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雲捏着帕子,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我想着,這院子裡也沒幾個人伺候了。本來晴兒還能幫着伺候侯爺,但是最近她身子不好,在養病,剩下的就只有妾身了。妾身要照顧曦兒,侯爺也不常來凌寒院。溫婉反正已經沒了記憶,連您是誰都不知道,不如就將她放出來伺候侯爺,也免得侯爺總是在外面不回來。”
季曼聽得愣神,柳寒雲這是多大方啊,當初溫婉換了她兒子的仇她都不記了,還想着把溫婉放出來重新伺候侯爺?
“夫人是這一家之主,爲何會問在下這樣的問題?”季曼抿脣道:“只是在下奉勸夫人一句,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你對她好,她未必會領情。”
柳寒雲別開眼看向別處:“我也是擔心侯爺從外頭帶些女人回來,婉兒好歹是他曾經喜歡的,現在沒了記憶,也就是全新的一個人。可以的話,妾身想試試。”
什麼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啊。季曼心想,到底是曾經愛過,寧鈺軒對溫婉,還真不是一般的心軟。
“夫人自己可把握此事,不用問在下。”早膳來了,季曼端着清粥喝完,看着外頭早出的陽光,笑道:“現在正好在府裡,夫人可否帶在下去看看婉主子?到底是舊人。”
“好。”柳寒雲點頭,起身帶着季曼就往薔薇園走。
薔薇園裡還有花開着,溫婉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正微笑着繡花。季曼踏進去的時候,她轉眼看過來,眼裡有陌生,眼神卻是十分溫柔。
“夫人?”溫婉將針線放下,起身走到柳寒雲面前,盈盈拜下:“妾身給夫人請安。”
“免了。”柳寒雲帶着季曼進去,季曼就站在石桌邊打量溫婉。
上個吊就失憶了的溫婉小姐現在好像變了一個人,站着看起來雖然還是弱柳扶風,臉上卻帶着很溫暖的微笑。一身白色長裙,配着嫩黃的坎肩和霞披,看起來清新脫俗,像極了鄰家姑娘。
季曼不得不承認,後頭溫小姐的臉是被她自己給敗的,好好的一張美人臉,天天含着怨恨,自然越來越難看。如今這好像是放下了一切,整個人看起來也重新讓人覺得舒服了。
“這位公子是?”溫婉看着季曼,一雙眼裡滿是疑惑。
柳寒雲道:“這是侯爺的摯友季先生。”
溫婉行了個小禮,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她:“季先生來這裡,可是有什麼事情?”
季曼直視着她的眼睛,微笑道:“順路過來看看罷了,也沒什麼事情,等會在下就該離開了。”
wWW тt kān ¢ ○ 溫婉似懂非懂地點頭。
要拿她重新去伺候寧鈺軒?季曼覺得柳寒雲的想法也真是很獨特,溫婉這總是被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女主,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死透?
“夫人,恕在下多嘴一句。”在出府的路上,季曼低聲對柳寒雲道:“對對手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夫人要救蛇,也當心被蛇咬。她現在看起來是當真失憶,不會威脅到季某性命,那季某也就無話可說。若是發現她這是裝的,那麼不管如何,季某爲了保全自己性命,一定不會留她。”
柳寒雲微微一怔,抿脣點頭:“我明白。”
回到糧行,季曼剛坐下來,嚴不拔就帶着些傷來見她。
“這是怎麼了?”季曼茫然,她還不知道嚴不拔被抓進天牢的事情。
“昨日官府將在下抓進天牢,鞭刑三鞭,板子五板。”嚴不拔打着算盤道:“後來他們又賠禮道歉將在下放了出來,說是誤會。在下在衙門門口擊鼓鳴冤,得了二十兩銀子的補償,除開醫藥費,淨賺十九兩。”
季曼哭笑不得,敢情昨兒嚴不拔被她連累了,也虧得他還能算自己掙了多少。
“另外今天一大早,劉記和榮記等糧行已經將佃戶合約統統送了過來。”嚴不拔收起算盤道:“在下已經問過他們,他們分文不取,只願以後得您庇護,在下也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
季曼“蹭”地就站了起來:“合約在哪裡?”
嚴不拔將一個盒子捧了上來,裡頭厚厚一疊的合約,季曼數了數,足足五百多份。
幾個糧行掌櫃都瘋了?竟然就這樣把合約都給了她?季曼有些茫然,一拍腦門纔想起來昨天的事情。
那幾個老頭子是想拿戶部尚書壓她,結果被一羣皇親國戚和高官大臣給嚇傻了,怕她報復,所以乾脆將合約統統都送過來,免得她一氣之下將他們的糧行都吞了?
想太多,那些人就是順路來這裡吃個飯,又不會真幫她做什麼事,看把人家給嚇得。
嚴不拔笑眯眯地打着算盤:“因着各大掌櫃的舉動,東家你一夜之間賺了幾千兩銀子。咱們本錢足夠,這些佃戶的合約都可以履行。秋收朝廷徵糧之後,剩餘的糧食全部可以進季氏的糧倉。其餘糧行那邊簽了合約,糧食以低於市場價一錢的單價出貨給他們即可。”
季曼真是覺得感天動地,寧鈺軒幫她這麼大的忙,也該往他那裡送點禮了啊。
想了想,季曼起身道:“我上街一趟,糧行你照顧着,順便幫我約了幾家掌櫃晚上一起用膳。”
“好。”嚴不拔點頭。
今天天氣不錯,季曼只是想出來逛逛,順便給寧鈺軒買個禮物什麼的。上送下收本來也是人情世故,陌玉侯這樣的大官,她自然也是該送禮的。
禮物也不用太費心,往玉器店一進,什麼貴買什麼就好了。季曼低頭仔細看着那一件件上等玉器,眼角一晃就看見一對紫玉。
紫色的玉佩實在罕見,這玉佩還是個半成品,上頭沒有刻字。
“公子好眼光,這紫玉世間難得,本店也就這一對,是鎮店之寶。”掌櫃殷勤地過來道:“上頭您想刻什麼都可以。”
“多少錢?”季曼拿了一塊放在手裡,觸手溫潤。
掌櫃的搓着手道:“這一塊是一千兩,兩塊倒是隻算您一千五百兩。”
季曼差點就將這東西給丟了出去。
一千兩?一塊破玉?怎麼不直接用搶的?
“您可小心些。”掌櫃連忙將玉從她手裡拿過去,嘀咕道:“這玉本來就難得,已經是很低的價格了。”
季曼緩了緩呼吸,想再看看別的。但是一旦看過那紫玉,再看其他的,竟然都沒了興趣。
“兩塊一千五百兩,一塊不是該七百五十兩?”季曼心疼地問。
掌櫃搖頭道:“不行,一塊就要一千兩。”
“你這又不是對佩!”季曼咬牙。
“可是本店就是這個規矩。”掌櫃地道:“多買多送,少買自然會貴一點。”
季曼猶豫不決,買一塊吧,太貴。可是買兩塊更貴啊,她還不捨得送那麼貴的東西給寧鈺軒,就算他執掌六部也一樣!
“另一塊我要了。”
門口站了許久的一個人終於開口道。
季曼一驚,回頭一看,寧明傑穿着一身常服,帶着常山慢慢走了進來。
掌櫃的一聽就笑開花了:“哎,這倒是可以,二位可以一起買,也算是一千五百兩一對。”
季曼有些沒反應過來,寧明傑已經站在了她身邊,看着那玉佩道:“既然是個半成品,總要刻字吧。你想刻什麼?”
“不勞大人操心。”季曼微微後退半步:“這是要當禮物送人的,不用花太多心思。”
送人?寧明傑微微抿脣:“送人的禮物,也不能是個半成品。”
“嗯。”季曼點頭,看着掌櫃道:“刻個‘寧’字即可。”
然後果斷去將自己那份的銀票給了。
常山也去付了銀票,寧明傑看着掌櫃道:“我的不用刻。”
掌櫃的收着銀票,笑得眼睛都不見了,客人說什麼他自然都是好好好,店子裡有雕刻師傅,讓季曼等半個時辰就可以拿玉。
“最近聽聞過得不錯。”寧明傑拿了玉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深深看着她:“上次一別,又是許久不見了。”
季曼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
然後兩人就無話了。常山捧着玉盒子站在寧明傑身後,小聲問了一句:“主子,還要選其他的東西給夫人麼?”
寧明傑頷首:“你隨意去挑一個吧。”
季曼挑眉:“將軍是來給夫人買東西的?”
“嗯,她的生辰。”寧明傑淡淡地道:“只是她要去宮裡過,兵部那邊也正好有事不能陪她,故而送她些物什。”
生辰爲何要去宮裡過?季曼有些奇怪,不過康元郡主據說和皇上兄妹感情很好,管人家那麼多幹嘛。
季曼繼續等着玉佩,寧明傑也就安靜地等着常山挑選東西。
外頭一輛馬車經過,車戛然而止。蕭天翊從車窗上看出來,朝背後的人笑道:“你瞧,那是不是你家那位季先生?”
方纔還在說他好,這會兒就看見了。寧鈺軒借了位置往外頭看了看,果然是季曼在那店子裡。
只是,寧明傑爲什麼也在?
“這倒是有意思。”蕭天翊輕笑道:“宮裡要有一出好戲,不如就借你家先生的手,請寧將軍去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