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蒙尼爾營還在遭受着持續不斷的折磨,而在南島上,由教會組織的“社會援助”工作已經全面鋪開。
正如之前方濟各所計劃的一樣,這次的社會援助針對的不僅僅是信徒,更多的還是那些因爲島內嚴重的經濟危機而陷入困境的普通人。
他們的援助方式也極爲簡單粗暴,只要你來到教堂前,只要你能證明自己真的陷入了困境,只要你真心地向主禱告,那麼天堂的大門就會向你敞開。
----這個說法似乎不那麼準確,如果按照當地主教的說法,應該是“主的恩澤就會施於你身”。
客觀地來說,教會在當地的援助確實幫助了一批普通的無幸民衆,但這樣的幫助顯然並不是單純的,因爲當這些民衆被帶入教堂、參加禮拜之後,在潛移默化之間,他們都被灌輸了一
個思想:
上帝是愛你的,上帝在幫你,但如果南島迴歸,那麼上帝將拋棄這片土地。
在這樣的思想灌輸下,無論是真心的信仰者,還是那些想要靠教會的補助渡過難關的投機取巧者,都不得不開始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
如果真的投了,那是不是,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可以讓自己度過難關的幫助,就要斷絕了?
這種想法在島內不斷薹延,再加上南島官方行政院刻意的宣傳炒作,原本基數並不算大的宗教團體,居然造成了相當可觀的聲勢。
甚至於,這種聲勢開始不僅僅侷限於島內,而是進一步開始向國際上葟延,大量媒體爭先恐後地報道着教會在南島的“義舉”,彷彿他們做了多麼了不起的貢獻,但對於兩岸工商聯誼會向民衆幫助卻隻字不提。
在他們的口中,南島的困境是暫時的,是因爲某些邪惡力量的刻意攻擊造成的,而只要信仰上帝,這種困難就可以輕易度過。
----這甚至不僅僅是唯心主義的宣傳,而是真正的物質收買。
教會的態度表現的很明確:
信主,反對迴歸,我就給你錢,讓你有飯吃。
很少有人會不吃這套,尤其是那些本身就綠得一塌糊塗的、沒有任何自己的判斷力的底層民衆。
一時之間,兩岸工商聯誼會與教會的衝突,被擺到了檯面上來。
一方是廣泛撒網的大規模投喂,一方是嚴格調研後的精準幫助,哪一方能獲得更多的支持,不言而明。
......
高雄。
這是廖國興從兩岸工商聯誼會領到貸款的第二週,家裡的生活在款項到位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好轉,60萬島幣的債務在今天已經還完,他再也不用擔心上門催債的黑幫成員會嚇到自己的女兒,也不用擔心因爲還不起銀行剩餘的貸款而被強制性地收走房子,這讓他感到無比輕鬆。
當然,困難還是有的,就如同他之前跟妻子計算的一樣,父母的護理費用、家中的生活費、女兒上學的費用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沉重的壓力,但至少,以他自己的能力,這種壓力還不足以壓垮他。
不僅僅不足以壓到他,當前的困境反而讓他隱約有了一種希望。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跟隨父親出海的時候遇到風浪時一般。
困難就在眼前,危險就在身邊,但只要拼命努力,總有一天,他會駕駛着這艘小船穿過滔天巨浪,抵達最終的漁場。
想到這裡,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打開門之後,妻子溫柔地接過了他從市場上順路買回來的海鮮,隨後開口問道:
“怎麼樣,今天工作順利嗎?還是那個難纏的客戶嗎?”
廖國興微微點頭,回答道:
“還是那個雞掰客戶。哎,島北人就是難搞,我們賣的都是高科技的產品,又不會缺斤短兩,還要這麼磨磨唧唧的,又不是什麼很大的訂單,幾十萬而已,就算賣出去了到我手裡也就幾千塊錢,搞得好像我佔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聽到廖國興的抱怨,妻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
她絲毫都不反感自己丈夫的抱怨,實際上,在剛剛聽到的時候,她的心裡甚至有一些喜悅。
因爲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重新開始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對工作的不滿的時候,就意味着情況已經沒有那麼糟糕了。
在前段時間,在家裡陷入幾乎沒有出路的困境的時候,他可不像現在這樣活躍,每天進門時都是一張痛苦而沉默的臉,讓人看了心痛不已。
說道:
“做銷售就是這樣咯,沒關係啦,耐心一點,現在家裡的存款還夠支撐一兩個月,等爸的情況再穩定一點,我也出去做一份工,你就不用那麼辛苦啦。”
一邊說着,她一邊把裝在塑料袋裡的海鮮全部拿出來,手腳麻利地開始清洗處理,廖國興在旁邊幫她打了一會兒下手,便被她趕到房間裡去照顧父母。
實際上那也沒有什麼好照顧的,兩個癱瘓的老人,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牀上或者輪椅上發呆,不過,能跟自己的兒子說上幾句話,總還是對他們的精神恢復有好處。
走進房間之後,廖國興先是跟輪椅上的母親聊了幾句,見後者情緒不差,便轉身去父親的房間。
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此時的父親已經脫離了之前幾乎等同於植物人的狀態,對外界的刺激也有了反應,甚至跟他說話時,他偶爾還能咿咿呀呀地做出些迴應。
廖國興在父親的牀前坐下,伸手握住對方的手,隨後開口說道:
“爸,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牀上的廖華志沒有太多反應,似乎已經睡了過去,於是廖國興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今天我去把家裡的債都還完了,之前從聯誼會那裡拿貸款還剩下10萬多點,足夠家裡用一段時間了,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了。”
“這筆雖然也是貸款,但是比我們之前拿的要划算多了,利息又低,可能還不用還,我們算是白撿了工黨送上來的便宜啦。”
“以前總覺得咱們的問題都是對面造成的,這次真是有難才見人心了。”
“你不知道,你病的時候我去申請補助、申請保險,一個都沒批下來,全都是靠我到處借高利貸才撐下去的。”
“竹聯幫那些人真的沒一個好東西,他們都沒有同理心的哦,我都跟他們說了家裡面困難讓他們降一點利息了,結果你猜怎麼回事,他們反而要加我的利息!”
“因爲他們說,我們家裡這種情況啊,很可能最後都還不上前,一家子人死掉賬就沒了,借給我們屬於高風險。”
“我都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得來的這種經驗...不過看他們那麼熟練的樣子,這種事情應該發生了好多次了。”
“爸,南島真的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好啊。
“我們天天笑話別人日子過得苦,真到出了事情才發現,原來我們纔是過得苦的那一個哦。”
“我們之前看不到,其實不是因爲沒有,是因爲我們本來的生活就不差,所以接觸不到那些人啦。”
(現在好了,出這麼一次事,也算是經歷了人生百味了。”
“不過話說話來,工黨比我想象中的要友善多了,他們又有錢,又貼心的。”
“前幾天我去領貸款的時候,你知道他們怎麼跟我說嗎?”
“他們說,要是家裡有什麼就業的困難,可以跟他們聯繫,讓阿霞也去上班。”
"雖然我暫時沒打算這麼做啦,阿霞畢竟還是要照顧你和媽媽,不過,他們能想到這點,真的很不錯了。”
“還有哦,他們來家裡面拜訪了三次,你知道他們每次帶什麼禮物嗎?不是給你的營養品啦。”
“是米麪油啦。”
“好務實,對不對?”
“可是,咱們真的缺啊....有幾天,我銀行卡里就剩幾塊錢,我們差點連飯都吃不上了,我都難以想象,在這個年代,我們這樣的家庭,還會有這麼一天。”
“買米麪油這些錢真的不多,甚至他們給的貸款也不多,好多人都說是糖衣炮彈,說他們的錢都是從我們的企業裡搶來的,要引誘我們叛變的。”
“不過爸啊,行政院那幫人連醫療費都不給我們報銷,他們給我們送大米哎,哪怕是搶來的又怎麼樣,就算是搶來的,這也是....劫富濟貧了吧?”
停頓了片刻,他繼續說道:
“所以啊,爸,我這回可能真的要投共了啊,你現在也說不了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行政院不管我們的死活,那我只好....誰管我,我就投誰了。”
說完之後,廖國興長長嘆了一口氣,放開父親的手走出了房間。
然而,等他走進客廳的時候,他卻突然愣住了。
在客廳的門口站着一個穿着黑色教士服的牧師,而妻子站在門內,有些侷促地聽着對方的傳教,身後還站着上門回訪的聯誼會的工作人員。
這下好了,兩個對頭,今天撞到一起了。
見到廖國興走過來,工作人員不動聲色地向他搖了搖頭,而那名牧師則開口說道:
“願主保佑你,我的孩子。主聽聞了你家中的一些困難,於是便讓我來幫助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