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階級在一個桌上吃飯,話題聊不開,就會顯得很尷尬,然而聊開了之後,其實是很有衝突性的,於秋大致是知道李淵爲什麼愛跟蔡老七較勁了,他這一輩子,都沒有真正的跟一個農民階級深入相處過,尤其是夏國這邊受到了於秋的思想影響的農民,那種視角的不同,而產生的新穎感,時常會讓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如果蔡老七的文化知識和見識,真正的到了夏國的官員的那個層次,李淵又會覺得無趣了,因爲這樣他就基本找不到機會在蔡老七面前說教,秀自己的知識,或者因爲各種認知的不同,而相互爭論了,擡槓,有時候,也是會上癮的,尤其是像皇帝這種已經沒有人跟他擡槓的生物。
於秋在蔡老七家隨便吃了點,就因爲李秀寧要喂孩子,而跟大家告辭了,臨走的時候,叮囑李淵藥別停,酒少喝,儘量少和後宮的妃子一起做運動,雖然他帶回去的那些年齡較大的妃子們在夏國學會了化妝術,並且受到了一些新潮的穿衣文化的衝擊之後,看上去更加漂亮了幾分。
至於他留在夏國的幾位妃子和皇子,於秋會讓李秀寧照看着點的,當然,這方面其實長孫氏和鄭氏更加熱情一些,這次,她們也依然沒有回長安的打算。
當然,於秋到武安縣來,也不只是爲了給李淵送行,他還要看看各個大棚種植基地,這邊是夏國百姓冬日蔬菜的主要供應基地,也是於秋選擇完成接下來的種植任務的地方。
西域的葡萄,提子的種植,在西漢時期就引進了,雖然一直在中原地區賣的很貴,但並非是很難找,因爲於秋的一聲令下,這段時間從各地收羅過來的不同產地的葡萄和提子的種子,已經多達數十種之多,其中,有很多都是在西域的褚飛派人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將這些葡萄和提子雜交,提高糖份吸收度,或者培育無籽紅提,其實都涉及到物種基因學,好在於秋有中級的化學和種植技術配套,還可以從系統兌換各種好用的研究工具做這些工作,並沒有什麼技術上的阻礙,需要的只是時間來慢慢培育試驗而已。
這一輪任務,可能需要兩三年以上的時間來完成,於秋就順道做了很多其它農作物的原種生長基因改良工作,企圖將所有原種作物的種子質量都提高一個層次,讓其可能實現後世一樣的高產,同時,也預備着系統給他出其它類似的種植任務時,能夠更加快速的完成。
不說別的作物,光是葡萄和提子的種植任務一旦他完成了,西域最核心,最大規模,且最有市場價值的農作物,也將受到巨大沖擊,一旦西域的葡萄和提子產出,以及葡萄糖,葡萄乾,葡萄酒等等方面的產出,被夏國給趕超,替代,甚至是碾壓,對於他們在經濟方面的影響,可是天翻地覆的。
正在回君士坦丁堡路上的伊凡現在可還不知道,於秋已經開始在動搖他們的核心產出的地位了。
“夫君以爲,父皇此次回到長安,會有什麼變故麼?”在暖棚裡,咿咿吖吖的於堯看到了很多綠色的農作物,李秀寧見他一點也沒有想睡的意思,便將其抱直了,跟着於秋一邊往大棚裡面走一邊問道。
“我剛纔對你父皇說的話,你聽到了?”於秋一點也不意外的道。
“你怕不是故意說給我和二郎聽的吧!”李秀寧有些鬱悶道。
“心裡有數,就能早做心裡準備,別到時候真的釀成什麼慘禍,傷心難過。”於秋走到一片整好的空地裡之後,一邊開始查看土質一邊道。
“你的意思是說,大哥和二郎他們會兄弟相殘?”李秀寧很是驚訝的道。
“我原本以爲,你也會認爲這是遲早的事情,現在看來,你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把你心中想要的最好的結果告訴我吧!我或許可以幫你達成,就當是,你幫我生了這傻小子,我對你的獎勵吧!”於秋有些寵溺的看了一眼手指一動一動,好像要學自己一樣捏泥土的於堯道。
到目前爲止,於秋可都還沒有抱過這小傢伙幾回,因爲,自從生下他之後,李秀寧很少讓別人抱他,也從來不讓人伺候他洗澡換尿片什麼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親自動手來搞,就是怕於堯也像之前的兩個兒子一樣,跟自己不親。
“誰當皇帝無所謂了,我只望他們平安喜樂就好。”李秀寧嘆了一聲道。
“真的這麼想?”於秋好像在確認道。
李秀寧點了點頭之後,於秋又笑道,“那就好辦了。”
說完之後,他便開始將自己之前從實驗室裡通過技術改良之後的種子,在大棚裡種植了起來。
李秀寧不知道他說的是啥意思,但是,既然於秋都說好辦了,李秀寧也就很自然的信了,一孕傻三年的效應,在李秀寧這裡,表現的很明顯。
倒是從蔡老七家吃完飯之後上路的李世民,一直處在神遊物外的狀態,他這一年多的時間雖然不在長安,但是,長安是什麼情況,他還是很清楚的。
自己的那些舊部,被李建成打壓的很厲害,天策府還有幾人忠於自己,已經很難說,就算忠於自己的,也都被調離到邊境去了。
這次,他帶了杜如晦和尉遲恭一文一武兩人去新州,還只帶了一個尉遲恭回來,房玄齡在夏國做議員代表,程咬金,被外放到鬆州做都督,秦瓊被外放到了寧州做都督,侯君集,張公瑾,李君羨,李孟嘗,獨孤謀等,亦是去到了江南道,山南道那邊任都督或者折衝都尉,就連暗中安插到禁軍的常何,也都頻繁在東宮的宴席上出現,是否忠誠,已經很難說。
如果在軍事上他已經沒有依仗了,那麼,回到長安他就很危險了。
不過,這種擠壓,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好情況,到了這個時候,還願意跟着自己起事的人,纔是絕對中心,安全的。
成事,可並不需要像李建成那樣,掌握那麼多的人手,看上去得勢,其實只需要直取黃龍,一拳撂倒,就最簡單有效。
果然,當他們的隊伍剛出了夏國地界,李世民就收到了很多舊部的來信,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想爭的問題,你的部下早已跟你綁在一駕利益戰車上之後,他們會很自然的推着你爭,所以,李世民不得不佩服於秋,見事總是那麼的準。
在夏國看慣了白牆紅瓦的民居,走慣了水泥道路,坐慣了火車以及各種汽車,能夠快速出門的李淵,在進入了河南道之後,心裡就很不是個滋味。
雖然於秋給他派了寬敞的越野汽車送他回長安,但是,一搖一晃的泥巴路,以及道路遠處,乾草泥巴糊的那些窩棚,給他帶來的視覺反差和對比太明顯了。
不看到別的人好,是不知道自己差在哪的,這就是後世一些人去到發達國家考察了之後,最普遍的反應。
隊伍才走了不到百里,就要停下來歇息了,推開車門的李淵纔剛剛把腳伸了出去,又立即收了回來。
積雪被碾壓過後,像泥湯子一樣的道路,讓他根本沒辦法下腳,而原本漂亮的越野車隊,此時也個個都像泥猴子一般。
“陛下稍等,軟轎這就過來。”李德全吧唧吧唧的踩着雪泥湯子跑過來之後,很快,就有幾個士兵,將一頂鋪了毯子的像擔架一樣的轎子擡到了車門口。
李淵直接在車裡翻身上轎之後,向李德全吩咐道,“喚二郎來,朕有事與他說。”
李德全點頭稱諾之後,朝着李世民所在的車子那邊跑了過去,看到他深一腳,淺一腳,鞋子已經全部被雪水溼透了的樣子,李淵突然眉頭一皺,想起了自己在夏國,好像一個內侍都沒有看到,於秋的夏王府裡,壓根沒有閹人。
於是開口向擡着他往驛站裡面走的內侍們問道,“你們的腳冷不冷?”
幾個列隊給他擋風的內侍和擡轎子的內侍都不敢答話,他又道,“如實回答朕。”
其中一個官階高一些的內侍這才彎腰躬身道,“回稟陛下,奴婢們的腳,已經凍的失去知覺了。”
李淵點了點頭道,“朕好像看到夏國有一種可以防止雨水的靴子,內裡還有各種皮毛覆蓋,雨雪天氣穿着,應該十分暖活,回頭讓李德全採購一批,給所有內侍監的人配發上。”
“奴婢,奴婢等人,多謝陛下大恩。”那內侍聞言有些激動的道。
如果不是此時要幫李淵擋風擡轎子,恐怕他們已經九十度彎腰大禮下拜了。
好久沒有收到別人衷心的感謝的李淵突然感覺很爽,又道,“將各宮貴人們擡入驛站之後,你們每人到李德全手上領五貫錢的賞錢吧!平時缺些什麼,可以自己置備。”
“奴婢等人,多謝陛下賞賜。”
給穿防雨雪的暖靴是大恩,因爲,有了這種靴子,他們的腳就不會廢,職業生命能延長很多,這讓他們感激涕零。
可是給錢,卻是賞賜,雖然價值更多些,但李淵能感受到,他們的感激,並沒有自己自己賞他們那種不足兩貫錢的靴子來的強烈。
內侍們不是沒有錢,但是,在當值的時候,只能按照級別,穿統一的制式服裝鞋帽,冷的要死,他們也只能硬扛着。
李淵允許他們穿防雨雪的暖靴,能夠讓他們少受很多罪,甚至能保住他們一條命。
但是,給他們幾貫錢的話,卻並不能對他們的生活有什麼改變。
一個微小的制度的轉變,收到的都是不同的效果,這些問題以前李淵看不到,但是在夏國待了幾個月之後,他卻是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感觸很多,朝廷的很多規矩,確實不應該存在了。
“二郎,朕想去沿途各個鄉里,或各個村子看一看百姓們過冬的情況。”待得李世民也被擡進了驛站的乾淨地面之後,李淵開口道。
聞言李世民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卻是滿臉笑意的道,“如此,兒臣陪父皇一起,不讓內侍和禁軍提前安排,就隨意帶着幾個人去,直接看最真實的情況。”
李淵點了點頭道,“嗯,就這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