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遇是從樓下書房拿書，上來的時候聽到那句話的。
看過去，樑佳茗人正氣沖沖從茶水間出來，見着他，愣在原地。
他腦海有瞬間空白。
也忘了去問，什麼叫樑佳茗這樣生氣，平日裡怯生生的姑娘這樣大吼大叫。
這房子裡面就這麼幾個人，他根本不用往茶水間去，就可以肯定，裡面的人是傅承修，而樑佳茗那句話，就是對着傅承修說的。
緩過神，腦子裡面只有一件事，逐漸明晰——
那不僅僅是一個猜測而已，傅承修的目標，真的就是路念笙。
人心是很玄妙的東西，在傅子遇和路念笙的關係中，路念笙一直無法擺脫樑佳茗的陰影，而對傅子遇來說，一樣的。
——傅承修就是他那個陰影。
曾經他因爲愛上路念笙，決定相信她，他沒有讓她做什麼親子鑑定，因爲她說了那是他的孩子他就不會懷疑，哪怕父母讓她做，他還努力維護她……
後來她背叛他出賣他，他再也無法相信她，過往一切被推翻，他連同那孩子一起質疑。
晚餐的時候他還想，路念笙和傅家鬧成這樣，傅承修哪怕有點腦子，就絕對不會將路念笙當成目標，除非路念笙那肚子裡面的，真的是傅承修的孩子。
現實狠狠打臉。
樑佳茗見着他，面色驟變，一下子斂了氣急敗壞表情，慢慢走過來，小聲開口，“子遇，我不知道你在……”
傅子遇沒和她說話，似一陣風，與她擦肩而過，徑直往茶水間去。
走進去，傅承修只擡頭淡淡瞥了一眼，波瀾不驚，繼續看自己的平板。
傅子遇隨手把手中書放桌上了，問他，“你的目標是路念笙？”
傅承修眯起眸子，皺了皺眉。
樑佳茗這時候才跑進來，對上傅承修視線，表情訕訕，一臉做錯事的窘迫模樣。
傅承修心裡冷笑，方纔樑佳茗還一副趾高氣昂模樣，現在做錯事，在傅子遇跟前，又是怯生生瑟縮的樣子，令人煩。
他瞥一眼傅子遇，“是又如何？”
傅子遇攥緊了拳頭，“她是我前妻。”
“你都說是前——妻了。”他重音拖長，刻意強調。
傅子遇嗓音沉冷：“你也知道老爺子很討厭她。”
傅老爺子對路念笙的態度的確因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經發生巨大變化，現在堪稱反感至極。
傅承修彷彿聽到什麼笑話，“是和我過日子還是和老爺子過日子？”
傅子遇緊緊攥着的拳頭骨節發白，“她還懷着我的孩子。”
傅承修這時候終於放了平板，捨得分一點視線給他，“你已經放棄那個孩子了。”
頓了頓，“何況你真的確定那是你的孩子嗎？據我所知，前前後後因爲親子鑑定的事情你們折騰念笙不止一回，傅子遇，你曾經挖空心思想要離婚，那樣傷害念笙的時候就該想到，她也不是傻子，爲什麼要爲你這樣一個只會帶給她痛苦的男人生孩子？”
“你……！”傅子遇怒火上涌，難以壓抑，眼前就要往前，樑佳茗趕忙拉住了，勸架。
“子遇，別衝動……萬一給伯父伯母看到……”
傅子遇氣血上涌，哪裡還聽她說什麼，一把揮開她的手。
樑佳茗被甩的一個踉蹌差點倒地，扶住了牆才穩住了。
傅子遇兩步過去一把就揪住了傅承修衣領，將人往起來提。
傅承修整個人懶懶散散，任由傅子遇拎着他衣領。
傅子遇迫近他，“你什麼意思？”
傅承修的話模棱兩可，雖然沒明說什麼，但也算是一種誤導。
要是換做從前，傅子遇也許不會在意，可是一切從路念笙背叛他開始就不一樣了。
信任是何其脆弱的東西，如今變得不堪一擊，哪裡經得起傅承修這樣的挑撥？
傅承修扯着脣角笑了笑，“我什麼意思，你應該很清楚。”
傅子遇腦子一片空白，簡直像是本能一般，一拳頭揮向傅承修。
傅承修原本是可以躲開的，然而電光火石的一個瞬間，他改變了主意，硬生生捱了這一拳。
傅子遇用力不小，他被打的又重重跌回椅子上。
嘴巴里，血腥味道彌散開來，他舔舔牙，回頭看着傅子遇，笑的邪性。
“傅子遇，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和念笙已經離婚，你無權過問她和誰在一起。”
“是你就不行！”
傅子遇怒不可遏，已經全然失去思考能力，雙眸猩紅，面目堪稱猙獰，哪裡還有平日裡清冷俊逸模樣，一拳又打下去，被傅承修攔截，兩個人廝打在一起，傅承修椅子也已經坐不穩，整個人被傅子遇拽着，最後一起滾在地上。
聲響很大，樑佳茗已經嚇傻，想要去拉傅子遇根本拉不住，傅承修還算冷靜，雖然人被傅子遇壓制住，但是舉手格擋從容不迫，而傅子遇簡直已經殺紅眼，那架勢像是真要殺人。
一拳又一拳，沒個頭。
這一陣動靜驚的路過傭人進門，看了一眼就驚叫起來。
本來在樓下看電視的傅家二老被驚擾，上樓來纔看到依舊廝打在一起，扯都扯不開的兩個人。
傅老爺子氣的跺腳，“傅子遇，你給我住手！”
傅承修沒怎麼動手，動手也就是防禦，或者攥住傅子遇的手。
結果就是，看起來，傅承修處於弱勢。
徐媛早就衝過去，一把攔住傅子遇的手，傅子遇還想要揮開，徐媛叫出聲：“子遇！你連我都打嗎？！”
傅子遇手頓住了，整個人像是卡頓的機器人，停在原地。
只有那視線，依然凝着傅承修，彷彿要在傅承修臉上剜出個洞來。
胸口劇烈起伏，怒意洶涌，他張了張口，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徐媛趕緊拉到了一邊去。
傅承修人仰面躺在地上，脣角有血跡，右邊臉頰，已經開始發紅，腫起來。
茶水間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傅承修慢慢坐起身來，以拇指草草擦一把脣角血跡，嘖地嘆一聲。
傅老爺子沉着臉，“你們打的哪門子架？！”
傅子遇拳頭就沒鬆過，還死死瞪着傅承修。
傅承修一臉痞氣，瞥一眼傅子遇，“誰知道他發什麼瘋？”
傅老爺子氣急敗壞看傅子遇。
傅子遇整個人乾乾淨淨沒受傷，這麼一看，傅老爺子更氣，“子遇，你給我說清楚，爲什麼打你大哥？！”
傅子遇愣了幾秒，纔有了反應，嘲諷地笑着，擡手極其尖銳直直指向傅承修。
“他也算我大哥？”
頓了頓，吼出來，“我從來就沒有哥哥，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說完，轉身就往出走，徐媛拉不住，趕緊跟上去。
樑佳茗看了一眼傅承修，也趕緊去追傅子遇。
傅子遇腳步生風，回到自己房間就立馬摔門然後反鎖，徐媛和樑佳茗都被關在了門外。
徐媛敲着門，“子遇，你先冷靜一下，什麼事情你可以跟媽說……”
傅子遇在房間走了幾個來回，最後重重一拳砸在側面牆壁上。
骨節擦着牆壁，有血絲滲出來，渾然感覺不到疼痛。
傅承修和路念笙……
不能想，只是想到，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他不明白路念笙這個女人怎麼能夠對他這樣狠，他最初也許做錯很多，但是他已經竭盡全力彌補，他曾經真的以爲他們可以一起走下去，他對她那麼好。
可到頭來一場空，全都是他自作多情。
她傷他太深，以至於這一段時間，他其實並沒有仔細去想那個孩子，因爲失去路念笙，孩子對於他也已經失去意義，但是現在回頭看有多少端倪可循，她和傅承修之間一直以來不清不楚的關係，現在，在他們離婚之後，要端上臺面來——
傅老爺子的問題他根本無法回答，哪個男人能夠淡然面對這種情況，直言不諱說一句，因爲眼前這個所謂的大哥，現在即將要和自己前妻在一起？
那他算什麼？
他曾經爲了路念笙所做的那些蠢事，一樁樁歷歷在目，他將會成爲大家眼中的笑料，那個被自己同父異母哥哥搶了女人的人！
路念笙已經背叛他出賣他，現在如果真和傅承修在一起，那簡直就是往他傷口上撒鹽。
他不能忍。
他不能讓他們，這樣殘忍地將他們的幸福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
茶水間裡，傅承修好一陣才緩緩站起身，才起身，鼻子下面一股熱流，他趕緊抽紙巾擦擦。
傅老爺子問：“你們到底爲什麼打架。”
傅承修低着頭，擦着鼻血不回答。
傅老爺子說：“你是哪怕吃虧也不肯說是吧。”
他依然沒擡頭，出聲：“吃不了多少虧，我過去挨的打多了去了，這算什麼？”
這又屬傅承修那段禁忌一般的過去，也是傅老爺子不願意提及的，提起來，都是他的錯，他只得晦氣地嘆，“一個比一個犟！”
頓了頓，看一眼傅承修面色又有些心疼，“子遇出手沒個輕重，我會和他要個說法，你先去處理一下傷。”
傅承修倒是利索，點點頭，就往出走。
路過傅子遇門口，好熱鬧，徐媛和樑佳茗六神無主亂作一團。
傅承修徑直從她們身後過去，簡直想笑。
一牆之隔，傅子遇摸到手機，撥通路念笙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