鳴金收兵之聲。軍令難違，劉琨只有率衆回城，只留三千胡騎清掃敵營。
劉琨回到城中，先令殺敵之步騎休息，再問令狐盛，爲何命令退軍。令狐盛說：“夫人和我都認爲，深夜勿追敵騎，以免發生意外。”
“噢，夫人在哪裡？”劉琨問道。
“還在城樓。”
劉琨聽完大步走上城樓。見如佳正在手扶城牆垛口，觀看敵營。劉琨走上前去。見雜胡正在敵人剩下的營中忙碌。他們將敵人剩下的馬匹、刀槍、糧食，甚至帳篷全部收集起來，準備帶走。歡笑聲，口哨聲隨風淡淡傳來，可見他們興奮不已。
劉琨也是興奮。禁不住長嘯一聲，一解一年多的鬱悶。
清空鶴唳，聲震雲霄，城內城外一片歡騰。
如佳回頭看見劉琨，卻憂慮的說：“劉淵輕鬆就能遣派兩萬騎兵攻我，探馬還說，其派四子劉聰南下支援王彌。可見匈奴人馬鼎盛啊！”
如佳一席說。使劉琨冷靜下來，卻沒有說話。如佳說：”我們實力遠弱於劉淵，如想獲勝，只有大膽行險。”
“那爲什麼夫人下令收兵？”劉琨不解。
“夜黑風高，你怎麼追得上強健的胡馬。”如佳回答。
是啊，就算追得上。步騎必然分離。劉琨帶領的騎兵只有四千人，搞不好還會吃虧。
如佳望着劉琨說：“我們敢不敢明天再去追擊他們？”
劉琨大喜：“正如當年，賈詡令張繡隔一天再去追曹操，果然又敗曹軍。”
“不”，如佳卻說：“我們這次比他們還要大膽。我們追劉景而不擊。劉景應在後天中午左右到達左國城。劉景軍士，包括劉景本人必將大敗渲染一番。我們就在傍晚到達，偷襲他老巢左國城。早聽探馬說，左國城名曰城池，其實只不過是部落大寨。不過，這一策略也太冒險，稍有不慎，全軍盡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意已決，明日就出兵。”劉琨堅定地說。
如佳知劉琨的雄心被勾起，只好說：“此行必須細密，請衆將來商議吧。”
劉琨趕緊命人叫來溫嶠、令狐盛，還有三個自己從洛陽帶來的老部下。劉琨把偷襲左國城的計劃說與衆將，雖然衆將都已經十分佩服劉琨，可還是被這個瘋狂的計劃震驚。
令狐盛說：“前刺史司馬騰四次攻打左國城，全敗了。最後一次加上北面拓跋部鮮卑共六萬餘人，也敗了。我們全部兵衆加雜胡才一萬多人，一定不能勝。”
劉琨堅定地說：“我的戰役決心已下，我要傾所有騎兵前去，步兵守城，你們不用反對了。”
劉琨用堅定地目光環視一週說道：“我們現在只商議如何尾隨劉景敗兵；如何發動偷襲；偷襲得手之後如何擴大戰果；偷襲若有失，如何撤退？”
是的，戰略決心需要統帥英明決斷；而戰術上精巧思算，則考測得是所有將領的素質；組織嚴密，捨生忘死是戰士應具備的素質。
這一晚是在考驗將領們的戰術水平。第二日中午，劉琨典齊二千騎兵，加上城外三千胡騎，風塵滾滾，向南開去。
卻說劉景戰敗，一路奔走。到了天亮，收集部衆，一見損失數千人馬，羞愧難當。衆將都勸：“將軍敗北，非戰之敗也。實在是晉陽城太過險要，我軍無法攻破，才使劉琨鑽了空子。”
劉景也無可奈何，於再一日中午回到左國城。數千胡兵沉屍晉陽，戶戶都有親友或死或傷，整個左國城陷入一片哀鳴之中。
劉景見到劉淵，跪地痛說經歷。劉淵不禁長嘆：“這劉琨小兒果然是我們的勁敵。”傷心不已。
陳元達勸道：“勝敗兵家常事，漢王不必悲傷。不過，我軍自起事以來，從未攻城，應演練攻城之術。將來角逐中原，此術必不可少。”
陳元達又說，王彌橫行中原，手下有很多是原晉廷低級軍官，可由他們傳授攻城經驗。胡族和部分失意寒士的結盟，使西晉的形勢更加複雜化。
而西晉還未到崩潰時，大士族階級還未感覺到山雨壓城之勢。暫時的勝利，反倒使洛陽城裡皇帝和東海王的矛盾更加激化。可悲乎，食肉者鄙！
鋼指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