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羣小鴨子在跟隨者媽媽搖搖擺擺跑時,覺得它們幸福極了有媽媽可以追隨,而我呢,媽媽還不如一隻鴨子媽媽好,對我不疼又不愛,我的命怎麼那樣苦呢!想着想着傷心的淚不知不覺的流個不停,慢慢的睡意來襲,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我回到了家,媽媽沒有責備我,而是擁抱着親吻了我,給我換了乾淨的衣服,又去廚房做飯,說是要燉只雞給我好好補補。後來,我聞到了雞肉的香味,正要去廚房時一滴什麼東西落到了我的臉上,冰涼溼潤,我慢慢睜開眼睛失望的發現是夢一場,而摸了一手的鳥屎確是真的。
已經日上三竿了,陽光不再溫柔,而是激情四射的照向大地,我的眼睛被照耀的睜不開來,只能手蒙着雙眼坐起來適應強烈的光線,之後轉到附近的樹蔭下。東巴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只能在原地等候它。
我是又渴又餓,要是能有一個西瓜和一盤雞肉在面前,我願意少活十年,但是夢一樣的願望只能想想吧,畫餅充飢,不僅充不了飢還更加的飢餓難耐起來。
我忍受不了餓的焦慮,必須起來做些什麼,開始到處亂轉起來,發現家家的門都緊閉,門上的鎖牢固的扣着,一定都下地幹活去了。我該到哪裡找吃的呢?這個是迫在眉睫的問題。還好,在一家門前發現了一口水井,我把旁邊的一碗引水倒進水機中,身體掛在機把上撲哧撲哧的壓着,不一會清涼的水嘩啦啦的流了起來,我咕咚咕咚的喝飽了肚子。
之後,我又在這家房後的菜園子裡發現了番茄秧子,跳進去四處搜索,終於找到了兩個青中微微泛紅的西紅柿,用力扯下它們拿上跳出柵欄就跑,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大口的吃了下去。我知道,主耶穌一定在看着我的偷竊行爲,但是我到了生死的緊要關頭,他一定能理解我的難處而不會和我計較的,感謝主。
我算是不太餓了,但是自從早上聞到夢裡的雞肉味,那種想吃的念頭一直揮之不去,我嘗試着盡力按壓那種嘴饞的慾望,發現是抽刀斷水水更流,最後還是放任自流吧!
有時,該你犯罪的時候,即使不想也會有人助你一臂之力推你進入犯罪的領地。就在這時,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追趕着一隻公雞從我面前跑過。
我神使鬼差的跟着他跑,一起追捕那隻可憐的紅色大公雞。我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它擠在了一個院牆的角落裡,一點一點的向它逼近,它還真的放棄了抵抗,束手就擒。
我想如果它事先知道我們逮着後命運如何,一定不會那麼輕易的放棄逃走的反抗,因爲我們要燒吃了它。
直到逮着大公雞纔有時間和小男孩說話:
“你逮它做什麼?”我問那個抱着公雞的小男孩。
“讓它陪我玩啊!”說着他開始騎在它的身上趕着它走,公雞被他壓的跪在地上不動,眼睛四處機警的亂看,像是在偵查周圍的環境找機會逃走。
“走啊,快點!”小男孩氣急敗壞的用手去打它的頭,公雞收縮起高傲的頭顱,只是“咯咯咯”的亂叫着。
“你想吃雞肉嗎?”我想此時一定是撒旦與我同在,讓我心靈得到敗壞,纔會脫口而出如此的陰謀。
“想吃啊,哪裡有呢?”他停下對公雞的拳打腳踢,擡頭迷惑的望着我說。
“在這裡,我們自己做啊!”我指着他屁股底下被壓得奄奄一息的大公雞神秘的說道。
“好啊,真是一個好主意!”他興奮的跳了起來,雙手鼓掌,像是有了一個重大發現似的激動不已。
我想比起吃雞肉更讓我們感興趣的是做的過程吧,因爲我也是第一次嘗試,充滿無限的誘惑與想象,雖然不會做,但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嗎,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們重新逮回了因他的激動疏忽而趁機逃走的倒黴大公雞,來到一個偏僻的小溝內,準備大展身手一番。
首先擺在我面前的是如何把雞變成雞肉的過程,我愁眉不展的望着手中緊緊摁住的活蹦亂跳一心想掙扎出去的大公雞,想到了大人們殺雞的過程。不行,還是有些恐怖,可能我做不到。每當他們殺雞時,在快要動刀的那刻,我會飛快的躲到一邊,真正殺的那一瞬間我是沒有真正看到過的。而當我再折身回去時,往往是雞血一地,有時那個沒頭的雞還在撲閃着翅膀,到處亂竄,不過這是我媽媽殺的時候,我想她一定是剁下它的頭扔到一邊自己跑了。而我見過一個叔叔殺雞後,手捏着翅膀,血是汩汩的流進一個盆子裡的,說是還可以蒸雞血吃,地上沒有一滴血跡,那樣乾淨利索。
“你能把這隻大公雞殺了嗎?”我轉身問在一旁看我如何實施殺雞的小男孩。
“我會,我會!”他像是中了大獎似的高興不已,也許是從未接收到如此新奇的任務而興趣盎然吧,他把雞接過去準備實施行動。
“刀呢,沒有刀怎麼殺死它呀!”他轉臉問我,我恍然大悟般醒來,我們還沒有找來刀呢怎麼就想着殺雞呢!
但是,一把大刀可不是輕易就能弄到的,我說:
“你在這裡等着,我去找找看,別動,我一會就來!”
在村子裡亂轉,除了碰上了東巴和一隻小哈巴狗在玩耍外,我別無所獲,東巴看來是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了,我也不去搭理它。在我隨意踢着地上的雜物而不知如何是好時,一片鋒利的酒瓶玻璃出現在我腳下,當我本能的躲過它的危險時,我一陣驚喜,是的,我找到了我們的刀了。
“這是我們的刀!”我把那片無色的玻璃扔在他的腳下,他看了一眼,沒有嫌棄不夠鋒利,而是很高興的拾起來看了看,很滿意的說道:
“一把好刀!”也許那時的我們對任何事情都有很大做遊戲的成分摻雜在裡面,因此對一切的東西和事件都沒有那麼標準化的好壞,而是在遊戲的世界中一切都是那麼美麗虛幻,因而全是驚喜。
他把公雞壓在屁股底下,一手緊緊的捏着雞脖子,另一隻手拿着玻璃片的一端開始宰割公雞,我想躲閃到一旁,但是他喊我幫他嗯好公雞,我無可奈何的雙手按壓着那隻肥碩的雞身子,把頭轉向身後。
公雞拼命的掙扎,我使勁全身的力氣盡量按穩它,以便小男孩能好好工作。從公雞顫抖的身體和因割動而傳達過來的震動感,我知道他進展的並不利索,是在一點一點的用玻璃劃拉。這個過程好漫長,我已經滿頭大汗全身的衣服因爲溼透而緊緊的粘連在身上,很不舒服。
“好了沒有?”我雙臂開始痠疼,沒有按壓的力氣了,因而焦急的問他。他並沒有回答,而是還在專注的進行着他的工作,多麼盡職盡責的孩子,我想。
我好奇,這隻公雞到底死到了哪種程度呢,怎麼還在有力的亂蹬亂踢,我扭過頭來看了一眼,發現滿面通紅的小男孩,雙手滿血的還在用盡全力的劃雞脖子,而那隻被他另一隻手捏着的雞頭還在四處環顧像是在尋找着逃生的希望。
我看到精神抖擻的公雞,一下子泄了氣,這還要等到猴年馬月嗎?萬里長征還沒開頭呢!但是他竭盡全力的工作態度,讓我沒了埋怨的衝動,而是溫和的對他說:
“小心劃破你的手,慢點,慢點!”而這時他隨着最後一次用力一割,扔下玻璃片丟開雞的脖子說:
“我殺不死它!”
“沒關係,我有更好的辦法了!”我抱穩那隻因小男孩的釋放而不停掙扎的公雞,看着他疲憊通紅的臉高興的說道。是的,當我看到他攥緊雞的脖子時,心中就盪漾起了第二種更人性的殺雞方法。
我的衣服因雞的掙扎而血跡斑斑,我想此時那滴着鮮血的公雞也一定是很痛苦的吧,那麼就需要我們儘快幫它脫離苦海。我說:
“你過來幫忙!”示意他把雞壓在屁股底下坐好,我一隻腳踩着雞的脖子底端,兩隻手抓緊雞的脖子中間,想把它捏死。時間一秒一秒的流失,我們不約而同的沉默着不說一句話,等着身下的雞不再亂動,那麼它就是死了。
很對不起,死亡是一個如此漫長的過程,以至於我們兩個都筋疲力盡時,那隻可憐的公雞還在掙扎着生的嚮往,最後我們商量一致,先休息一會兒,再繼續送它走向黃泉。
隨手一丟,它撲棱棱的大幅度搖擺身體,然後靜靜的躺着,眼睛還是那麼有神,只是累了而已,也需要休養生息一番纔有力氣逃跑吧!我倆氣喘吁吁的坐在雜草叢生的溝底,眼睛死守着眼前的獵物,以防它有準備逃跑的跡象時我們也能迅速的做出反應。
幾分鐘之後,我們換過了幾口大氣,也稍有些力氣,相視一看,一起猛然上前,合力抓住了還在盤算着如何逃走的那隻大公雞。我想它一定非常莫名其妙,因爲我們是如此的毫無徵兆的突然襲擊,當它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時,已經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我感謝上天讓我生而爲人,而不是一隻雞,要不我也可能會面對如此無助的處境。
這一次,我們四隻手齊上,咬牙切齒的攥着它的脖子足足有五分鐘,不,應該有十分鐘之久,直到我們的雙手麻木而沒有知覺才鬆開,那時我們的手掌除了血污剩下的是毫無血色的烏紫色。但是還好,雞是徹底的死了,只是雙腳偶爾還有神經性的抽搐,不過在我們拔乾淨了毛之後神經也沒了最後的徒自反抗。
把那隻肥胖的大公雞拔毛、開腸破肚收拾利索後已經是下午了,但是小男孩的父母還沒有來找他回家吃飯,他也從不提回家的事。我當然很開心,有人和我一塊畢竟可以壯膽,這個村子和我毫無聯繫,還是有種外人的孤楚感縈繞在身體上的。
我們學着大人的樣子,在昨晚鴨子嬉水的池塘裡挖來了泥巴,把雞全身包裹起來,外面看來整個就是一個大泥球,誰也不會猜到裡面是一隻完整的大公雞,我們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
我在溝裡挖坑,他去找柴,不一會兒萬事俱備,他笑嘻嘻的掏出口袋裡的火柴在我面前一晃,帶着神秘的自豪感。
“在哪裡弄來的?”我好奇的問道。
“在我家啊,趁奶奶不注意拿來的,反正她也年紀大了管不住我的,放心吧!”後來知道,這個小男孩是個孤兒,和奶奶相依爲命,奶孫兩人孤苦無依,飯也是飢一頓飽一頓,因此他不回家吃飯也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並不值得疑慮。
我們像燒紅薯似的,把這個大泥球放在火堆裡燒,不停的向火裡扔麥秸、樹枝、樹皮,火勢很兇猛,我們填燒的很開心,因爲好吃的美食就在火堆裡。美好的想象總能激起人們有無限的動力去做一件事情,特別是這件事情是毫無疑問的確切時,更是讓人激情無限,我倆就是後者。
炎熱的夏天,在火堆旁燻烤着,我們絲毫沒有覺得是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反而熱火朝天的幸福着我們的幸福。等待成功的喜悅比成功本身更值得回味、留戀,因爲它是那樣的充滿激情和帶着期望的不停騷動,讓人感觸豐富而頗深,後味無窮。
太陽已經到了山頂,像是定一定神就要一頭栽下去似的淡定從容,美味無比、外焦裡嫩的大烤雞馬上就要出爐了,我們用碎土、溼潤的雜柴掩埋滅了火堆,一陣陣煙霧騰空而起,像極了古代的烽火戲諸侯,而我們戲弄的卻是自己。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遠遠的嚷着走來,我們停下手中的活計撒腿就跑。可能我們自知理虧,腦中連留下來辯解的想法也沒有一絲,可是那個想起來就流口水的公雞還在土裡呢,天知道他會不會發現,或者根本發現不了任它腐爛變質。
我帶着飢腸轆轆、五味雜陳的沮喪心情一口氣跑出了村子五里地才停了下來,看看身後空無一人,那個小男孩是被抓到了嗎,或者跑回了自己家,我到現在也無從知曉。偶爾回憶起來那段狼狽的尷尬,想到的是他已經長成了一個充滿活力、瀟灑美麗的少年,現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裡生活着,多麼美好的久遠情結啊!
天混沌一片,周圍的莊家影影綽綽的在四周鬼魅着,風像是帶着魔抓的妖魔想要來攫取我的靈魂般讓人不寒而慄,遠處滴滴點點的燈火是我不可回去的村落,我走投無路的絕望無助着。而這時一個小黑影向我遊移過來,我躲在身旁的辣椒秧子裡趴着一動不動,擔心稍一喘息那個小魔鬼就會發現我,而把我一口吞下。
它越來越近,慢慢的看着像是一隻動物,再後來我確定它是我的東巴,而激動的上前擁抱了它,此時,在這個世界上,它是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精神依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