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覺側耳傾聽, 但向樂不再說下去了。
“感覺好多年沒有上課了,”向樂再開口時話題轉了不知道多少度,“趁着新鮮感, 多學點吧, 比家規有趣多了, 連思修都很有趣味性。”
原來糟糕的穿越還可以激發對現實的激情嗎?向樂倒不是第一個, 但任平覺一度以爲向樂會留在魔方里而放棄現實世界, 沒想到魔方給她配的世界居然糟到如此地步,還不如現實。
“本來就是個糟糕的傢伙。”一個細軟的聲音從任平覺的包裡響起。
任平覺擡手敲了敲包側。
“我爲有這種同類感到羞恥。”細軟的聲音無視任平覺的敲擊再次嚴肅道。
“我爲我撿了它又撿到你的運勢感到悲哀。”任平覺一縷意念飄到包裡跟那細軟聲音的源頭當面交談。
那源頭,是一個萬花筒, 精緻、保養甚好,但看得出年頭已久。
擁有一個私人的世界是很多人都有過的夢想, 不過有那麼一些人卻將夢想變爲了現實, 有的是天生異能體內伴隨着一個獨立空間, 而有的是殫精竭慮精心創造了一個世界,於後者, 現在寄養在羅谷處的魔方和暫時由任平覺保管的萬花筒就是典型代表。
無論是魔方還是萬花筒,背後都是一個時代的天才。
但不知道爲什麼,天才經常都有點不靠譜,於是,他們的傑作也常常有那麼些不着調。
*
照說, 以蛻勵大學機械系懸殊的男女比例, 系裡每一個女生都應該鮮花有主, 但現實是, 機械系的女生老大王月思對男生抱以嚴重反感, 以身作則絕不讓戀愛入侵她的生活。
當然,她是特列, 不過,不是唯一,比如一年級三班的四個女生中,有三個在入校快一學期了半點粉紅色也見不着,似乎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也沒希望見着。即使她們跟同系男生的關係還算不錯。
仔細想想,也不難理解,石悠緩除了上課就窩在寢室裡發黴,李直勵除了上課就窩在自習教室裡發黴,任平覺……她只要還有一丁點良心就不會去禍害年幼的清純少年,畢竟以她的靈魂年齡來說……咳。
但是,這天,天還沒亮,任平覺接到了樓長打來的電話——寢室的座機只要任平覺在一般都是她接——說:“李直勵還在寢室吧?有人找,讓她收拾一下快下來。”
這時李直勵已經收拾好了上自習的各種裝備,聽到任平覺的轉述,有點莫名其妙:誰啊這麼一大早的。
李直勵也沒有多想,反正她本來就是正準備要下樓去自習教室的,順便見見那人也沒影響,任平覺則出於閒着沒事也跟着下去。
找李直勵的是一個陌生男生,光看他的長相任平覺就了悟樓長願意幫他找人的理由:很帥。
不同於胡陽堯略偏女性化的漂亮,眼前這人是純粹的帥氣,不像是學生,但帶着書卷氣,溫潤儒雅有着古典君子的玉質感……在開口之前。
這人看到李直勵後,面上明顯露出喜色,張口就是:“小姨子。”
李直勵:“……”
“……我還以爲是來見戀人的,”樓長大嬸說,很是不滿,“結果居然是姐夫。枉我還打擾你們的睡眠。”
“沒關係,”任平覺說,“我和直勵之前就醒了。”
“但翁喜欣沒有吧?石悠緩更不可能。”樓長大嬸篤定道。
“您真瞭解。”任平覺拍手。
“這就是專業。”樓長大嬸一派高手風範,淡定平穩,絲毫不會因爲這點小事便得意失了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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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業有專攻,我等只能仰望。”任平覺說。她是真仰望,即使精神力強大如她,截至目前也未能記住本樓所有人的寢室號和生活習慣——初步估計直到畢業她也不太可能去記住所有。
“行了,”樓長大嬸一揮手,“該幹嘛幹嘛去,別堵在門口,哎哎,那個誰的姐夫聽到沒有,說你呢。”
那位姐夫笑得春花燦爛,一邊說着抱歉和謝謝,一邊退到了宿舍樓外,目光依然緊緊盯着李直勵,以任平覺旁觀中立的判斷來看,那目光不是對妹子的關切,倒像是怕欠錢的跑了。
“真是你姐夫?”任平覺低聲問李直勵。
“我只有一個堂姐,”李直勵也低聲回答,“還沒嫁,也沒聽說她有了談婚論嫁的男友。”
“騙子?”任平覺自語,然後又自我否決,“那未免也太拙劣了。”
“難說,”李直勵搖頭,“這年頭什麼騙術沒有。也許他下一句就是說我表姐出事了需要我給錢或者乾脆急需我探望。”
“不,”任平覺說,“你沒覺得他長得有點像某個人嗎?”
“誰?”
任平覺還沒來得及回答,那位疑似騙子的帥青年和善地對李直勵招了招手:“直勵,我請你們吃早餐。這位是任平覺吧?一起來?”
“即使是騙子,”李直勵冷靜地答應邀請,同時低聲對任平覺說,“這準備工作不得不說,做得還不錯。”
任平覺:“其實……”
“東門出去有個小館子很不錯,不知道你們去過沒有。”任平覺的話又被那疑似騙子的傢伙無意打斷。
哎,算了,反正被當成騙子的人又不是她。任平覺乾脆不再提這茬。
*
“啊,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吧?”帥騙子終於想起來,“我叫莊鵬翔,正在追求熙紋,熙紋經常說你是她最疼愛的妹妹,等我和熙紋婚禮的時候不知道你是否願意作爲熙紋的伴娘?”
李直勵看着他,半響,開口:“是嗎?堂姐準備什麼時候婚禮?”
莊鵬翔頓了一下,然後乾脆利落鏗鏘有力地回答:“很快。”
“什麼很快?”某人突然插口,“莊鵬翔,我以爲你是來給我送東西的,結果你在這裡勾搭妹子,而且勾搭的還是我們機械系的妹子?不要以爲你是我表哥我就不會抽你,更不要以爲我打不過你我就沒法抽你,要是讓本系現任女生部部長知道了,嘖嘖嘖……”
“你怎麼在這裡?”莊鵬翔表情一冷,口吻也再沒有半點溫和。
“吃早餐啊,我親愛的表哥。”卞鱈達在李直勵和任平覺中間擠了了位置坐下,與莊鵬翔面對面,一幅‘你要是有不軌企圖我就先掀桌拉着人就跑’的架勢。
“你會這麼早?”莊鵬翔擺明了不信卞鱈達的說辭,更不悅卞鱈達的突然出現。他正在跟未來重要親戚溝通感情,這小子攪什麼局。
“你以爲是誰害的?”卞鱈達還不悅呢,“早上四點鐘姨媽給我打電話,我手機關機寢室座機壞掉了她居然打給聶音,就爲了通知我你是凌晨到這邊,讓我去接你。”
平常打倒也沒什麼,可現在聶家弟弟還住在他們寢啊,聽到有人打擾他的兄長大人的睡眠只爲傳話,聶循調那臉色,卞鱈達都擔心這小子能把整張牀砸到他頭上,尤其考慮到這小子的力氣足以辦到這件事,卞鱈達就更憂心了。
“四點鐘接到電話,現在……”莊鵬翔鄭重看了下時間,“快七點了你纔出門?順便一提,我是五點到達的車站。”
“難道你還真要我去接你?”卞鱈達滿臉的驚詫——要不是聶循調陰沉沉地瞪着他瞪得他如芒在背,他怎麼可能這麼早起來?還去車站迎接一個27歲的大男人?他腦抽了嗎?
“哎,等一下,”卞鱈達疑惑狀,“據說由你帶給我的禮物和家母的囑託物品呢?”他似乎沒看到疑似行李之類的東西。
“你想要嗎?”莊鵬翔輕飄飄地問。
“你想我告訴我姨媽你親孃或者我親孃你姨媽你私吞了我的東西嗎?”卞鱈達比他更飄然。
“你之前說的像某人就是指這個?”李直勵問任平覺。
任平覺笑眯眯地點頭。
“像某人?”卞鱈達指指自己又指指莊鵬翔,疑惑復疑惑。
任平覺繼續點頭:“是有幾分相似啊。”只是氣質不太一樣,唔,也不是完全不一樣,開口後還是有雷同的。
“好多年沒聽人這麼說了,”卞鱈達看着莊鵬翔,“小時候這話聽得多。”
“可見越長越歪。”莊鵬翔說。
“有自知之明甚好。”卞鱈達接口。
*
“直勵有沒有時間帶我去附近認認路?”早餐後,莊鵬翔問。
“沒有。”李直勵回答。
莊鵬翔笑容僵了一瞬,如果不是任平覺觀察力非人類、卞鱈達太熟悉自家表兄,大概沒有人會發現,至少李直勵就沒發現。
“我們可以聊聊熙紋。”莊鵬翔不死心地繼續邀請。
李直勵皺眉看了他一眼:“你可以當面和我堂姐聊,既然你們已經談婚論嫁。”
“哎呀,”卞鱈達恍然大悟狀,“李熙紋是李師妹的堂姐?你就是李熙紋最寶貝的妹妹?”
“是,我堂姐確實叫這個名字。”
“這不要臉的騙你說他跟李熙紋已經談婚論嫁?”卞鱈達的神情叫做幸災樂禍,“一個字都別信,他單戀李熙紋很多年了,李熙紋從來沒答應過他的追求。”
“我想也是,”在莊鵬翔抗議之前,李直勵便開口道,“我從來沒聽堂姐提過他。”
莊鵬翔這次真的僵住了。
卞鱈達大笑,歡快非常。
“想走親友路線是走不通的。”卞鱈達對莊鵬翔說,“李熙紋重視的人哪會隨便讓你騙住?想讓親友團幫你說好話你還一開始就沒誠意用騙的?”
“……我是非常有誠意地準備近期結婚。”莊鵬翔板着臉說。
“除非新娘不叫李熙紋。”卞鱈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