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青擡起頭,兩隻眼睛泛着通紅。她瞪着站在門口的人,擡起顫抖的手指着地上的死屍,壓抑着渾身的怒氣,啞着嗓音一字一句道:“把她給我帶走!”
成子睿笑了,“怎麼也算是主僕一場,鈴兒這般見外做什麼,留着好好看看。”
童玉青把手收回來藏進袖子裡,再把臉轉到另外一邊去。“出去。”
成子睿非但沒離開,反而直接走了進來。童玉青藏在袖子裡的手緊抓着那包藥粉,想着大不了同歸於盡!
“鈴兒,七哥怎麼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童玉青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面上卻露出一副冷笑,學着鈴公主的嗓音說:“這事兒換做七哥來,你也會跟以前不一樣。”
成子睿鋒銳狠戾的雙眼在她身上掃了一個來回,突然大步就走了過來,用手直接貼在她的臉上,冰涼的手指沿着她的臉頰仔仔細細的摸了一圈。
她極力壓下狂亂的心跳,擡手揮開成子睿的那隻手。“七哥這是什麼意思?是你要送鈴兒來和親的,怎麼現在還以爲我有通天的本事能找個人來做替身?託七哥對鈴兒的關照,鈴兒連頓飽飯都不能吃,哪兒還有本事去找替身。”
成子睿把手收回來,就剛纔的查看來說這確確實實是張真的臉,可到底是哪裡奇怪卻又說不上來。他負手而立,又上下的仔細看了她一番,“說的這般可憐,七哥都要動容了。不過你確實是瘦了,不知道你在黃泉之下的母后和前太子哥哥得有多心疼。”
他朝着駱衡打了個手勢,“去,再給鈴兒拿些吃食來,要多準備些,別再讓鈴兒說自己吃不飽飯了。”
駱衡領命,剛剛把事情吩咐下去,這就又拿着一封信遞了過來。
“殿下,京城裡來的急報。”
成子睿睨了童玉青一眼就直接展開了那封信,通讀一邊後把信隨手一扔。“俞家已經不用留了,吩咐讓他們動手吧。”
“是。”
駱衡心中瞭然,當初是一封聖旨把宮中圍困後修繕宮牆和撫卹兵士家屬的事情交代給了俞文意,其實成子睿已經在私下裡做了安排。宮牆必然是要好好修復的,畢竟成子睿已經還要登基爲皇。而成子睿壓根就沒想過要那自己的錢看撫卹前皇后的人,這事兒既然交給了俞文意,那就讓俞文意來想法子。現在俞文意手裡沒錢,那他們還留着這條賤命做什麼。
童玉青握緊了手心。俞家……他要對俞家動手了?
“還是沒有童玉青的消息?”
聽到成子睿口中說出自己的名字,童玉青眼眸猛地縮了一下。
駱衡就差把腦袋埋進自己的胸口了。“那人直接送信到東宮,只說童玉青在禾陰郡,卻又沒更多的線索。屬下幾乎都已經翻遍了禾陰郡,都沒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幾乎?”成子睿的聲音驟然提高,帶着冷怒道:“那就是還沒翻遍了?”
駱衡咬咬牙,只能領下這道命名,準備回去再把禾陰郡翻個個。
童玉青聽得心驚膽戰,有人把她在禾陰郡的消息送到了東宮?不是說背叛了他們的只是在晉立夫身邊的人麼?怎麼禾陰郡裡也有?
如果是這樣,那俞翀豈不是危險!
恰時駱衡吩咐下去的人端着個食盤上來,上頭放着兩碗麪。駱衡點頭,叫人直接送到桌上來。來人雖然是一身常服,直接跨過死屍不皺一下眉頭,可見是個練家子。
“就這些?”成子睿往桌上那兩碗麪上掃了一眼,不滿道:“光着兩碗怎麼能吃得飽,要餓着鈴兒,鈴兒恐怕又要怪責我這個七哥了。駱衡,你怎麼安排的?”
未等駱衡開口,進來這個直接就說:“回太子殿下,東西還未送完,客棧廚房裡備了三十四碗,這纔是其中兩碗,足夠公主吃到明天上路了。”
成子睿這才滿意點頭。“如此甚好。”
他把目光再落到愣怔的童玉青身上,不過片刻又冷漠移開,而後轉身就走了出去。
駱衡指着端面上來這個說:“凌風,你就一直貼身守着公主,公主歇息,你也得在十步之外守着。”
凌風領命,又聽駱衡囑咐說:“看着公主,這三十四碗麪食一定要在明天上路前吃完了。”
“屬下明白。”
駱衡脣角帶着譏諷,眼中帶着冷意,掃了童玉青一眼就走出去了。凌風把她面前那一碗收了,重新給她換了碗新的。
“公主,請。”
童玉青氣結,早知道成子睿狠,但沒想到他對親妹妹也這麼狠。就剛纔那一碗麪,寡淡無味,沒有一點油水,有些面還是生的,面前這一碗也是一樣。要是那三十四碗麪都給她吃完了,她不得嚇死撐死也得難受死。
她指着地上那丫頭的屍體說:“把這丫頭給我弄出去。”
凌風充耳不聞,再把那碗麪往她面前鬆了鬆。“公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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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玉青一巴掌拍在桌上,目瞪着他。“你大膽!”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又有人進來,七八個人進來,每個人手裡都端着個食盆,裡頭放着兩碗半生不熟的面,眨眼間一桌子就都被擺滿了。凌風狗仗人勢,再給她端來兩碗,“公主,面都涼了,你快趁熱吃吧。”
童玉青冷笑兩聲,擡手直接把桌上的面都給掀下了桌。
“把餘下那幾碗都拿來,本公主一併掀了!”
凌風但笑不語,示意手下把那些面再給端上來。這七八個人跨着屍體出去再跨着屍體進來,也沒人想着先把這礙眼的東西給拖出去。
“公主請,三十四碗沒了,屬下還能叫人再做。這會兒到明日出發還有好幾個時辰,還能煮上上百碗麪食的。”
童玉青眉梢一挑,“是麼,那就先煮上吧。”
……
莊子這邊的小堂裡好幾支蠟燭都點沒了,唐其叫人重新點上新的,又折回到俞翀身邊站着,幾次都欲言又止。
有人實在坐不住,夾着雙腿難受的看着俞翀,剛剛想要張口時俞翀一刀冷眼飛了過來,又只能生生憋住尿意。
“唐其,看看諸位的杯子裡還有沒有茶水了,沒有的都滿上,茶不夠了就再泡,水不夠了就再燒,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到了黎國就更加沒有機會了,要多珍惜纔是。”
唐其顫了顫,又拎着水壺往每張桌子上檢查了一遍,苦着臉的又折回來。
“二爺,算了吧,這都好幾個時辰了,再不放他們去方便,恐怕……”
“恐怕什麼?這麼有本事的瞞着我,怎麼沒本事再憋久一點。”
唐其張了張嘴,實在是沒敢說什麼。
有人終於沒忍住,加緊兩條腿捂着小腹的站起來,“二爺不行了,再不放我出去我可就得尿了。求二爺你行行好,讓屬下先去尿回來再接着喝行不行?”
“不行。”
那人苦着臉,朝着俞翀直接跪下了。
“這是公子下得命令,我們也只能照辦啊。明明是二爺你叫我們聽公子話的,公子的吩咐我們哪兒敢質疑……”
有人膽大的開了頭,就有人不怕死的應和道:“人是公子直接找好的,我們也不知道那假扮鈴公主的就是夫人啊!要是真知道這事兒,咱們還能幹麼?”
“事兒是公子做的,我們也只是憑吩咐辦事兒,二爺你把我們留在這,又不去說公子……”
……
俞翀看着一個兩個憋忍不住的模樣,似笑非笑的勾起了脣角。聲音很輕,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能聽得見。“你們說了這麼多,怕是也渴了。”
他微微擡了擡下巴,“別站着,都坐下,喝茶。”
衆人崩潰。
“二爺!屬下知錯了!”
小堂裡齊刷刷跪倒一片,有的已經隱忍得臉色蒼白,有的又是漲得通紅。
唐其實在不忍,也一齊跪下來求着情。“二爺,這都罰了他們好幾個時辰了,況且有的兄弟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白白的喝了幾個時辰的茶水。這要是把身體憋壞了,以後可怎麼做事啊。”
俞翀毫不在意,悠悠然說道:“不是有子華在麼,憋壞了正好,可以給子華試試新藥。”
“二爺!”
衆人都驚了!
“二爺,她醒……”有人進了小堂,有些錯愕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醒了?”俞翀點點頭,又問:“公子過去了?”
“過去了。”
俞翀站了起來,鋒銳的眼眸一掃衆人。“僅此一次。”
“謝二爺!”
衆人連聲謝道。
唐其擦了把冷汗,跟着俞翀走到門口時纔給小堂裡的弟兄們打了個眼色。只見之前齊刷刷跪着的人都爭先恐後的跑了出來,顛簸兩下只覺得褲子都溼了。顧不得跑到茅廁,都是男人也不害臊,齊刷刷的往牆下站了一排,頓時舒出一口大氣。
俞翀過去的時候就遇上了慶安,他帶着寒霜的眸子一直盯着慶安,叫慶安有些心虛起來。
“是我自己抓人,還是你把人送到我跟前來?”
慶安皺起了眉,“不過一個小疏忽,半月時間子華也該回來了,到時候子華自有辦法……”
“那就是我親手抓人了?”不等慶安把話說完俞翀就先出了口。“明明應該萬無一失的事情卻說只有半個月,你以爲用這麼一個拙劣的藉口就能敷衍得了我?”
他意有所指的掃了一眼跟在慶安身後的雲昭,幽幽說道:“叫我查出到底是誰想要害青兒,我定叫她後悔來到這世上。”
慶安皺起了眉,餘光瞥向身後的雲昭。雲昭渾身一顫,臉色剎那間慘如白紙。
唐其推開柴房的門,俞翀直接走了進去,看着躲在牆角縮成一團的人,俞翀眼中透着殺意。
“別來無恙,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