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的祈福已經到了尾聲了,趙安和明日就走,臨走之前又親自拜謝了主人一回。
胡三朵盯着他打量半晌,實在看不出什麼異樣來,他一整天就坐在那祭臺上面,垂眸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瞌睡,但是切切實實是坐了一整天,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什麼動靜都沒有。
“有話你就直說,無事就告退。”趙安和瞅了她一眼,道。
胡三朵回過神來:“趙國師遠道而來辛苦了。”
“我坐在祭壇上又沒有動過,不過是換個地方歇着,還不都是一番糊弄,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胡三朵噎了一下,“趙國師倒是直言不諱。”
趙安和起身作勢要離開,胡三朵看看這屋裡還有保護他的侍衛,又不敢亂說,也不敢再囉嗦,只道:“不知道這雨什麼時候能夠停?這祭壇都建了,應該有些效果吧?”
“該停的時候自然就會停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個我可管不了。”
“那你來做什麼?”胡三朵有些惱了,這人還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要不是想從他這打探一下童明生的消息,才懶得跟他廢話呢。
“我來自然是爲了朝廷社稷。”
他還真是恬不知恥,剛纔明明說是都是一番糊弄。說這話的時候,周圍的侍衛都紛紛垂着頭,見怪不怪的樣子,胡三朵道:“前年這虞山可還風光了一回,都說我們這山裡有‘天下財富,大半姓童’的童氏的祖墳,還有童氏的寶藏……”
話未說完,就聽趙安和諷道:“難道沒有麼?”
胡三朵一愣,狐疑的看着他,他繼續道:“這山中有一處風水寶地,正是蟾蜍穴,是陰宅風水‘大三元地’,地貌似蟾蜍,可旺後世子孫,穩定家業。”
胡三朵雙眸一眯,趙安和和莫笑的說法倒是相同,莫笑那日遠遠的跟着她去了童氏墳地,窺見一二,倒是在情理之中,可這道士什麼時候也知道了。
趙安和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道:“這天下風水寶地,還沒有我不知道的,虞山正是一處。”
胡三朵不說話,他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明知道她要提童明生,他偏偏一字不提
,只言:“不過這兩年倒是發生了些許變化,但凡風水寶地,多一物,少一樹都會發生變化。這鳳凰臺鎮在此處,在有什麼財神爺爺也得被震走了。”
胡三朵心中一凜,風水之事,她還是持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難道這鳳凰臺是上頭的旨意,故意來壞童家的運道?這鳳凰臺自然是不能拆了,還得讓村裡好生的打理。她知道童明生不信這個,可……還是有些不對勁!
可只說了這一句,他卻不再多說了,看了看胡三朵懷中的小老虎,道:“我跟這孩子倒是有些眼緣,過來讓我給他批個命吧。生辰八字,出生時辰都報來吧。”
胡三朵手中收緊,目光閃爍的看了看趙安和:“這就不麻煩國師了,我的兒子,命運在他自己手中,由他不由天,不用費這個心了。”
趙安和忽而一笑,細長眼微微上挑,揮了揮袖子:“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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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朵頓了頓,想到當初他給自己看過病,只一眼就能看出小老虎的不足來,說不定真是有本事的,道:“聽說國師會藥理,能不能幫小兒看看?”
趙安和也不猶豫,撩起寬大的袖子來,胡三朵抱着小老虎靠近,哄着他伸出手去,倒是不怕趙安和,還盯着他的白髮,想要去抓,趙安和捏了捏他的手,給他扶脈,沉默了一會,就放開了,只說了句:“現在的藥慢慢調理吧。”
說完,再次揮了揮手,胡三朵定定的看了他一會,他貌似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話的打算,胡三朵有些失望,問不出別的來,這纔出去了。
等她出去,趙安和才大步進了房間,剛要睡覺,突然從簾子後走出來一個人來,低聲問:“如何?可有辦法根治。”
趙安和搖搖頭,“在母體內受了寒氣,又因爲孕婦心情起伏太大,鬱結於心,他能夠活下來已經難得了,這幾個月調理的不錯,不會致命,也不是早衰之相,沒聽過一句話麼,破罐子熬過柏木筲。”
那人頓時鬱郁的一拳打在桌面上,“什麼破罐子,趙安和,你!”紅木的桌子,頓時就被打出來一個坑,木屑四濺,他手上也滲出血來了。
趙安和狹長的眸子
眯了眯,突然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來:“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自殘你倒是做的順手,童明生,只有懦夫纔會如此。”
那人正是童明生,只是對趙安和的諷刺,他置若罔聞,不知是悔、是恨、還是怒,他幾乎已經認定,這輩子他就只有小老虎一個孩子了。
趙安和也不在意,搖了搖頭,走到桌前,取了紙筆,瀟灑的坐下來,唰唰唰的寫着什麼,銀髮和廣袖大袍齊齊飛舞,飄然欲飛,只是神色就不那麼超凡脫俗了。
寫完了,他彈了個響指,從窗外俯衝進來一隻鷂子,他將這紙放進鷂子腳上的一個細長的竹筒內了,很快這隻鷂子就飛走了。
做完這些,他看看還在發怔的童明生,道:“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能夠帶着她走,什麼我也不要了,什麼狗屁國師,什麼家族,什麼榮寵,什麼世人的眼光,也都就算個屁!”
“你什麼也不知道!”童明生有些激動的低吼。
趙安和突然一聲冷笑:“我是不知道,不過這世上的事,兩情相悅不能相守,看你的樣子也不是移情別戀,看她的樣子,也不是要再嫁的,那麼也就是一些恩恩怨怨了,看你這麼要死不活,大約就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云云吧。”
童明生定定的看着他,他繼續道:“果然被我猜對了,還真是俗氣,除了死還有什麼大事?你去結果了她就是了,等她死了,也把脖子一抹,什麼困擾都沒有了,下輩子再來,看好了再投胎。要是下不去手,瞧你的樣子又離不開,那就帶在身邊好了,她殺了你幾條人命?讓她賠好了。”
童明生面上陰晴不定,趙安和反而越發愉悅起來,竟然笑出聲來了。
“不想她死,自己也不想死,囉嗦!你跟我道不同,說了你也不懂,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透露一點,這個女子很能生養,不是你也會是別人,這世上男兒這麼多,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她這一生半生飄零,半生安穩,是個子孫緣厚的,膝下兒女成羣,你也可以放下了,該滾就滾吧。”
見童明生神色不虞,眼神如刀,他揚了揚下巴,有些幸災樂禍的道:“這裡已經被團團圍住了,這下看你怎麼出去!貧道就寢了,你自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