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空,突然地陰沉下去。黑雲經不住狂風的慫恿,從四面八方壓將而來;塵埃在半空斡旋起舞,是要慶賀終於不被踐踏了嗎?
今天不是一個適合遠行的日子,兩張機票早在前幾天就放入行囊。
“爸爸,對不起!”施旎默唸着走出家門,在永瑞集團大樓下佇立了許久,還是沒有勇氣向父親告別。
雨點再不願耐持,急切地砸下來,不客氣地打向發愣的女孩。
立即,天像傷婦般號啕,涕淚滂沱。雨水順着高處泄下,在街道上到處流淌。原本以爲可以濯淨這滿地塵囂,不想它們去積漲着爬上人行道。
雨海深處,一個飄渺地身影在十字路口跳躍;隔着雨簾,施旎望見了那朦朧世界裡的女子,她歡暢地笑,溼透的衣裙無法再遮掩窈窕身姿。雨中,跟上來一個撐傘的中年婦女,拼命的要用這小得可憐的傘把女兒留在明朗世界。然而,女兒一把奪過,藉着風遠遠地,扔了出去。見雨傘在疾風驟雨裡翻滾的樣子,突然大笑起來徑直的追去,玲瓏的身影越漸迷茫。拉不回女兒的女人癱坐,咿咿呀呀,像在哭泣又像詛咒。
驟雨過後,籠罩天空地熱霧早已逃散。
迎着清新,呼吸也變得格外舒暢,蔡曉叢拖着行李箱笑容滿面地走近—
“嗨,等久也吧?”她輕拍了下施旎的肩膀。
“啊?”
“發什麼愣呢?我來了都不知道。”撩了下飄逸的長髮,蔡曉叢漂亮的臉上滿是嗔意。
“我在想一個女孩,剛纔下大雨的時候,她在雨裡跳呢。”施旎吶吶地說,思緒還留在那場雨裡。
“我也看到她了,我媽說這女孩子瘋了;她還來敲我家的窗玻璃呢!”蔡曉叢驚詫地說,“嚇得我都不敢出門了,媽媽見了她像見了瘟神一樣,本來死活要送我,這可好,跑到廟裡燒香去了。她居然還來了這裡?太邪了。坐車還得二十分鐘呢,難怪人家說‘傻子不怕累’了。”
施旎聽她這麼一說反而笑了,斜了她一眼,“好啦,沒那麼弦吧。”
“是真的。”蔡曉叢說得篤定。
“子健呢?他都不來送你了?”下意識地望了下身後,“不會吧。”
“別提了,我叫他別來,他就真不來了。”蔡曉叢呶着嘴說,“可能他是真的不在乎我!”
“曉叢,你留下吧,子健不可能不在乎你。”施旎抿了下脣,遐思着,“他…可能是太傷心了。”
“他會傷心?我不知道。”嘆了口氣,蔡曉叢搖頭搖苦笑,“旎,你知道嗎?子健的心思越來越深沉了——越來越不像他…”
曾幾何時,我們都已長大,那時的歡聲笑語再也粘貼不到現在的臉上。夥伴大都各自天涯,有的,早已飛黃騰達,比如楚文;有的,實現了兒時的夢想,比如子健;施旎呢,想到什麼都會去做,無拘無束。就我蔡曉叢了吧?看起來也似乎很幸福:天生優雅地模樣,寬裕的生活,父母的疼愛,還有個正直又帥氣的男朋友。難道這樣子,人生就完美了嗎?媽媽不願意爲了我接受子健,子健也不願爲了我放棄原則。那麼,難道我就該接受什麼?或者放棄什麼了嗎?旎呀,雖然有時候,我在想:你總是飄浮不定地,像是在逃避現實。那麼我說,我也有我不想面對的,你信嗎!
……蔡曉叢又嘆了口氣,一絲苦笑……
“曉叢,愛情要互相信任,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健很在意你。”施旎還是不死心得想她能留下來。
岔開話題,蔡曉叢反問:“旎呀,你有什麼理想嗎,你爸爸這麼有錢,你卻還要跑出去打工。而且大家都知道,你爸爸最疼你了?”
施旎若有所思的苦笑,淡淡地說:“可能,人都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是人都會有不得而的苦衷,對二天前的遭遇施旎還是心有餘悸。
“從小呀,我就覺得你古里古怪地,”蔡曉叢點了下她有腦門,驀然問道,“旎,你說,未來——會是什麼樣的人在你身邊?什麼樣的人才能是你喜歡的那個?”
“呵呵,你該說‘咳,什麼樣的人,會這麼的倒黴’呢?”做着鬼臉。
“天哪,你若再這個樣子,怕是真要沒人敢惹了。”
兩個女孩,在熙熙攘攘的候機大廳,交談着,嘻笑着,全然忘了時間。
“沒人最好,省得清閒,看看你跟子健就夠煩了。”施旎鼓了鼓腮幫,俏皮的笑。
“難怪子健老叫你騎士,還真是瀟灑——施旎,說認真的,你就從沒遇到過讓你心動的,哪怕一點的男孩子嗎?”蔡曉叢問這句話時,眼皮不經意得跳動着。
施旎想說不知道,又覺得欠妥。放下話茬兒,看了看錶,跳了起來,嚷嚷道:“完了,完了,都三點了,只有十分鐘,曉叢,快點!”
於是,兩個女孩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急火火地堵向檢臺——
“小旎!小旎!”
誰不想活這個時候來,還叫這麼大聲,回頭一看,那死鄭楚文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了上來。
“幹嘛!”真沒好氣,施旎以同等大的分貝還他。
“放心,我不是來跟你求婚的。”鄭楚文明顯是一路跑着來的,彎下腰雙手撐着膝蓋,直喘粗氣,“丫的,又不辭而別!”
這小小的檢臺快成看臺了,齊刷刷的眼睛都瞅過來。
臉紅了,脖子也要粗了。施旎瞟了眼四周,壓低了聲音:“要死啊,誰要你的求婚了,快說什麼事啦,我來不及了,死鄭楚文,總來也從小一起長大,居然現在纔來。”
“丫的你當我神仙呀,走了都不說聲,”鄭楚文很想把她拎起來,“要不是曉叢剛剛發短信告別,我還不知道你今天就走呢。”
“楚文,你來得還真是及時,再晚一秒,就追不上了。”蔡曉叢輕笑着說。
“這丫的,居然還沒向懷叔道別,太沒良心了。”鄭楚文嘴上繼續抱怨着,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本銀行存摺,邊說邊威脅般,“小旎,這是懷叔讓我交給你的。你敢不要,我就敢不讓你上飛機!”
施旎悻然的接過,也沒顧上仔細看,只扁了扁嘴。
“本來按我的意思,會直接辦成卡,可你爸怕你隨手丟哪都不知道,說存摺更安全。”
“有區別啊?”施旎訕訕笑。
“當然有,密碼你生日,記住了。”楚文點了下她的額頭,“我也有禮物送你們。”
說着,把一個漂亮的首飾盒給了蔡曉叢,只給了施旎一個黑糊糊的小包。
“死鄭楚文,就知道你偏心。好了,我們走了,不睬你!”
“楚文,我跟旎走了,你要保重喔,代我們好好照顧施老師。”蔡曉叢嫣笑着向他揮手。
“還是曉叢最貼心了,你們走吧。”鄭楚文揮揮手說,“小心點,有事打我電話。”
直到她們身影遠出眼簾的那一刻,鄭楚文才對着身後說:“可以出來了吧。”
滿面惆悵,陸子健也只是嘆了口氣。
“都走了,現在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反正一個也沒留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鄭楚文笑得油滑。
“你就少來挖苦我了。”臉上也寫着苦笑,“謝了。”
“沒什麼,本來也會來送她們的;就是這條鏈子有什麼特別的嗎。”
“在東帝汶的時候,遇到一個被當地人稱爲‘文萊女巫’的婆婆給的,看着比較適合。”
“那玩意能叫女人愛上嗎?”輕勾着好看的桃花眼,一位漂亮的空姐從他身邊走過時,差點被他電得摔倒。
等她尷尬得走遠,兩人相互看了眼,都大笑起來……
“施旎有跟你說是她們去香港做什麼工作嗎?”鄭楚文突然問道。
“我還以爲你會知道,”陸子健一臉地錯諤,“她沒說過嗎?”
“沒有啊!這丫居然誰都沒說,也太不讓人省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