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陰雨綿綿,衣衫已經盡溼的肖堯等人,被村民圍困在圩心的打穀場上,四面環水,難以逃離。堵在唯一進出打穀場路口的村民,也不敢貿然闖入。
雖說他們在人數上佔盡優勢,手裡的秧杈、鐵鍬、木掀、連枷。都是用慣了、順手的武器,但生性善良的農民,用這些工具,幹農活很麻溜,真要讓他們往人身上招呼,他們是下不去手的。
沒人帶頭闖入,他們就那樣堵着不走,在商議對策。後來也是通過報信人才知道,他們在這堵着,是讓人去叫譚猛了。
在這幾個連在一起的村子,譚猛就是他們的頭,不管大事小事,都有他來出面。各個村裡的生產隊長,只管農田活計,像這樣的羣起打架事件,只懂得做田的他們,也是無能爲力。
他們去找譚猛,肖堯這夥人,被圍在裡面就難受了。
“怎麼辦?硬衝肯定會傷人的,這晚上看不見,搞不好一鍬、一秧杈下來,就會出人命的。”
趙平見肖堯轉了兩圈,又回到人羣裡,束手無策,他也着急了。這些人都是他帶來的,本以爲籌劃計謀了兩個多月,只是來抓個人,拿回東西,一切都算計好了,沒想到現在會被困在這裡。
“你問問他們,有誰會游泳,選身體好點的,三五個人就行。”
趙平一聽就知道肖堯是想泅渡,但爲什麼只要身體好點的三五個人,他就搞不懂了。但他此時也沒心情追問。
很快,趙平按照肖堯的最高要求,選定了五個人,一起站到肖堯面前。
“你們五個,把衣服全脫光,從不同方向,跳到水裡,使勁撲騰,弄的動靜越大越好,把堵在路口人,分離一部分走。”
“那我們呢?”
其他人員,不知道肖堯要怎麼做,不會游泳的,都有點急眼了。
“剩下的人,全部找渣巴頭,找不到,就到水邊挖,越多越好,分堆圍到離路口最近的地方。”
大家不等肖堯說完,就各自行動去了,這時候不管做什麼,都比干站着強,不說有沒有逃離的希望,最起碼幹活不冷。
選定的五人,很快脫光自己的衣服,使勁的活動了幾下身軀,來到水邊抄水拍打胸口。這冬天下水,不做好準備是不行的,現在可不能直接跳進水裡,萬一抽筋,那就不是好玩的了。
“譁。”
“噗通。”
五人從不同的位置紛紛跳入水中,不用人督促,他們也會奮力折騰,這不折騰就會凍的受不了啊。圍繞打穀場的水面不寬,若不是 肖堯吩咐,他們真想直接就游過去走人了。
“快,有人下水逃跑了,快過去截住他們。”
“那邊也有,快,快,快。”
村民聽到水響,知道有人要划水逃跑,大家紛紛往兩邊跑去。
“不要傷着人啊,用秧杈把和泥鍬把招呼就行。”
有善心的村民好意的提醒,他們可不敢把事情鬧大,逮着人交給譚猛,或者天亮了,讓公家來處理就好。
“前面還有人,他們都想划水跑啦。”
隨着這一聲喊叫,剩餘堵在路口的人,一下子又跑走大半。
“好,就是現在,全部給我用渣巴頭往路口招呼,然後每人手裡拿着幾個,我們一起向外邊砸邊衝。”
肖堯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連忙抓着預備下的泥塊,先是一頓狂砸,近二十人的泥塊攻擊,離得又不算太遠,很多還留在路口的人都中招了。
“哎吆,快,快,離遠點,他們想逃,不讓我們衝進去。”
就在這些人後退的檔口,肖堯帶着衆人,從半包圍狀態,一起衝向路口,渣巴頭亂飛。那些人只得一退再退,人心大亂。
肖堯帶人很快衝到近前,他首先把攔在路上,來不及撤離的村民,撞進農田裡。
五個下水的兄弟,也來不及穿衣服,他們把衣服抱在手裡,光着屁股,跟在後面跑了過來。
剩下的人員,沒兩個手裡有傢伙,肖堯見到一個手裡拿着鐵鍬的村民,怕他狗急咬人,急忙上前,三拳兩腳把他打倒在地,趙平也把一個拿着傢伙的村民,打倒在麥田裡。
“快回來啊,他們都從機耕路跑回去啦。”
說時遲、那時快,等到這叫喊聲響起,肖堯他們已經脫離了包圍圈,把前來圍堵的村民,丟在身後,齊刷刷的往村子裡衝去。
肖堯吸取了剛剛的教訓,圩心的路,是不敢再走了,唯有回頭從大圩埂跑,才能順利跑回河邊。
村子裡,能追來的村民,都被肖堯他們甩在身後,沒追來的,全部都在家熱被窩裡躺着,等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爬起來觀看,一羣人早已衝了過去。
也有提前起來查看的,但見到如此多的亡命徒在逃跑,他們誰也不敢上前抵抗。畢竟留在家裡的,都是些婦女加老弱病殘。
一路無阻,肖堯等人,在黑夜裡,相互照顧,相互幫扶,他們此時,不知道累,也不知道冷,就是五個光着屁股的夥伴,也是跑的氣喘吁吁,渾身冒汗。
其實,肖堯他們在往回跑的過程中,遇到了跑去給譚猛送信的人。可譚猛的老婆,死活不讓譚猛出門,還把送信人一頓臭罵,讓他以後,不要再來叫譚猛,去幫人做那生孩子沒**的缺德事。
倒黴的送信人正垂頭喪氣的往回趕,還沒走到自己住的村莊,就聽到前面鬧哄哄紅的跑來一大幫人,他想都沒想就躲了起來。
譚猛都不願去幫的事,自己何苦呢?再說這麼多人,自己一個人上去阻攔,那不是活膩味了嗎?等到二十多人從眼前跑過,他趕忙往自己的村莊跑,沒多久,就迎上了追來的家門口人。
“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譚猛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別追了,他們跑遠了。譚猛他老婆,不讓譚猛來管這檔子事,還把我臭罵一頓,說我是在幫人做生孩子沒**的缺德事,我招誰惹誰了?不就是你們讓我去送個信嗎?”
聽到送信人如此一說,緊追的村民都站了下來,幫親幫鄰但更要幫理,有很多的農民,他們也許不懂法,但他們知禮懂理,在他們的眼裡,理是比法大的。
國家講的是法理,而百姓講的是理髮、禮法。
“那現在怎麼辦?就這樣讓他們跑了?”
那幾個被打倒在農田裡,弄得渾身爛泥的村民,有點不服氣。
“你們誰愛追誰去追,譚猛媳婦說的對,反正這生孩子沒**的事,我是不管了,該幫的咱也幫了。我回家睡覺去。”
沒有了譚猛的號召力,再加上有人這麼一說,阮家人也不敢再要求鄉親們幫他了,雖說他們阮家有兄弟三人在此,平常有些霸道,但對譚猛媳婦說的話,他們一點也不敢懷恨在心。
村民回撤,阮家人哪裡還敢獨自去追?兒子晚上去其他同學家玩,沒回來,躲過一劫,嫁妝早已經偷偷的轉移到城裡,他們騎龍架火的跑來,什麼事沒辦成,自己等人送上去,還能有好?。
該走的都走了,想留的不敢留下,更別說去追,這追兵,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跑的幾近虛脫的衆人,歪歪倒倒的來到大河埂上。他們還是不敢在此久留,在肖堯的吩咐下,大家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去。
一直走了很久,沒有聽到後面有追兵的聲音,大家纔來到一個土坯牆基裡,癱坐在潮溼的泥地上。土牆基打有半人高,雖說沒有屋頂,但總能遮擋一些風。
“肖老弟,現在還不是坐下歇息的時候啊,這裡現在沒船過河,他們沒追來,一定是去找譚猛了,等會再追來,我們還是跑不掉。”
大家 晚上在袁達牟家,吃的是麪條,現在折騰了這麼久,每人都是飢腸轆轆。冷風夾雨,飢寒交迫,讓大家都動不了了。
“我也不想停下啊,可你看看兄弟們,哪裡還跑的動啊?”
這麼多人連夜趕來,到最後什麼也沒做成,只是砸了這三家,與原先料想的差距太大。袁達牟很懊惱,他知道,此事已經沒有再追究的可能了,只要阮家不來在找自己的麻煩,他就燒高香了。
“對不起,爲了我妹妹的事,讓你們受這樣的罪。我記下這份情,有情後感。”
此時,誰有心情在意他感不感的?歇了一會,大家都舒服了很多,但後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肖堯讓王巖往後走一段去查看查看,發現有人追來,就立即迴轉。
看到王巖走遠了,肖堯掏出自己的火柴,想來抽菸。他拿出外包裝已經有點溼的香菸,給抽菸的人每人散了一根,劃了好幾根火柴都沒點着,有人用打火機來給肖堯點上。
“你們去幾個人,到那邊草垛抱草來,我們點燃了烤火,暖暖身體。等恢復點力氣,他們若再追來,我們跑起來也有勁。”
人多力量大,沒多久,熊熊大火燃燒起來,大家在土坯牆內圍環坐,一邊烤火,一邊烘乾衣服。
“什麼人?你們在這幹什麼?爲什麼燒我家的草?”
就在大家都愜意的烤火享受時,一聲斷喝傳來,但沒人理睬,這時候你一個兩個人,誰會把你放在眼裡?
肖堯站起身,來到土牆外,把剩下的香菸,遞了一根過去,隨手掏出兩塊錢。
“大哥,我們走到這裡,衣服被雨打溼了,用你家的稻草烤烤火。”
那人見自家的宅基地裡坐着那麼多人,本就有點膽怯,但燒了自家的稻草,他又心疼,這才壯着膽子上來詢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