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箇中國人是條龍,三個中國人是條蟲”這句話都已經成爲了俗語。實際情況是,不光是中國企業,外國同類企業之間的競爭也是很殘酷的,美國的AMD和Intel,日本的富士通和NEC,本田和豐田……等等,因爲同屬的物種要佔有同樣的生存資源。
在適者生存的生物世界,生物之間的關係能夠更直接地影響生物的分佈和生存,一個物種的繁衍、生息和其他物種之間既有競爭關係,同時也爲其他物種的生存創造了條件。只有自然氣候或者其他環境發生巨大的改變,纔會引起物種的滅絕,這種變化則是非常少見的。
這一點和企業的情況也非常類似。一個行業的興衰,總是引起很多行業相應地變化,據說房地產行業和152個行業有比較密切的關係。
位於內蒙古的一個小山村,其地貌特點是少許的山地加上大面積的丘陵,總共有大約10平方公里。10年前政府開始禁止放牧,其實這個地方也只不過就是100多隻綿羊而已。就是這樣的一點變化,生物羣落和自然環境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以前極其少見的野兔、松雞、鵪鶉等已經很多,甚至有人發現了多年未見的狐狸和草原狼。由於山上植被狀況的改善,水土得到保持,再也見不到每年夏季的山洪。所有這些改變都不是因爲氣候和自然的變遷,而是一種關鍵的競爭物種—綿羊的消失。
在生物界,自然選擇中的“自然”有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指氣候、地形等無生命的自然;另外一層意思是其他物種。而企業的自然選擇中的自然主要是指其他企業,企業總是在相互依存、相互競爭的關係中發展、繁衍和被淘汰的。企業之間競爭和依存關係與生物的這種關係非常類似,所以企業之間的關係是值得作爲大事討論的。
一方面,企業呈現的羣落特徵非常類似於生物羣落的特性,溫州做鞋和小商品,福建石獅做品牌服裝,深圳則是電子產品的聚集地。另外一方面,這些非常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企業之間的競爭關係也非常激烈。
同種之間競爭
“一箇中國人是條龍,三個中國人是條蟲”這句話都已經成爲了俗語。看到兩個國內企業在出口時拼得你死我活,很多好心先生還在支招說不應該過度競爭而應該適當地合作,一致對外。
持這種觀點的人要麼就是沒有做過企業,要麼就是不知道進化論的基本原理。實際情況是,不光是中國企業,外國同類企業之間的競爭也是最殘酷的,美國的AMD和Intel,日本的富士通和NEC,本田和豐田……等等,所有同國同類企業之間的競爭強度都要高於異國同類企業。正如《物種起源》中說的:
同種的個體間和變種間生存鬥爭最劇烈:同屬的物種間的鬥爭也往往劇烈—生物和生物的關係是一切關係中最重要的。
不過同種的個體之間所進行的鬥爭幾乎必然是最劇烈的,因爲它們居住在同一區域內,需要同樣的食物,並且還遭遇同樣的危險。同種的變種之間的鬥爭一般差不多是同等劇烈的,並且我們時常看到爭奪很快就會得到解決。例如把幾個小麥變種播在一起,然後把它們的種子再混合起來播在一起,於是那些最適於該地土壤和氣候的、或者天然就是繁殖力最強的變種,便會打敗別的變種,產生更多的種子。結果少數幾年之後,就會把別的變種排斥掉。甚至那些極度相近的變種,如顏色不同的香豌豆,當混合種植時,必須每年分別採收種子,播種時再照適當的比例混合,否則,較弱種類的數量便會不斷地減少而終至消滅。綿羊的變種也是這樣,有人曾斷言某些山地綿羊變種能使另外一些山地綿羊變種餓死,所以它們不能養在一處。把不同變種的醫用蛙養在一處,也有這樣的結果。
自然界中每種生物需要佔據不同的生態位,藉以跟其他物種加以區別。生態位包括該物種覓食的地點,食物的種類和大小,還有其每日的和季節性的生物節律。
俄羅斯生物學學者格烏司曾在實驗室中做過一個重要實驗:他將兩種草履蟲生物(雙小核草履蟲與大草履蟲),分別放在兩個相同濃度的細菌培養基中。幾天後發現,這兩種生物的增長都呈“S”形曲線。接着,他又把這兩種生物放在同一環境中,16天后,培養基中只剩下雙小核草履蟲存活,大草履蟲已“銷聲匿跡”。對這一過程,格烏司進行了仔細觀察,並沒有發現生物中互相攻擊的情形,也未測到分泌出什麼有害物質,只發現雙小核草履蟲在爭奪食物中增長比大草履蟲快,由此將大草履蟲驅出培養基。
實驗在繼續。他將大草履蟲與另一種袋狀草履蟲放在一起培養,結果兩者都存活下來,並達到了一個穩定平衡。原因是兩種蟲雖然都“爭搶”食物,但袋狀草履蟲服食的是大草履蟲不吃的那部分。人們將這種生存現象的發現稱之爲“格烏司原理”。
格烏司原理又稱“生態位法則”,即物種在生物羣落中各有自己的生存位置和作用,各物種相互競爭,每一物種只有佔據基本生態的某一部分,才能繼續生存,同樣也可以說,只要佔據了這一適當的生態位置,該物種就可以得到生存和發展。
這一研究成果爲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指導思想。研究表明,在動物界,沒有兩個物種的生態位是完全相同的,如果物種親緣關係過近,或相似,就會發生生態位的部分重疊,從而出現殘酷的競爭,有如“一山不容二虎”,“一槽拴不住兩頭叫驢”。
在激烈的生存壓力面前,企業中情感上的傾向永遠取代不了正確決策,任何國家的出口都會得到一些本國政府的扶持,此時,條件完全相同的兩個本國企業之間就成爲最關鍵的競爭對手。
即使不是一些大的項目,民間購買也是如此。“我想買一輛日本車。”這樣的顧客多半會在本田和豐田之間做出選擇。表面上看,本田和豐田之間以及和德國汽車之間競爭關係是相同的,實際上強度是不一樣的,因爲用戶已經被分解成一個個的羣落,有人喜歡日本車,另外一部分人卻喜歡德國車。
叢林法則被衆多人指責,但它在解釋商業現象時卻是一個有效的法則,一個企業之所以存在就在於它有效地扼殺了競爭對手的存在。
據統計,在美國,新興的公司有70%是從原公司辭職的員工創辦的,它們之所以生存下來,在於它們都不與原公司展開全面的正面衝突,儘管在爭奪生存資源上也有相同之處,但是儘量地不同才能促進生存。這就猶如動植物的分化,距離原物種越遠,生存的可能性就越大。但是分化並不等於引入新的物種,這就像從高科技企業分化出來的小企業不會做和原來完全無關的行業一樣。
企鵝佇立在水邊,由於害怕被海豹吃掉,在潛入水中之前總是躊躇猶疑。那種膽怯的行爲,我們也許更能直接寄予同情。然而在自然界中,動物都會想辦法逃避或者減輕危險。南極洲的帝企鵝是最大的一種企鵝,它們在下水之前爲了確定水中是否有海豹,往往會相互往水中推擁,把同伴推到海里去,讓同伴做替死鬼。許多人認爲這是企鵝笨拙的表現,其實這是一種爲生存而競爭的現象。
小公司在創業中,繼承大公司的技術和一些客戶資源,但是它們爲了防止被大公司吃掉,往往要冒險,劍走偏鋒。一個新的市場、新的技術往往是小公司率先發掘的,一旦被證明是一個風險小的產業地帶,大公司就會像那些知道沒有風險的帝企鵝一樣,躍入水中,爭奪新的食物資源。
在兩個生態位中,考慮觀察的維度越多,兩個生態位的差別就越明顯,越容易被區分開來。當同種企業競爭時,市場越被有效地細分,能夠容納的企業就越多。人類發明的致富招數,其本質都是爲了減緩競爭強度,如市場細分、定位、開發新的商業模式、創新產品等等。這些招數客觀上卻達成了豐富商品種類、擴大經濟規模的成效,就如同生物爲了逃避競爭才進化得複雜多樣一樣。計劃經濟的劣勢就是無法通過競爭自然地擴大市場,比如計劃全國一年生產多少抽水馬桶,卻很難像自由競爭的市場一樣產生如此繁多的各種馬桶。
當一個企業和另外一個企業欲佔有某種市場,越採用同樣的營銷方案,競爭強度就越發激烈。
同種之間協作
我曾在這種情形下失去每一粒種子。同種的大羣個體對於它們的保存是必要的,這一觀點,我相信可以解釋自然界中某些奇特的事實:例如極稀少的植物有時會在它們所生存的少數地方生長得極其繁盛;某些叢生性的植物,甚至在分佈範圍的邊際,還能叢生,這就是說,它們的個體是繁盛的。在這種情形下,我們可以相信,只有在多數個體能夠共同生存的有利生活條件下,一種植物才能生存下來,這樣才能使這個物種免於全部覆滅。①
邁克爾·波特在《國家競爭優勢》中着重分析了一國的某些產業爲何呈現出獨特、持續的競爭優勢,他認爲傳統的經濟理論只注重比較優勢是過於簡化了,他提出的“鑽石模型”認爲產業的集羣效應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意大利的皮革或者陶瓷業等。
飯館、小賣部、百貨商店具有同種之間普遍存在的協作的現象,因爲這些行業沒有技術壁壘,也幾乎不存在有經驗人員的流動性。這種純粹的模型讓我們觀察到同類企業協作效應最基本、最直接的原因:聚集到一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顧客。
我們從集羣效應的形成大致上可以看出自然演化的跡象。以開店爲例,可能沒有跡象表明,他們提前商量好,要在一起開店,以便聚集更多的客戶光顧。起初的原因有可能是少許聚集到一起的店鋪生意比較紅火,於是吸引了更多的客戶,又吸引了更多同類商家,而其他地方的店鋪有可能遭到了毀滅性的淘汰。
1925年,原通用汽車副總裁沃爾特·克萊斯勒創辦了克萊斯勒公司。他不但沒有受到當時最主要的競爭對手通用汽車公司的打壓,通用總裁艾爾弗雷德·斯隆甚至還幫助克萊斯勒本人以及其他跳槽員工從通用爭取福利,並對克萊斯勒公司進行適當的幫助。這個故事常常被當做美好的商業理想及美國精神的例證。
從個性上來看,斯隆確實比很多經理更有商業理想,也是比較厚道的商人,他在解釋幫助克萊斯勒的行爲時說是爲了保持美國的競爭力。斯隆和克萊斯勒本人關係好也是一個非常偶然的重要原因。
作爲一個第一個職業經理人的標兵,斯隆的這種行爲之所以合理,是由當時的產業環境決定的。1925年時的美國汽車工業,雖然競爭也十分激烈,但是市場前景非常廣闊,經濟飛速發展,正處於大蕭條前期,市場看來有開發不完的需求,就像一片廣袤的土地等待新興植物的播種,只有生物羣落的擴大才更有利於市場的擴大。
2005年,李開復從微軟跳槽到Google後,卻受到了原東家的起訴。具體到這件事本身,也許是由於各種細節上的原因。從商業環境上來看,並非蓋茨沒有商業理想,而是對業界環境的適應性反應,有競爭力的公司未必都能正確的決策每件事情,但總是能因行業發展規律,做出相對正確的決定,從而被自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