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賢者——薩瓦奇·霍克趴在一處小山丘上,自己的四蹄愜意的蜷縮在身下,悠哉的目光眺望着遠處在草場上嬉戲打鬧的人馬幼崽們。
距離衆神們的離去已經過去了足有半個世紀。
過分平和而安穩的生活正在逐漸消磨着它的那顆勇武之心,身旁長久未能拉開的長弓在沒有了生命的點綴之後,也變的好似人族貴族夫人手中的玩具一般。
有時候,它甚至都會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像當初那樣,面對成千上萬的戰陣,依舊能做出七進七出的悍勇決定。
或許應該不能了。
生活不僅僅腐蝕了它的心臟,也讓它那磨礪到極致的技藝開始變的生疏,真要是再次披甲上陣,它所能發揮的效果,大概率還不如它精心調校出來的衆多弟子。
但那又如何呢?
像現在這樣,每天能看着人馬族的孩子們在草場上肆意的撒歡奔跑,各個種族都能相對和平的生存在這片大地之上,沒有戰爭,沒有生離死別,已經是無數人最期盼的願景了。
過去?
諸神?
拜託,有誰會想念一羣整天不是爭風吃醋,就是謀奪人妻,而後挑起一場又一場戰爭的麻煩鬼!
當然,即便是再美好的生活也總是有些遺憾。
諸神的離去,使得世界內的那些魔怪們逐漸開始放縱,一個個嘗試着從犄角旮旯的地方走出來,行走在大地上,妄圖模仿過去的諸神,創造一個由魔怪們統治的世界。
但這顯然是徒勞的。
諸神雖然忙於對外的戰爭,無暇顧及本土的情況,但在這片豐饒的大地上,仍舊殘留了許多擁有神血的強大英雄們。
在一羣爲了心中的正義,當然也有可能是爲了美人傾心的英雄們的殘酷背景下。
能不被提着腦袋,繞城炫耀,就已經算是實力強大,擁有絕活兒的魔怪了。
當然,這些跟半人馬一族沒什麼關係。
魔怪們統治,或報復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那些由智慧跟盜火者創造出來的人類,對半人馬這些原本屬於魔怪陣營的種族,興趣缺缺。
而得益於過去半人馬名聲不太好的緣故,現在雖然恢復了清醒,但人類的各個城邦對它們也依舊保持着警惕的態度。
算得上是互不干涉的第三方地帶。
既然戰爭的怒火波及不到它們,那半人馬們自然樂得清閒
只是在感念到現在美好生活的時候,薩瓦奇·霍克,總是習慣往北方,草原盡頭的那片綿延山脈中眺望。
在那最爲陡峭的山峰之上,人馬一族,曾經的賢者喀戎正在遭受着永無止境的折磨。
雖然是替人受苦,但倘若不是沒辦法的情況下,又有誰會願意,終日被鐵鏈懸掛在高山之上,經受烈日跟風雨的雙重摺磨哦,忘記了,不僅僅如此,那位賢者還被他看中的弟子誤射一箭,那沾染着九頭蛇致命之毒的箭矢貫穿了他的咽喉,殘存的毒液本應該致人於死地,但賢者不死的特性,卻讓他只能在永恆的痛苦中循環往復。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被賢者替代的盜火者如今尚存在大地之上,他並沒有跟隨着諸神前往對外域的征服之戰,但從諸神詛咒中脫離出來的半人馬,在這高山之下堅守了幾十年,也沒見到這位賢神來拜會,問候它們的賢者。
嘖!
陰險而狡詐的神靈們.
在過去這種惡意的揣測,將會遭來諸神最爲殘酷的懲罰,但現在不論它想的再怎麼離譜,也不會再有任何存在,在暗中偷窺並記錄他人的想法。
帶着一絲絲的無奈跟愧疚,薩瓦奇·霍克重新低下頭來,看向遠處那些玩的開心的孩子們。
但就在下一瞬,它那磨練多年,尚未被全部拋棄的戰士直覺忽然間發出了不詳的預兆!
這種預感是那麼的突然,也是那麼的強烈,即便是當初萬妖之父去推翻那光之處的奧林匹斯時,都沒有現在這麼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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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薩瓦奇·霍克當機立斷,準備將遠處遊玩的那些個孩子們召回自己身旁的時候。
頭頂的天空,突然間暗沉了下來。
緊接着便是一陣天塌地陷的震盪!
“轟隆隆!”
轟鳴之下,天穹震顫,身下寬闊的草場正在上演着一場分崩離析的鬧劇。
平坦的草場上,轉瞬間便出現了一道道猙獰而可怖的裂痕,大地破碎,黝黑的泥土從地下噴涌而出,洋洋灑灑的衝向天空。
在突如其來,且規模宏大的災厄面前,薩瓦奇·霍克哪怕反應已經足夠的迅捷,也沒能將所有的小人馬們拯救出來,仍有那麼一部分被龜裂的草原分割到了其他散碎的碎塊上,更有幾個年紀小的,在天災面前不知所措,沒來得及逃跑,便陷落到了無底的深淵之中。
此時,薩瓦奇·霍克雖然心痛,但它還得保護其他的小傢伙,於是,也只能祈求那些欠缺了一點點運氣的孩子們,命運保證它們能夠安然的度過這場災難!
“麻煩了!”
薩瓦奇·霍克看着在視線盡頭的山脈處,在那裡,動盪的天穹被濃重的雨雲染成了漆黑的色彩,而在與天穹相距不遠的地方,有一道宏偉的身影正弓着腰,把一座座山峰連根拔起,手中光芒一閃,那碩大的山峰便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虛空的某處。
昊天上帝看着面前逐漸消散崩解的羣星虛影微微愣神。
儘管佑靈王的實力足夠讓人安心,在不干擾自身時間線拔高到全盛狀態的情況下,便是此時與外域拉扯的許多位帝君都不能敢斷言在武力上能絕對的壓倒對方。
前者雖然年少,在技藝跟經驗上欠缺許多。
但僅憑他所展現出來的技能池就足夠讓人頭痛,拋開那即便是按祂看着也要吐槽一聲教壞小孩子的改版水火神通,光是法天象地這一個,就有許多人吃不太住。
不比參照原版被削弱過後的法相天地,大小如意等類似的肉身神通,源於上古最初版本,參照上古山海衆神臨摹而來的法天象地,其效果是對自身實力的全方位加持,更別說在這基礎上,還配備了干鏚跟虎魄這一套半的砍人王套裝。
俗話說一力降十會,不外如是。
更別說在這基礎上,他與老君,紫薇還提供了一些保險服務,把這本就可怖的怪物武裝的更加完善。
但那終歸是外域,是整個九州耗費了十多萬年才反敗爲勝,逆轉局勢的蠻神們的大後方,就這麼讓一個七歲的孩子闖進龍潭虎穴,說能安心那是萬不可能的!
“呼”
在宮殿正中央的沙盤模型前駐足了許久。
昊天陡然開口道:“太白何在?”
“臣在!”
話音落下,宮殿的大門驟然打開,穿着一身斑駁的血色戰甲,全身上下被庚金之氣包裹,殺氣凌然的白髮老仙踩着一個個泥濘的血腳印,於昊天面前單膝下跪。
“傳令鬥母,五御,五方五老,五感生帝,三官,五嶽,雷祖、洞淵、天主、雷霆.聚麾下衆神,即刻動身,將戰線再往前壓,迫使那些蠻神們開戰!”
“諾!”
面對着昊天上帝的命令,全身浴血的太白金星沒有詢問緣由,也並沒有像凡俗的臣子們說些掃興的話,耿直的應下,推開身邊幫他擦拭血跡的仙官,轉身邁步離去。
而目送着自己這位左右手離開之後,昊天也從嚴肅的狀態中退了出來,笑着看向身側:“兩位,我們也動一動吧?”
看似詢問,實則根本沒有拒絕的空間。
老君無奈的笑了笑。
而另一旁的紫薇大帝也是面色挪揄,先前義正言辭的把人送出去的是你,現在還沒鬧出點動靜,就着急忙慌的幫着鋪場的也是你,昊天啊,昊天.
“轟隆隆!”常言道:力拔山兮氣蓋世!
張珂現如今也算切實的感受了一番這等傳說中的詞彙。
比起他以往所經歷過的,那些連他的行動都無法承載,稍微下手便是大地崩裂,天穹坍塌的末日之景的世界,眼下剛來的這方天地的物質位面卻格外的強韌!
在他的感知中,腳下的大地不僅僅能承載他法天象地的全力施展,甚至於在激戰的情況下,也不會擔憂世界毀滅這種讓人遺憾的結果。
雖然,張珂對自身破壞力的貼切感受,還是當初跟朱厭鏖戰的時候,與現在不能同類對比。
但如此般牢固的世界底蘊無疑是喜人的,雖然跟大禹時代的上古仍有一點點差距,但後者所處的時代,麻煩的人或物太多,沒走兩步就得打上一陣,哪兒像現在這樣,面對一個近乎放下了防禦,任君採摘的世界來得爽快。
唯一感覺不那麼美妙的就是腳下的大地被一股強橫的力道庇護着,無法直接通過蒼玉來進行大規模的攝取,在某種急促情緒的敦促下,張珂一時間不忍,便昏了頭,心中暗喊着都是額的,下一瞬親自下場開始拔蘿蔔。
直到數十個被連根拔起,切割了聯繫的山峰被蒼玉強制性收容之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當真是昏頭了,大地有庇護之力,砸碎了便是,這麼麻煩作甚!”
看着面前滿目瘡痍,只剩下一個個凹坑的大地,張珂苦笑了一聲。
他現在的情況有些類似於看到了蜂巢的棕熊,習慣了過去在舔舐蜂蜜之前都得被那些煩人的小傢伙們騷擾一陣,陡然間看到了一個裝滿了蜜糖,卻沒蜜蜂的巢穴,貪婪所至,便直接趴在巢穴上盡情的享受,全然忘記了,既然有蜂巢存在,那蜜蜂遲早是會回巢的。
而這些蜜蜂可不是他之前所經歷過的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傢伙兒,而是一個個大顎發達,尾針尖銳的虎頭蜂。
當然,至於說眼前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以及它所歸屬的文明,張珂並沒有太多瞭解的想法。
畢竟,它們或許不如後世人人恨之入骨的倭寇,但也是主動對九州發起掠奪的敵人,既是死敵,想那麼多幹嘛,浪費的時間足夠他再橫跨千餘里了。
於是,下一瞬,相隔不久,干鏚再度於這風光秀麗的世界,發出了暴虐的咆哮!
震盪!
坍塌!
整個綿延上萬裡的山脈在暴虐斧影的揮舞之下,其中蘊藏的防禦正在飛速崩潰,一座座山巒攔腰截斷,而後在尚未徹底坍塌前,被數十道光芒牽引着逐漸收縮,最後化作一巴掌大小的模型,投入到巨人頭頂的那一方印璽中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在這片山脈之中生活的,難以計數的各類生靈們,也紛紛逃難似的,在破碎的大地上四處奔逃。
對這些弱小的生命,張珂並無殺戮之意,畢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雖然湮滅它們只需要干鏚輕輕一掃,但在心情暢快的前提下,他並不介意稍稍的發散一下自己的善心。
當然前提是對方不曾對他主動發起攻擊!
只是放歸放,在揮斧的閒暇時間裡,張珂奇怪的目光仍不住的在這些外域生靈的身上掃視。
明明是一個具備完整神系,悠久傳承的文明世界。
但這個世界的類人生命,爲什麼好像一副不怎麼喜歡穿衣的樣子?
那些身體上明顯流露着異類特徵的便罷了,畢竟,除了九州文明的妖魔鬼怪之外,外域的怪物很少有強烈的羞恥心,拿最被人熟知的牛頭怪來說,這玩意兒全身上下就腰間有那麼一塊垂落下來的褲子。
除此之外,頂多身上有些鎧甲類的裝飾。
所以,在真實的戰場上,直面這些獸人的時候,往往能見到,伴隨着它們的衝鋒,有一根武器也同樣在橫衝直撞.
當然,這是異類。
但眼前這些似乎是草木化身的精靈,亦或是體內乾脆留存着部分神性的人形生命,也是如此。
最多披着一條圍單,多少有些離譜了!
粗俗!
墮落!
默然的看着這些驚慌失措的渺小生靈們逃出生天,而後響徹羣山的轟鳴聲才繼續斷斷續續的響起。
而就在張珂將腳下的羣山,連同外圍的草原一起收入囊中,朝着遠處那比他當下本相高了一頭的山峰踱步前進的時候。
忽然間,一陣沙啞的聲音,伴隨着微風傳到了他的耳中:
“外域的巨人,可否請您稍稍暫停一下征服的步伐,聆聽一位被囚禁者的一些卑微請求?”
嗯?!
張珂皺了皺眉頭,宛若血海一般深沉而暴虐的雙眸直視着那被鎖鏈囚禁着,掛在山頂,全身瀰漫着不詳的墨綠之色,整個半死不活的半人馬。
而當張珂的目光與其對視的時候。
他那被烙在左臂上,猙獰的九頭圖騰也嘶吼着顯現了身形,一顆顆碩大的腦袋從肌膚中伸了出來,吞吐着蛇信好奇的汲取着空氣中的某些要素,淡紫色的口涎順着滴落到大地上,將地面上腐蝕出了一個個巨大的凹坑。
對方身上的毒素濃烈到讓相柳都垂涎了麼?
有點意思。
張珂眯眼看着這奄奄一息的半人馬,緩緩的點了點頭。
“無比感謝您的慷慨!”
說實話,它也沒想過事情能這麼順利。
畢竟,以先前目擊到的,對方的暴虐行徑而言,自己這麼大膽的發問,下場顧及是連同身下的高加索山在內,被那斧狀的神器一起攔腰截斷。
雖然死亡是它一直渴求的歸宿。
但倘若能在靈魂前往冥界之前,再爲世間的生靈們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總比毫無意義的死亡要好的多。
只是,它喉間被貫穿,且一直都未能癒合的猙獰傷口,讓它每次張口說話的時候,都感覺像是有無數的針刺在胸口晃盪一般難以忍受,但數十年的折磨讓它也略微習慣了這些痛苦,更何況現在的情況顯然容不得它矯情:
“其實從奧林匹斯的衆神沒能忍住外神的勸說,大張旗鼓的前往天外參與戰爭的那一日起,我對今日的結果就已經有所預測,那些只知道貪圖享樂,撒播種子跟歡愉的傢伙們,在這個世界維持自我的統治已經殊爲不易了,外面世界的富饒並不應當是它們能貪圖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切來的竟然會是這麼的快。”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您的復仇理所應當,更何況我這殘缺的模樣,也無法阻撓您宣泄自身的怒火。”
“只是,私心作祟,促使我不得不站出來懇請您,放過那些無辜的生靈;諸神應當爲他們的莽撞付出沉痛的代價,以我們的世界來彌補您的損失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能否請您在怒火宣泄之後,這個世界的生靈留下一小塊足以繁衍生存的土地,爲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來補償您的損失!”
“希臘神話麼”
聞言,張珂腦海中一些模糊的記憶也隨之浮出水面。
高加索山,這座在後世九州也存在的山峰,在其所處的神話體系當中,除了鎖住那位爲人類盜取聖火的普羅米修斯之外,也曾經鎖住了這個糜爛世界中爲數不多的一位好人——半人馬—喀戎。
說起來這位也不是完全自願被鎖在山上的,究其原因還要追溯到他的那些好弟子那裡。
大致過程是英雄赫拉克勒斯在一次追殺半人馬強盜的過程中誤傷了他的老師喀戎,但喀戎本是不死之身,可也抵不過赫拉克勒斯的箭浸泡了九頭蛇許德拉毒血,喀戎感到疼痛的折磨超過死亡帶來的苦痛,然後爲了滿足宙斯因爲面子而提出的條件,喀戎決定將自己與普羅米修斯交換
之後,老東西良心發現,把這位半人馬英雄提拔成了神靈,也就是後世傳說中手持弓箭的人馬座.
連半人馬都能想得明白的問題,一羣神靈里居然沒一個明白的。
或許他們早就知曉,但只是故作不知。
畢竟,在張珂所知的相關希臘神話的傳說裡,整個世界基本都被這些神靈們禍禍了一遍,到最後基本都沒什麼太多新穎的目標了,所有的節目效果都保留在了神系內部。
如果被勸說的前提是跟這一方面相關的話,以奧林匹斯羣神那惡臭的秉性,張珂毫不懷疑它們能硬着頭皮頂上去.
“所以,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