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洛綰素帶着青玄、青鳶和茗兒一起來到了北院。此處本就荒涼,加之之前發生了胭脂的事情,這大半夜的定是不會有旁人了。
因着年久失修也無人打理,庭階上的野草已經有十寸開外。茗兒拿着網兜跑進草叢中,一雙小腿全都湮沒其中。
隨着她不停的跑跳着。一羣羣宵燭被驚起,茗兒趕緊用網兜撲着,洛綰素便坐在臺階上看着茗兒歡跳着。
後來,青鳶也加進了茗兒的行列,與她一起撲着,抓到了便會送到青玄的棉紗網兜中。慢慢的,網兜中的宵燭越來越多,像只孔明燈一般隱隱的閃着光亮。
洛綰素側着頭,看着草叢中的二人歡鬧着,能再這樣的年華里肆意笑鬧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四人返回錦繡閣已臨近午夜,都是疲乏的很,稍作收拾便睡了。睡夢中,洛綰素還依稀看見剛纔茗兒和青鳶手提裙襬飛身撲蟲的樣子。回來的路上。四人熄了燈籠,全憑棉紗網兜中宵燭微弱的光亮向回走着。
一覺到天亮,洛綰素精神奕奕,喚來了青玄梳洗更衣。
“青玄,我記得昨兒個在庫房是不是看到了一顆東海夜明珠?”
“是的小姐。”
“你去取來,然後研磨成粉。”
“啊?”青玄驚訝的愣在那裡,那顆夜明珠是趙佑宸送來的,顆粒碩大,圓潤飽滿,實屬上品,可是洛綰素現在竟然要將它研磨成粉,着實是暴殄天物。
“去吧,我自有用途。”
青玄領命退了出去。剛用過早膳,青鳶那邊又傳來了好消息。
“小姐,您看這是什麼!”
洛綰素擡眼看去,“太乙寒香?”
“是呢。這個掌櫃的手腳還真是麻利,說是得了就趕着給送來了,這價錢上也是高了許多。”
“無妨。”
洛綰素走到梳妝檯前,將之前繡好的荷包拿出來,又將青鳶準備好的藥材和相思豆仔細的塞進去,封好口,裝到錦盒中。
“青鳶,將這個送到六爺手上,回來的時候去同豐當鋪取些天蠶絲來。”
青鳶趕着出門了,洛綰素算着日子,離乞巧節也沒幾日了,怕是時間上會有些來不及了。
爲着能在乞巧節前趕製出禮物來,整個錦繡閣都忙活的熱火朝天。
洛凌瑤帶着下人們怒氣衝衝的趕來的時候。洛綰素還在繡着扇面。
“洛綰素,你憑什麼得到長公主的邀請!”
洛凌瑤這兩日都在忙着趕製乞巧節當日的禮物,還有當天出席要準備的穿戴用品,直到今早纔得到了洛綰素也接到請柬的消息。瞬間整個人都猶如火燒一般坐立難安,一刻都沒停留的便直奔錦繡閣而來。
洛凌瑤怎能嚥下這口氣,這樣的盛宴只有嫡出子女可以參加,現在洛綰素一個庶出的野種也被邀請了,分明是掃了她的顏面。
“憑什麼?姐姐這話問的妹妹倒是不知要如何回答了,不若改日見到了長公主,妹妹替姐姐問問可好?”
“賤人!”
洛凌瑤出手極快,話未說完,手起落下,洛綰素左臉便出現了一個猩紅的掌印,離二人還有一段距離的青玄亦未來得及上前阻止。待她閃身而至之時,洛綰素伸手攔住了青玄。
“洛綰素,你給我聽好,你不過就是個流落在外的野種。若你肯安分守己,我和母親或許還會給你一口飽飯吃,若是你非要興風作浪,今日這一巴掌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警告,來日裡,你身首異處、挫骨揚灰之時休要怪我心狠手辣!”
洛綰素擡手輕撫臉龐,洛凌瑤的手勁很大,整張臉都脹脹的發疼。
“姐姐教訓的是,只是綰素自小便無人管束,撒野慣了,着實不知道這興風作浪是個什麼由頭!若是姐姐以爲長公主送來個請柬便是妹妹在興風作浪,不知長公主得知後會做何感想!”
“洛綰素,你以爲我是蔓兒和洛凌香那等愚昧之人,由得你幾句話便被嚇住?我告訴你,這相府之內,我纔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大小姐,我要你活你便還有一線生機,若我要你死,就算是太子表哥和二表哥怕是也說不出什麼!”
洛凌瑤近前一步惡狠狠的瞪着洛綰素,“你以爲他們真心喜愛你嗎?不過是一時的貪新鮮,得到之後還不是棄如敝履,他們最終要選的都會是我這個相府的嫡出女兒!你以爲父親和祖母真的寵愛你嗎?他們不過就是內疚,爲着你那個狐媚子的親孃!”
“若你不想像你親孃那樣死的不明不白,聽我一句奉勸,安守本分老老實實,將來母親或許還會爲你指個商賈家的二世祖嫁了,總比淪爲別的玩物要強得多!”
洛綰素看着面目猙獰的洛凌瑤,她滿腦子都是那句“死的不明不白!
洛凌瑤壓低聲音湊近洛綰素,“胭脂在北院的井中等你等得好辛苦!”
說完,不等洛綰素有什麼反應,洛凌瑤帶着下人揚長而去。
青玄趕忙找出之前趙佑玹留下的藥膏,“小姐,讓奴婢給你擦點藥。”
洛綰素呆呆着坐着,任由青玄給她上着藥。
“小姐,只要您一句話,今日之事奴婢定要大小姐雙倍奉還!”
“不必!”臉上陣陣涼意傳來,洛綰素伸手輕撫臉頰,“我要見六爺!”
入夜,趙佑玹趕到的時候,洛綰素還坐在燈下繡着扇面,聽到有人進屋也沒有擡頭。
趙佑玹放輕步子走到洛綰素面前,拿走她手上的扇面放到桌上,“讓我看看你的臉。”
洛綰素擡起頭,在看到趙佑玹的那一刻,眼淚就要抑制不住的留下來,她心中有恨,卻也委屈。
“還疼嗎?”
“擦過你的藥,好多了。”
“你還要留在這裡嗎?”
洛綰素沒有回答趙佑玹的問題,低下頭來便看到他腰帶上掛着的香囊,是自己今日送去的那個。
“喜歡嗎?”
趙佑玹順着洛綰素的眼神看去,兩步坐到洛綰素對面,“很喜歡。”
“時間有點趕,針腳走的疏忽了,難爲六爺不棄。”洛綰素說着擡手輕挑了一下油燈的燈芯。
“何以致叩叩,香囊掛肘後,何以致契闊,繞彎雙跳脫。”趙佑玹握住洛綰素的手腕將她拉入懷中。
“我知你心意,那你呢,相思?”
洛綰素從趙佑玹的懷中移出來,“今日請六爺過來,相思有一事相求。”
“我想知道我孃親是怎麼死的!”
“我的人查過,是生你的時候難產血崩而死。”
“我要真相!”
“好。”
洛綰素知道趙佑玹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相思謝過六爺。”
“參加乞巧節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洛綰素並不驚訝於趙佑玹知道她已經收到了請柬,畢竟這件事情瞞也是瞞不住的。她驚訝的是趙佑玹的態度,他竟然可以如此和顏悅色的說出此事。上吉華技。
“正在準備了。”
“就是這把團扇?”趙佑玹拿起桌上的扇面仔細的瞧着。
“是。”
“大皇妹說此次的禮物是要送與心怡的男子,你這團扇如此秀氣,是想好送給誰?”
趙佑玹放下手中的扇面,目光灼灼的看着洛綰素。洛綰素有些羞赧的低下了頭,“哪有什麼心儀的男子,這把團扇我是繡給長公主的。”
“沒有?”
“沒有!”
洛綰素滿面紅霞低着頭,只是絞着手中的錦帕,“香囊……你不是收到了嘛!”
“可是你卻什麼都沒說。”
“剛纔你不是說……知道我的心意嗎?”
趙佑玹擡手捏住洛綰素的下巴將她的頭擡起與自己對視,繼而將她擁入懷中。
“告訴我,爲什麼要二哥死,你們曾經發生過什麼,爲什麼你那麼恨他?”
洛綰素身上一抖,整個人僵在那裡,“沒有,你該查過。”
洛綰素這樣的回答也在趙佑玹的預料之內,既然她不想說那便暫且放下,日後自會見分曉。
兩人相擁無言,洛綰素輕聲開口,“時辰不早了,六爺早些回吧。”
趙佑玹沒有鬆手也不迴應,只是維持着擁緊洛綰素的姿勢不變。
“乞巧節將至,相思的禮物就要準備不及了,這連夜的趕製還不知會不會完成呢。”
趙佑玹慢慢放開洛綰素,“這樣的日子有什麼稀罕!”
“既然不稀罕還在乎我把禮物送給誰做什麼?”
趙佑玹沒有說什麼,笑了笑起身離開了。看着趙佑玹離開的背影,洛綰素有些出神。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可以跟趙佑玹輕聲耳語的?這種感覺好奇妙,彷彿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趙佑玹回到府中,將又文叫到書房,“給查一下相府的二姨娘相碧琴的真正死因。”
又文領命退出書房,趙佑玹一人獨坐思量。低頭看到腰間的香囊,趙佑玹伸手接下香囊拿在手中仔細的打量着。
一道身影閃過,接着,趙佑玹手中的香囊便被奪走,熟悉的調笑聲響起。
“老六,這麼多年了,我還第一次從你手裡奪下過東西,你的警覺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弄月將香囊送至下輕嗅一下,擡頭得意的看着趙佑玹。
趙佑玹眉頭微蹙,閃身飛起,一轉眼便到了弄月身邊,左手朝弄月的臉上虛晃一下,右手毫不猶豫的將弄月手中的香囊奪了過來。
“呦,老六,你滿臉都寫着在乎兩個字,我真是越發的好奇了!”弄月說着起身上前,掌風凌厲的向趙佑玹打來。
趙佑玹手握香囊,穩步閃身,躲過了弄月這一掌。二人插招換式之間弄月慢慢落了下風。
“不打了!”弄月收住手向後退了兩步坐回椅子上,“切,有什麼了不起,還不就是個香囊。”
話落,弄月輕撫長髮嫵媚的一笑,“是相思樹?又是那個丫頭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