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錦年做了一個噩夢。
“錦年丫頭,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們沒有退路了!”盲眼女人摸索着,握住了路錦年的手。她的手冰涼,沒有溫度。
“我明白的,娘。”路錦年回握住那兩隻皺紋滿布的蒼老的手,“我會去的。”
“這匕首,是當年你爹留下來,給我防身用的,我一個瞎了眼的老婦人,也用不上,丫頭,你帶上吧。”盲眼女人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顫顫巍巍得遞到路錦年的手裡,“讓你去做這種事情,我……”眼淚撲簌從眼眶裡滾落,她幾乎泣不成聲,“我李星憐,這一輩子都欠你,欠了你爹!來世我做牛做馬……”
路錦年打斷她的話,“娘,別說了。不是你的錯。我都明白的。”
“錦年,事到如今你還肯叫我一聲娘,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路錦年走出那個破敗的茅草屋,屋外下着雪,地上白茫茫的。她搓了搓手臂,呵出一口白氣,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雪地上的腳印孤單又落寞。
她終究還是回頭了。
茅草屋平日裡遮不了風,擋不了雨,但是在這個化雪的冬日暖陽裡,一點火就能燃燒。
她盲眼的母親,大約終於忍受不了煎熬,要親手結束自己的人生了。她解脫了,用這麼悽慘又壯烈的方式解脫了,可是自己呢?自己要奔赴下一個漩渦,還不能解脫。
路錦年現在沒有退路了,她的退路,已經被李憐星燒掉了。
她咬了咬嘴角,舔到一絲絲苦澀,原來竟是哭了。
楚念熙看路錦年無精打采的坐在亭子裡,“怎麼了?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是啊。做了個噩夢。”路錦年也不加掩飾,伸了個懶腰,“多事之秋,總是難免讓人回想起不好的東西。”
“我……對不起,我無意勾起你的傷心事。”
楚念熙微微低頭的模樣,路錦年反倒覺得心情明快起來,“你這人,怎麼總是在道歉?”她又起了調笑的念頭,“誒,你上回說,不讓我對別人做親暱的動作,那同你做,行不行?”
“我……”
楚念熙藏在背後的手握成了拳,耳朵也微微有些發燙,“路姑娘,你不要總是取笑我。”
“我總取笑你,你還成天跟着我幹什麼?莫不是,喜歡我?”路錦年知道,楚念熙對她這樣寸步不離的看護,不是因爲擔心,或者別的什麼原因,都是楚涵宇安排的吧。歸根結底,那隻老狐狸怎麼可能完全相信她。
“我……”楚念熙今天不知道怎麼了,說兩句就被路錦年嗆聲,偏生自己一句話也回答不上來。他其實反感父親監視的做法,但是這樣能讓他有機會和路錦年獨處,他幾乎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唯一的擔心,是怕路錦年知道真相以後,怪他。
路錦年越來越喜歡看他窘迫的神情了。“不逗你了,你是雲夢山莊的大公子,身份高貴。哪裡看得上我這樣的鄉野小女子。我們還是,來說說正事吧。”
看着楚念熙想要辯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窘迫模樣,路錦年忍不住又笑上了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