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造物第三品,魘木
算命先生頗爲驚愕,上下打量陳實:“你也知道公子?你到底是何人?”
公子名下的產業極多,單單輦都便有三四處產業,他也不想得罪自己人。
陳實輕撫幽泉游龍劍的劍身,劍中幼龍隨着他的指尖遊動,似乎對他指尖很感興趣。
“浴都胭脂巷的大娘,快活林的杜神手,紅娘會的薛姨娘,鳴鳳閣的裘掌櫃。”
陳實微笑道,“都是死在我的手中。你是搬山宗的算命先生,你來算一算,你今日的運道如何?我看看準不準。”
算命先生臉色微變,腦後的元嬰手中多出一個算盤。
算盤十分精巧,大小不過一寸二三,但九十一顆算盤珠清晰分明。
最爲奇特的是,每一個算盤珠上都有不同的符籙烙印,正反兩面各自刻有五種符籙,對應五行符。
而珠輪中間更加複雜,刻有多達八種符籙,對應八卦符。
而算盤本身也刻繪着各種奇特的符籙圖案,用金線混着硃砂描摹,手工之精巧,令人歎爲觀止。
單單這個算盤上的一顆珠子,只怕都價值上百兩銀子!
這種巧奪天工的手段,不是百鍊堂,就是魯班門的手筆!
“讓你算命,你算錢。”
陳實哼了一聲,進步刺指,劍指嗤的一聲刺出。
算命先生聽到空氣炸裂的聲音傳來,幽泉游龍劍已至眼前,他側頭躲避,元嬰祭起算盤迎擊游龍劍。
“躲過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游龍劍化作一道寒光從自己面前飛過,心中一片歡喜。
陳實這一劍實在太快,他命懸一線,幸好脖子結實,及時側頭,否則這一擊定然要了他的小命!
不過他應變速度太快,導致他的算盤飛出的時間不對,未能迎上陳實這一劍。
此刻,一顆顆算盤珠的威力開始激發,表面上的金木水火土等符籙亮起,乾坤風雷等卦象也自旋轉,算盤珠飛速變大。
這件符兵的威力奇大,祭起之後,九十一顆算盤珠上的多重符籙的威力迭加,五行互補,威力暴漲,輔以八卦符籙,威力更是奇大。
再加上五行相剋,倘若敵人太厲害,便可算盤珠套住敵人,外用八卦束縛,內裡五行爆炸,敵人往往粉身碎骨!
他這算盤有多達一百零八種用法,演化爲一百零八種招式,可近戰防守,遠距離施法,無不如意。
“此人雖得到幽泉游龍劍,但不懂祭煉之法,只會把此劍當成利劍。”
電光石火間,他的腦海中已經閃過一個個念頭,不免有些炫技的念頭在其中,“我用內五行相生,困住他下半身。用金氣將他攪碎,木氣讓他膨脹,火氣將他焚化,水氣將他沖刷成灰,土氣將他壓碎。再用外五行將他炸得粉碎!最後用八卦煉他一煉,將他煉成一顆小巧的人肉靈丹!”
他的算盤此刻威力向外膨脹,算命先生準備收斂威力。
同一時間,他的後方數十丈開外的屋脊上,蹲踞在那裡的元嬰境修士脖頸突然浮現一道紅線。
此人也看到游龍劍飛來,但速度實在太快,光芒一閃便來到眼前,從他脖頸處一晃而過。
他心中驚慌,急忙騰空躍起,人在半空中突然想道:“我怎麼這麼輕?”
他向下看去,只見自己脖子以下的身軀,就在下方,長着八條胳膊,胳膊張開,作躍起狀。
他和身子一起躍起,只是頭躍起得更高。
陳實在游龍劍擊中他的同時,已經化刺劍式爲雲劍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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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劍式招式未盡,又化作劈劍式,再化抹劍式,一共四招,都是子午斬邪劍最爲簡單的招式,任何一個讀書人都會的招式。
四招乾脆利索。
他的上方,祭起百餘根飛針的那人,飛針被雲劍一週,悉數斷去。
此人的脖頸也被雲劍斬斷。
而劈劍式則是一掠而過,自上而下,將陳實身後百丈開外的那人腦袋連同腦後神龕神胎,一併劈開!
抹劍式的速度極快,湖面上,百丈外,水龍被抹了脖子,嘩啦散去。
與這條水龍被一起抹脖子的還有站在龍首上的那位元嬰境修士,此刻一隻手捂着咽喉,另一隻手則在瘋狂翻找身上的藥瓶,尋找斷續膏,試圖在臨終前抹上斷續膏,爲自己續命!
他心中慌亂,懷中的藥瓶突然失手落入湖中。
他大叫一聲,脖頸中的鮮血再難壓制,向外噴去,屍體沉入湖中。
陳實抓住飛來的游龍劍,劍指輕抹劍身。
劍身如水,水中幼龍溫順的隨着他的手指移動而遊動。
“算出來沒有?”
陳實指端抹過劍尖,目不斜視,注視着劍尖,輕聲道,“你今日到底是生是死?”
算命先生此時剛剛想到“人肉靈丹”,算盤的威力已然收斂,他正欲準備施展第二招。
這時他才突然發現,與他同行的四人已死。
他的額頭冒出冷汗,身後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兩聲響,第一聲是掉下來的無頭身軀,第二聲是掉下來的人頭。
接着嗤嗤的聲響傳來,空中落下一連串的飛針。
飛針斷去,恰恰落在他們周圍,環繞成一個大圓。
緊接着飛針主人的屍體跌落下來,帶着呼嘯風聲。
陳實向左側走了一步,飛針主人的屍體噗通一聲落在地上,沒有觸碰到他分毫。
他的身後,被劈開腦袋和神龕的那人屍體倒下的聲音傳來,湖面上也傳來屍體落水的聲響。
算命先生額頭冷汗滾滾,他從未見過如此快的飛劍。
太快了!
他本以爲飛劍是針對自己而來,躲過飛劍時,他還曾有那麼一絲慶幸,認爲自己更強。
沒想到飛劍的目標,根本不是他,而是他的同伴!
他還未來得及收招,他的四個同伴,分別在不同方位,前後相距一兩百丈,便統統死亡!
他從未見過如此快的飛劍!
搬山宗中高手輩出,能人異士不在少數,但從未有過如此快的劍!
看着陳實,他感受到莫名的壓力。
“我……”
他身軀顫抖,適才他所想到的各種招式,此刻統統不翼而飛,腦海裡一片空白。
陳實走到他的跟前,收回游龍劍,取出龍鬚筆,淡淡道:“回去之後,你可以慢慢算。”
他以氣血爲硃砂,用龍鬚筆書就一張奇異的符籙,筆尖輕掃,符籙便自凌空飛起,落在算命先生的胸口。
這張符沒有傳統符籙的神相、神名、神語三段式構造,畫的是一株根觸捲曲如蛇或者章魚的大樹。
內部結構極爲複雜,細節極多。若是用硃砂筆來畫,只怕要畫兩三天才能畫完,而且容易出錯。
但若是能夠做到一念成符,畫出這張符便極爲簡單,而且出錯的概率極低。
此符名叫魘木,在《符籙造物寶鑑》中位列第三品符籙,是陳實元嬰境能夠畫出的最複雜的造物符籙。
畫這張符籙,需要很多稀奇古怪的材料,甚至需要魔蛻掉的皮囊做引子,用鬼魂煉成汁液,混着早晨的露水一起研磨硃砂,纔可以作畫。
不過造物寶鑑上也說,倘若有一杆可通陰陽的畫筆,也可無須去尋這些材料,只是畫出來的魘木,威力要遜色幾分。
算命先生聲音沙啞道:“你放我走?”
陳實吩咐道:“我在你的胸口留下一道符,名叫魘木,你回到搬山宗後,立刻找你們宗主,請來最好的符師來破解此符。我給你三個時辰的時間,不要耽擱了。”
算命先生打個冷戰,急忙撒腿狂奔,腳步如飛,匆匆離去。
陳實指端輕輕抖動,一道大火飛出,將地上的屍體點燃,燒成灰燼。
他將村裡的其他兩具屍體也處理乾淨,免得被月光照射變成邪祟,這纔在村民們驚恐的目光中走向阿拙家。
婦人阿英看到他殺人,嚇得魂飛魄散,早就拴上門,躲在院子裡,抱着兩個孩子瑟瑟發抖。
她聽到敲門聲,見阿拙準備開門,連忙道:“喬拙,不許開門!他殺了人!”
阿拙道:“小十不會對我們不利。”
婦人阿英道:“他是不會對我們不利,但他仇家呢?”
阿拙遲疑一下,門外傳來陳實的聲音:“阿拙叔叔,我是小十。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事了,我自己承擔後果。我去解決此事,便不打擾了。”
阿拙站在門後,吩咐道:“你儘管去。陳寅都的兒孫,不弱於人,不要墮了你爺爺的名頭。”
陳實躬身道:“叔叔放心,我自會全力以赴。嬸子,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
婦人阿英不敢說話。
陳實從門縫塞過去幾張銀票,道:“嬸子,我無暇教導小虎、小偉。阿拙叔叔事情繁多,賺不來多少錢。這裡有些銀兩,嬸子收下,去尋個好私塾讓他們上學,不要耽誤了他們。”
他轉身離去。
阿拙抽出那幾張銀票,打開看時,都是百兩一張,萬三錢莊的通票,隨處可兌銀子。
阿拙打算開門,給他送回去,婦人阿英連忙止住他,道:“這是你侄兒孝敬你的,爲何不收?不收這筆錢,你兩個兒拿什麼去讀書識字?靠你放蜂賺的那幾個錢,這輩子休想踏入私塾的門!我不指望你出息,但小虎小偉不能耽誤了!”
阿拙想了想,道:“委屈你們娘幾個了。”
他雖是陰帥,看起來風光,但也是驢屎蛋子表面光潤。
陰帥由地府發放俸祿,俸祿雖高,但給的是死後才能用的紙錢,攢的也是陰德。
這筆錢和陰德,生前花不了分文。
他養家餬口,便只能靠放蜂賺些錢財。
無論他的修爲是何等強橫,在陰間的地位是何等之高,出入前呼後擁,多麼風光,但在陽間,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放蜂人,需要爲一日三餐去勞作,去賺錢。
倘若他的心腸壞一點,稍微的壞一點兒,他的家境便不至於如此清貧。
他會有數之不盡的財富,美人,奴僕。
但倘若真的稍壞一點兒,那麼他便不再是陰帥阿拙了。
陳實來到橋上,發現有人在查看地上的灰燼,見到他來了,慌忙四散而逃。
“快去報官!”有人叫道。
陳實遙遙伸手一抓,那人呼的一聲倒飛而來,落在他的面前,嚇得手足俱軟,不敢動彈。
陳實道:“你們村子叫什麼名字?”
“水口村。”那村民戰戰兢兢。
陳實擡手指向算命先生逃走的方向,道:“往那兒走,是什麼地方?”
“蘆花村。”
“再遠一些。”
“圓木鎮。再遠的話,就是輦都城了。”
陳實輕輕點頭,放開那村民,取出一小錠塞到他手中,道:“我叫陳實,新鄉幹陽山人陳實,新鄉省拱州省的兩省解元。那四人是我殺的,與其他人無關。你去報官,一定要說清楚。”
那村民連連點頭。
“快去報官。”
陳實揮手道,“說清楚,是兩省解元陳實,不是舉人陳實!”
那村民捏緊銀子,一路小跑去了。
因爲手中有銀子,所以跑得比其他報案的人快多了。
陳實不緊不慢向輦都走去。
算命先生一刻也不敢停,直奔輦都而去,待來到輦都,他顧不得許多,硬闖搬山宗在輦都的堂口,叫道:“救命——”
搬山宗上下被他驚動,紛紛走出,向他看去。
萱聖女和搬山宗的百里牧宗主也聞訊趕來,只見算命先生站在人羣中,四周都是關切詢問的人們,環繞着他,不住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算命先生大叫一聲,猛地撕開上衣,叫道:“其他人都死了,我被奪劍那小子種下了一道符!三個時辰要我性命!如今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他的胸口,硃紅色的魘木符極爲醒目。
此符結構複雜無比,印在他的身上,居然像是活物一般,根觸還在不斷蠕動,向他體內扎去,似乎在汲取他的氣血,把他當成一個人形肥料。
“都走開!”
搬山宗內幾個符籙造詣極高的符師走來,推開衆人,其中一個符師見此符籙,吃了一驚,急忙道:“種符之人,有沒有告訴你這是什麼符?”
算命先生道:“他說叫做魘木。”
那符師臉色微變,道:“南派符籙,第三品符,魘木!居然真的有人能煉成這種符籙,好本事,好本事!”
他按住算命先生的下眼皮,向下一拉,只見眼白裡有很多細小的根鬚在蠕動。
他一指點在算命先生的眉心,算命先生身軀微震,腦後神龕躍出,只見神龕與玉枕穴之間也長了許多根鬚!
衆人見狀,倒吸一口涼氣。
這種符籙,簡直就是魔的手段!
那符師查看算命先生的元嬰,只見元嬰坐鎮神龕中的虛空內,並未被根鬚纏繞,鬆了口氣,道:“還好元嬰未曾被捉住。若是元嬰也被根鬚纏繞,魘木成熟的速度就會大增。頃刻爆發,只怕化神境以下,無人能逃脫!”
百里牧道:“能解麼?”
那符師微微一笑,道:“宗主,倘若此人的符籙造詣在我之上,那麼解他的符籙便極爲兇險,但他不過是個小孩子,解他符籙不難。”
他立刻準備硃砂、黑狗血等物,打算破符。
百里牧鬆了口氣,詢問算命先生道:“你在何處遇到奪劍之人?”
“水口村。”
百里牧目光閃動,淡淡道:“水口村麼?好!”
他轉身向外走去,一衆搬山宗的好手快步跟上他,他的身後,那符師提筆,落在算命先生的胸口,開始破符。
突然,百里牧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從背後傳來,急忙回頭看去,但見算命先生的肉身突然膨脹開來,一株妖異的大樹破體而出,撐破他的身軀,四面八方生長。
咻咻咻的破空聲傳來,堂口中一片大亂,一根根枝條穿過正在逃走的搬山宗衆人後腦。
一個個搬山宗高手中招,凌空飄起,腦後生長出更多的根鬚和枝條。
他們的臉上露出恐懼之色,跌入無盡的夢魘之中。
“救我!快救我!”
那破解魘木符的符師露出驚恐之色,腦袋也被一道觸手穿過,叫道,“我的噩夢,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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