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次諸葛亮是徹底猜錯了。黃碩根本就沒有考慮跑路。她和雷迅商量好了。這次她是去益州是查看糧草基地的,並且還要斟察出一條安全的糧草運送路線。假如那成堆的糧食不能順順利利的被運送出蜀,那麼就變成了一堆死物,會完全派不上用場。
所以,在路上,黃碩一有空就寫寫畫畫,記下了不少關隘豁口。
這樣諸葛亮的心又揪了起來,以爲她是在籌備逃跑路線。
黃碩看出了他的不安,便如實相告,說自己只是在熟悉地形路線,準備打造糧草通道而已,並乘機跟諸葛亮提出了要學騎馬。
雖然黃夫人明確的表示了反對,但是諸葛亮想到爲了自己的理想,以後夫妻會離多聚少,心中愧疚,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了。
黃夫人反對無效,嘮叨了兩句,也就算了。但只要黃碩一騎馬,她便放下車簾,抱了寶寶坐在車裡。眼不見爲淨。
黃老爹卻沒有說什麼,優哉遊哉的含怡弄孫,似乎一心只想安享天倫之樂。
出發之前,崔州平已經介紹過了:從荊洲到益州可以走旱路,也可以走水路。相比起來,順着長江逆流而上的水路更近些。只是水流湍急,又是逆水行舟,卻比旱路更費時費力。所以,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從旱路入蜀。不過,蜀地的地形複雜,山路崎嶇,等入蜀之後,他們就要換車坐船了。
在此之前,寶寶最遠就是去過後山的外婆家。對不斷變換的窗外風景,她新奇得很。小傢伙精神十足,經常搖頭晃腦的抓着黃老爹的手指“啊啊”的用外星語和他拉話。因此,自打出了草廬,黃老爹便笑聲不斷。
其他人見祖孫倆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雞同鴨講的不知所云,不覺莞爾。
而小弟上一次遠遊的時候還只有三四歲大,十多年來從沒有出過荊洲。這次遠行,他是最興奮的,明顯精力過剩,時不時的跑開了去摘些山裡野果、野花的給女眷們享用。貌似應該艱辛、枯燥的出行平添了不少樂趣。
因爲是拖家帶口的,有老有小,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了益州邊境,要換馬行舟的時候。黃碩已經完全學會了騎馬。
其實騎馬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剛學那會兒。黃碩不但累得腰痠背痛,而且不到兩天,大腿的內側就被馬鞍磨破了皮,又紅又腫,疼痛難忍,還不好意思跟旁人說。
晚上躺在路邊的小旅館裡,她渾身的骨頭象散了架一樣,腿上的傷更是火燒火辣的。好幾次她都想放棄算了。但是一想到自強大計,又不吭聲的咬牙堅持了下來。
終於,最難捱的前十來天過去了。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黃碩學會了騎馬,腿內的傷也不治而愈。令她喜出望外的是,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瘦了一大圈。嘿嘿,沒想到騎馬還是一項行之有效的減肥運動。消瘦下來的她換上男裝,揚鞭策馬,竟如同一位風度翩翩的俏公子。連黃夫人都誇她馬兒騎得不錯。
黃碩暗地裡得意了一把。嘿嘿,她的自強計劃展開的很成功哦。
看着嬌妻狐狸般的笑臉,諸葛亮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有點被算計了的感覺。學騎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黃碩那番難受樣兒,他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只是給點顏色,這丫頭就能開染布坊,天生就不是個安分的。因此,他故意冷漠的裝着不知道,就是想讓她受點教訓,知難而退。誰知,黃碩竟堅持了下來。女人家家的,這麼要強做什麼!行爲可疑,動機不純。這些更加坐實了黃碩意圖“心懷不軌”。諸葛亮不免有些氣急敗壞。
最要命的是,這種要強似乎會傳染。過了沒多久,一直安安分分坐車的陳菁竟然也提出了要學騎馬的請求。原來,看到黃碩在馬上英姿颯爽,陳菁心裡難免有些癢癢的。她想,同樣都是女人,這事她也可以做到啊。
這下在一旁壞笑的小崔同學的頭就大了一號。勸說未果之後,他衝諸葛亮呲了呲牙,只好無可奈何的去當馬術教習。纔剛教了兩回,便暗自叫苦:哼,這學生的脾氣比老師的脾氣還要大。爲此,小崔“難受的”訛着諸葛亮請他喝了N次酒。誰讓他老婆是這一切罪惡的源頭呢,好好的婆娘都讓她給帶壞了。
好在陳菁運動神經還算髮達,很快就學會了。小崔同學撫額歡慶,在心裡指天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給這姑奶奶當老師了。若有違誓,就讓陳菁生不了兒子。
老天爺收到後,打了個炸雷,怒道:你丫註定命中無子,發的哪門子毒誓。明明就是一妻管嚴,敢做不敢當!
終於。旱路無驚無險的走完了。退了車馬隊,一行人包了一艘大船入蜀。
站在船頭,看着兩岸青山連綿不絕,諸葛亮的心情無比歡快。事實證明了,他的擔心很多餘。也許黃碩只是貪玩罷了,想必未來女子可能就是這般真性情的吧。
才坐了半天的大船,寶寶便有些沮喪。她纔不要悶在船艙裡呢。於是,黃碩等人便輪流抱她去船面上吹風。水上的風景自然與陸地上的不同。寶寶兩眼放光,拍着小手兒,咧嘴樂了,露出兩顆一深一淺、小米粒般的門牙根,口水長流。小丫頭開始長牙了。
黃碩不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長江。大學畢業那年的“五一”節,她特意去三峽旅遊。當時也是逆流而上,在長江上坐了三天三夜的船。只是那船是四層的星級大遊輪,平穩舒服多了。站在高高的甲板上,覺得天地都在自己腳下。而這隻能供幾十人同時吃住的船樓就好比是浮在水上的一片小小的葉子,顫顫悠悠的。兩岸魏峨的羣山威壓下來,同樣是在雄壯的母親河面前,這次她卻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與無力。
“在想什麼呢?”見她一臉虔誠,諸葛亮很好奇,悄然無聲的站在了她的背後。
黃碩深吸一口氣,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慨。站在天地之間,我們實在是太渺小了。”世事無常啊。有誰會想得到。兩年後,她卻以這樣的方式故地重遊。只是,此時的長江叫大江,江面寬闊,清波綠水,完全是無任何污染的原生態。突然她生出一個很俏皮的想法。想找塊顯眼的山石,用漢語拼音刻上“黃碩到此一遊”,不知後世會有多少史學家猜破腦袋啊。但轉念又一想,這也太折騰人了,還是積點德吧。
諸葛亮長嘆,正想說點什麼。這時船體明顯的震了一下,船速明顯的慢了下來。很快,就有一個船工跑了上來稟報:“先生,前面是一處淺灘,需要人力拉縴,所以船要走得慢點了。”
除了崔州平,大家都還沒看過“拉縴”,於是,紛紛走了甲板看熱鬧。
果然不到一柱香的工夫,河面拐了個急彎,眼前出現了一個淺坡,船停了下來。坡上有不少衣裳襤褸的男子扛着一圈圈粗粗的繩索正往這邊一窩蜂的疾跑過來。
船公們似乎跟他們很熟,一邊吆喝着,一邊把撿起縴夫們扔上來的繩子用力的拴在一側船舷上。
人仰馬翻的忙乎了老大一陣,船終於又緩緩前進了。
時已近深秋,霜風如刀,比較冷了。而江邊氣溫較山地更低一些。大家都已經換上了秋衣。可是,岸上這些縴夫們當中有一半以上還是打着赤腳,穿着夏天的薄衣裳,補丁摞補丁的。他們象牛馬一樣,低沉着腰,步履艱難的拖船前行。碰到高點的坡兒,幾乎要跪在在地上手腳並用的爬行。沒走兩步,個個汗流浹背。
黃夫人看到其中不乏和自己同齡的白髮老者,也有才齊肩高的半大小子,心裡有些不忍,喊來船老大說:“爲什麼讓老人和孩子來做這些艱苦的事情?”她以爲這些都是被騙來做苦工的難民,心裡很氣憤。
船老大是一名約摸四十多歲的男子,臉上溝溝坎坎的,看得出也是飽經風霜之人。他低着頭,恭敬的拱手回答道:“老夫人,他們都是以此爲業的縴夫。家無田產,靠在這灘上拉縴勉強餬口。攬不到活兒的話,這些老人和孩子不是被餓死,就會被凍死。青壯的縴夫們願意與他們一齊做事,是在仗義照顧他們呢。”
黃老爹微嘆:“民生何艱啊。”
黃夫人無語,默默的徑直走回了船艙。衆人心中不免有些心酸。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船終於通過了這段近一里餘地的淺灘。船老大跳下船和縴夫的領頭人結算工資。
黃夫人卻出來了,摸出一個脹鼓鼓的錢袋,在黃老爹面前低聲說了幾句話。黃老爹頜首,招來一個船公,讓他把錢分給縴夫們。
旋即,岸上就傳來縴夫們參差不齊的答謝聲。
黃碩站在諸葛亮身邊,輕聲問道:“夫君,此情此景,作何感想?”
諸葛亮回頭看着她,目光如注。
“興,黎民苦;亡,黎民更苦。”黃碩靠着船舷,長嘆,“各路諸侯忙着攻城掠地,個個口口聲聲是替天行道,匡扶大漢。可是,大漢的根基就是飽受戰亂摧殘的蒼生。他們又有誰真正關心過民衆的死活。把豐功偉業建立在黎民的血肉之軀上,視民衆如草芥。哼,民衆不過是諸侯們做強做大的人力資源罷了。我很好奇,夫君又是如何看待天下蒼生的?”
顯然,這個問題很大很尖銳,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君輕民重”就能回答得了的,諸葛亮一時語塞。
黃碩卻不想這樣把話題結束掉:“曹操基本上已經平定了北方各部。那兒的人們總算可以過上幾天較爲安定的生活,不要再擔心戰亂,流離失所。夫君要扶佐劉備,必定又要將戰火引至北方。皇帝姓劉還是姓曹,難道真的就那麼重要嗎?”一想到諸葛亮也要投身到軍閥混戰的無聊事業之中,她就有些煩躁。
“你!”諸葛亮臉色一變,“你知道什麼!婦人之見。”他憤憤的甩袖而去。
黃老爹就站在他們旁邊,一番話字字不差的全聽了去。看着對面陡峭的絕壁,他喃喃的說道:“德操(司馬徽的字)啊德操,這就是你不肯與我等爲謀的原因嗎?”輕輕的拍了拍黃碩的肩膀,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擡頭長嘆,拖着沉重的步子蹣跚離去。
冷風吹過,黃碩的心空空的,兩行清淚悄然滑出。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小弟單薄的聲音:“大嫂,風大太了,回船艙吧。”
臉上的淚水早已風乾,黃碩回過神來,倉皇應了一聲。
小弟張了張嘴,象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怯怯的小聲說道:“大嫂,其實小弟心裡也是不贊同大哥扶佐劉備的。”
黃碩怔住了。在她心裡,小弟一直就是個小孩子。沒想到,他會突兀的冒出這麼一句話。
“這事我有幸跟水鏡先生請教過。他說過,劉備也許會是個不錯的人,但是,大勢已去,大哥生不逢時,很難成功。可是,大哥主意已定,只怕很難勸得了。”
黃碩看了看船艙內:“小弟,你到底想跟我說些什麼?是你大哥讓你來勸我的嗎?”很明顯,“大哥”勸不了,那麼自然就是來勸她這個“大嫂”讓步的了。這些潛臺詞她還是聽得懂的。
“不是,不是。”小弟急得連連擺手,有些語無倫次,“大哥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一直沒出來呢。大哥爲此做了很大的努力。他真的想爲大漢盡忠出力。反正這也沒什麼錯……這些都是浮雲。小弟心想,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我們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更重要的了。大嫂和大哥要是爲此鬧不開心,就,就不值了。”
看着小弟滿頭大汗的窘樣,黃碩突然發現他長大了:“謝謝你,小弟。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心裡的疙瘩終於解開了。道理不是講給家人聽的。夫妻之間更多的應該是愛與包容。既然諸葛亮選擇了一項註定要失敗的事業,那麼,他就更離不開自己的全力支持了。雖然控制不了結果,但她完全有能力讓這個過程變得很幸福。
“呵呵。”小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大嫂,謝謝你能成全大哥。”
回到船艙後,黃碩親自下廚爲諸葛亮做了一碗雞蛋拉麪,叩門送了過去。
諸葛亮擡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接過麪條悶頭就吃。
“對不起。剛剛我的話讓你難受了。”跪坐在諸葛亮對面,黃碩柔聲說道,“我收回那些話。”
諸葛亮明顯的身子一顫,依舊沒有做聲,繼續大口大口的吃着麪條。
黃碩活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跟人真正的稱低伏小,不免有些難堪。她垂下頭,玩着手指頭:“我最後一次承諾,夫君想出去怎麼闖就怎麼闖吧,我都會全心全意支持你的。”
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房間裡靜的嚇人,她慌忙擡頭。沒想到那冤家竟然雙手捧着麪碗,淚流滿面。
暈,不至於這樣感動吧。黃碩手足無措。
“娘子,這拉麪裡怎麼盡是胡椒?好麻辣啊。”諸葛亮擁妻入懷,恨不得把人揉進骨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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