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正濃 116|番外三
大學課程與高中最大的區別，便是課程安排沒那麼緊密了。
下午沒課，陸遲在圖書館坐到三點半，收到了外婆的短信，說雨太大，讓他早點回家。
陸遲一手抱書一手拎起書包，不緊不慢地下了樓，他在一樓借書，看見大廳外面大雨瓢潑，濺到大理石地面上砸起一片白霧。女生們穿着裙子撐着雨傘，男生們擠在門口，先把褲腿挽到膝蓋再撐傘出發。
陸遲穿的也是長褲，他沒有例外，出去前同樣將褲腿捲了起來。
五分鐘後，走到學校正門，等了快十五分鐘，終於來了一輛公交車。現在還沒到高峰期，但因爲這場大雨，路上車很堵，快四點半，陸遲纔到了轉車車站，等了大概五分鐘，上了直達新家的公交。
車上人不多，前面零零散散的坐着幾個人，陸遲坐到了後面，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他看着窗外，大雨瓢潑，司機開得快，車輪濺起大片水花，灑進右邊的綠化帶。
公交開到一個平時就容易積水的路口，司機在前面大聲慶幸：“你們運氣好啊，這麼大的雨，繼續下去，再過一陣估計車就過不去了……”
後面的話陸遲沒聽清，因爲公交車從水中穿過，像是過河一樣的聲音，模糊了司機的話。
開過這個路口，前面路上雖然也有積水，但通車沒問題的。
陸遲忽然想起一件事，翻出電話簿，給沈父沈母發短信：伯父/伯母，xx路十字路口積水，你們回來時可能通不了車，換條路走吧。
現在兩家隔壁住着，陸遲記得沈父沈母今晚都有課，要九點多才到家。
夫妻倆很快發來消息，謝謝他。
陸遲知道他們肯定會打電話告訴讀高一的沈黛，不過保守起見，還是給沈黛發了一條。
短信發過去了，一直沒有迴應，陸遲不知道她是沒看見還是看到了不方便回，暫且收起手機。公交車快到家了，電話震動，陸遲迅速掏出手機，卻是外婆打來的，問他到哪了，通完話，陸遲看看短信，依然沒有沈黛的。
看看時間，沈黛已經放學了，現在應該在路上。下了公交，陸遲撐傘往小區走，邊走邊給沈黛打電話，結果提示他對方已關機，陸遲皺皺眉，走到沈家樓下，他再次拿出手機，依然打不通。
陸遲看看這大雨，有點擔心。
“阿遲，給誰打電話呢？”外孫遲遲不歸，江外婆不知第多少次走到窗前，看到隔壁門前站着個人，傘是自家的，大聲喊道。
陸遲只好先回了家。
江外婆已經下了樓。
陸遲收起傘走進來，“外婆，xx路口又積水了，我跟伯父伯母說一聲，讓他們繞路走。”
江外婆聽了，感慨了下幾句城市排水措施，忽然想到了沈黛，“對了，今天呆寶自己坐公交回來，會不會堵在那兒啊？不行，我得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退休了，身邊除了外孫就沈家四口子最親，沈父沈母哪天有晚課，沈黛哪天沒有爸媽接，老人家都記得。
可她打也一樣，沈黛手機關機了。
江外婆着急了，別看孩子們都大了，在她眼裡，依然還是小孩子，特別是沈黛，最叫人不放心。
“阿遲你去路口瞧瞧，萬一呆寶堵在那兒咋辦，手機還關機了。”外孫穩重能幹，江外婆很放心讓外孫過去接應。
陸遲手裡也有車鑰匙，放下書包，去車庫開車。
十五分鐘左右，到了積水路口對面，陸遲坐在車裡，看到那邊停了一輛公交車，車外站了一羣乘客，有的焦急地打電話，有的淌水過來，有的上了專門做散客生意的麪包車，繞道走。陸遲下了車，撐着傘尋找熟悉的身影，但對面沒有一個穿那所高中校服的。
後面又有一輛公交車開過來，陸遲拿出手機給沈黛打電話，本來沒抱希望，這次竟然通了。
Wωω★ t tkan★ ￠o
而此時的沈黛，真是欲哭無淚，老媽打電話叮囑她放學打車繞路回去的時候，沈黛手機只剩一格電了，她怕路上出事，關機省電用。放了學，同學喊她一起坐公交，沈黛抱着一絲僥倖心理，跟同學上了公交車，半路同學下車了，她擔憂地望着車外，發現外面水漸漸變深後，心裡涌起不好的預感，然後司機真的停了，讓他們這批乘客在前面下車。
沈黛發愁，沒急着下車，開機想給老爸打電話，剛翻出通話記錄，陸遲的電話就來了。
“到哪了？”清冷的聲音，周圍嘈雜，好像人也在外面。
沈黛緊張自己的電量，說話特別快，“到xx路口了，這邊積水，我先給我爸打電話，掛……”
話沒說完，陸遲打斷了她，“你下車站在路邊等着，我過去接你。”
通話結束，沈黛懵了，前面司機回頭，見車裡還有一個人，大聲催她下車，沈黛沒辦法，手機塞到書包裡，背上書包拿起雨傘。車外靠邊的人行道上都是人，大家又撐着雨傘，沈黛什麼都看不見，茫然地隨着人流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又擔心陸遲從後面過來，便停下腳步，好奇地前後張望。
望着望着，看到一把黑傘逆着前面的人流朝這邊走來，沈黛不由地盯着那把傘，眼看着它穿過人羣，露出傘下修長的人影，黑色長褲挽到膝蓋，小腿筆直勻稱，但上面大腿也溼了一部分，目光往上移，是條白襯衫，是……
陸遲俊美的臉龐，雨水模糊了他面容，但那輪廓也是卓然出衆的。
“你怎麼來了？”然而在沈黛眼裡，此時出現的陸遲不是隔壁的冷漠帥哥，而是她回家的希望，她期待地跑過去，高興在困境裡見到熟人，特別是回家與她順路的人。
“外婆讓我來接你。”陸遲停住腳步，等她到了跟前，他淡然地解釋道，眼睛看着她。小姑娘扎着馬尾辮，下雨天涼，她臉蛋特別白淨，更顯得眉眼靈秀，水汪汪的桃花眼望着他，裡面裝了喜悅。陸遲與她對視一眼，轉身往回走，“車在對面，咱們先過去。”繞路太費時間。
沈黛傻了眼，望着前面比膝蓋還深的渾水，望着零星幾個淌水過去的男人，猶豫道：“要淌水過去啊？”水太深了，她害怕。
“我揹你過去。”陸遲頭也不回地說。
沈黛受寵若驚，愣在了原地，她長這麼大，除了小時候玩遊戲，還沒讓老爸以外的男生背過。還有陸遲，平時冷冰冰的，怎麼突然對她這麼好啊？
聽到她沒跟上來，陸遲迴頭，皺眉看她，“怎麼不走了？”
沈黛忙追了上去，小聲客氣道：“不用你背了，我自己走。”
陸遲什麼都沒說，到了地方，他收起手裡的傘，轉身遞給她，“你幫我撐着。”
沈黛茫然地接過傘，還沒問，就見陸遲蹲了下去，那麼高的一個人，突然矮了身子，惹得周圍路人頻頻回頭。沈黛臉燙極了，心虛地放低傘擋住臉，彎腰扶他，“你起來，咱們一起淌水過去。”她已經想到辦法了，她拽着他胳膊，就不怕被水沖走了。
“上來。”陸遲目視前方，不耐煩地道。
沈黛實在不好意思當衆讓他揹着，站在旁邊不動。
陸遲看看她被雨水打溼的校服褲子，沒轍，仰起頭，黑眸望着她抿起來的小嘴兒，聲音柔和了幾分，“呆寶上來，我走得快。”
沈黛臉上又燙了，被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生喊她小名，感覺怪怪的，特別是陸遲喊得特別自然，有種難以言說的親暱勁兒。
沈黛莫名不敢看他，吃軟不吃硬，人家再三邀請，她再客氣好像有點假。
“那，謝謝你了。”沈黛卷好他的雨傘，左手握傘，右手舉着自己的，姿勢僵硬地趴到了他背上。腦袋一下子離他特別近，沈黛儘量擡高上半身，可陸遲抱住她雙腿站起來的時候，重心失衡，沈黛左手立即扒住他肩膀，整個上半身也貼了上去，腦袋差點就撞到他。
“你別亂動。”她比預料中的還要輕，陸遲將她往上顛顛，怕她鞋子碰到水，故意擡高她雙腿，要跨進水裡時，低聲提醒她，“腿往前伸，伸直了。”
沈黛看看下面的水，咬着嘴脣，孩子似的把腿挺直了。
陸遲邁進了水裡，水很黃，看起來流的特別急。沈黛膽小不敢看，收回視線，一扭頭，對上陸遲白皙的側臉。沈黛見過陸遲很多次，但這樣近距離地看他還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意識到，陸遲長得真的特別好看，英眉挺拔，黑眸深邃，嘴脣有點薄……
看得入神了，男人忽然轉了過來，沈黛心裡一慌，連忙低頭。
他好像沒發現她的偷窺，繼續默默往前走，腳步很慢，逆流而行，揹着她過“河”。
他肩膀寬闊，雙手穩穩地託着她，沈黛又悄悄瞥了他一眼，只一眼，心跳突然亂了，越來越快。
過了馬路，走到水淺的地方，陸遲將她放了下來。
“謝謝你。”沈黛低着腦袋，不知爲什麼，不敢看他。
她聲音一下子輕了下去，臉蛋紅紅的，陸遲多看了一眼，才沉默地走向不遠處的車子。
“你的傘……”沈黛追隨他背影，陸遲都走出好幾步了，她終於想起來，趕緊跑向他。
“撐一把吧，馬上上車了。”陸遲接過她遞來的傘，卻沒有打開，又來搶她手裡的。
沈黛低頭給了他，他靠過來，一把傘撐在兩人上頭，並肩而行。
地上雨水嘟嘟的冒泡，沈黛偷偷看陸遲筆直的小腿，心裡某個地方，好像也有泡泡冒了出來。
一下一下的，歡快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