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整。
在警局匆匆做完筆錄,楚巖驅車載我前往醫院。
之前,婷姐的搶救工作做的很成功,現已沒有了生命危險。黃毛那一刀偏離了身體的主要神經部位,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雲飛,沒想到你小子手下那麼狠,黃毛被拉到警局的時候,也就只吊有一口氣了。幸虧還沒死,不然就麻煩了。”
我揉搓着因用力過度現在還抽筋的右手,淡淡道:“婷姐沒事就算了。不然,他不死也得死。”
楚巖努了努嘴,轉移話題道:“你們今天有什麼收穫嗎?”
“嗯。有了一點兒小頭緒,至少劉一的突破點弄清楚了。你呢?那五個人之間是不是存在着什麼聯繫?”
面色不佳的楚巖搖頭,我心裡暗歎一聲,安慰道:“算了,這個確實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調查出來的。”
出乎意料,楚巖聽後又搖頭,目光堅定道:“不是沒有調查出來。而是他們之間並沒有存在什麼聯繫,據瞭解這五個人是風馬牛不相及,我甚至懷疑他們是否互相認識?!”(,)
怎麼會這樣?我回憶了一下收集到的資料,恍然大悟道:“他們難道不是在一個部門?”
楚巖苦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再做什麼解釋。
“這樣,這會兒你就去再查一下,看看這五個人之中誰和妓女曾經有過密切接觸?”
在醫院大門外下車,看着楚巖再次驅車遠去……
晚十一點一刻。
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走進臨時住所,雖然很想在醫院陪着還在昏迷中的婷姐,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案情還是無大進展。
如果明天依舊不能得到重大的線索,楚門就真的危險了。死神將會毫不留情的從我身邊奪走一個個親人的生命,甚至其中還會包括我自己的小命。
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親人的性命斷送在我的手上,一定不能……
臨近臥室的房間還亮着燈,我輕輕叩了下門。
一身絲織裙裝睡衣的楚凌煙開門把我讓了進去,楚月小丫頭已經睡下了。
走近替她又重新蓋了蓋被踢下的毯子,低頭的剎那,竟發現她的眼角依稀還掛着淚珠……
直感覺在這一刻,心都要碎了,動手輕輕撫平她緊皺的額頭……
這段時間很辛苦,白天要忙着取證和調查,晚上一閉上眼睛,就是幾近撲朔迷離的案情和始終無法理清的線索。但是,沒有一個人抱怨什麼。
就連楚月這個剛滿十二歲的小丫頭,也強忍着、堅持着。
“現實爲什麼會如此殘酷?”
想起當初接手案情時候的自信滿滿,以及鬥志昂揚的對楚門許下的諾言,這些場景依然歷歷在目。
“爲什麼我們向老天的申辯,現在會變得這樣蒼白無力。”
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喂,你想什麼那麼專注?我問你幾遍,你都不帶搭理我的~”
眼前伸過一隻上下襬動的玉臂,將我從內心最低層的思緒中一下子解脫出來。
“不能!”(,)我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誡着自己,“你是這次的主將,如果不小心露出一點氣餒的感覺,問題便會真正變得嚴重起來。”
略微調整了一下心情,“你剛剛問我什麼?”
“婷姐怎麼樣了?還是沒有醒過來嗎?”
我鬱塞道:“還在昏迷中。局面愈加不利於我們了,時間只剩下三天。三天之後如果還不能破解迷題,楚門必然會有血災。而我們又……”
剛剛進門後就被楚月吸引了注意力,直到這時纔看到,楚凌煙竟然在鼓搗着婷姐的電腦,頓時喜出望外問道:“你會電腦?”
楚凌煙用手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一臉驚異地反問道:“怎麼了,別告訴我:你不會?”
我爽快點頭。倒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高層次電腦技術目前在國內還不是很時興。雖然也不算是什麼稀奇玩意,但因爲一直以來都只顧在學校瞎混,對上它基本我就等於半個殘廢。
實在搞不明白:一根細細電話線到底是怎麼就能和各地連上網的。
“那麼,以後婷姐手裡的活兒,就交給你了。怎麼樣,有什麼發現麼?”
本來婷姐遇事,我就一直在想今後的信息來源怎麼辦,沒想到現在立馬就解決了。
“唉~聽你的意思,難道你以爲懂電腦就可以無所不知了?有什麼發現。哼~除了婷姐蒐集的資料之外,什麼發現都沒有。”
楚凌煙到底沒有放過這個刺激我的機會,只是之前那種鄙夷、厭惡,現在卻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婷姐蒐集的資料?就是那五個人的檔案嗎?那個目前倒還真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我一點都不介意這種純粹的挖苦,誰讓咱本來就技不如人呢。
“嗯,就是那五個人的檔案和一些不知從哪弄來的圖片,都沒有什麼意義。”
就在我的腳步快要跨出房門的那一瞬間,不知爲何,突然心血來潮地問道:“什麼圖片?”
“應該是縣政府辦公樓的照片吧,反正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眼睛一亮,我連忙制止了正要關閉電腦的楚凌煙,“你能不能把那些照片弄出來,讓我看看。”
看完了僅有的七張圖片,從內容上推斷,這些似乎是拍攝於相同時間的組圖。其中一副,應該是縣領導級的人物在政府辦公樓前剪綵的時候拍下來的。
其餘的六張照片都是圍繞着那棟高聳而又氣派的政府辦公樓拍攝的,分了很多不同的角度,看得出攝影師具有着極爲專業的水準。
一遍又一遍,讓楚凌煙連續用程序輪放着。不知爲何,每次看過一遍後,給我的感覺總有一些怪異,而且還是那種不好形容的怪異。
“等一等。就是這張!”(,)
畫面定格在一張政府辦公樓的前部低空鳥瞰圖上。這張圖片應該是在辦公樓的斜前方拍攝的,整個畫面恰到好處的將辦公樓的前部形象完全展現出來。
一直以來受到軍隊戒嚴的影響,我們沒有絲毫機會能夠接近辦公樓的正門,因此還是第一次看到辦公樓的正面全景圖。
辦公樓的正面用蔚藍的大落地玻璃將窗戶完全封閉起來,似乎看起來整整一面牆全部都是用塊塊玻璃組成,致使它的外表乍一眼看去很現代化,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你覺不覺得這棟樓有點像什麼東西?”
楚凌煙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對,可又有些不敢確認。但從她正發着精光的眼睛裡,我已經找到了答案,繼而點了點頭。
“你想的不錯,我也有類似的感覺。這棟樓從整體上看確實很像……”
未等我說出口,楚凌煙便搶先驚愕道:“墓碑?!”(,)
對,就是像墓碑!
《康熙字典》上記載:碑,被也。本王莽時所設也,施其轆轤,以繩被其上,以引棺也。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以書其上,後人因焉,無故建於道陌之頭,顯見之處,名其文就謂之碑也。
大致意思就是說:大貴族殯葬時,由於墓穴很深,棺木要用轤轆繫繩緩緩放下,”碑”就是那時裝轤轆的支架。殯儀結束,往往把這個支架留在墓地裡。後來,人們爲了紀念逝者,就在這塊現成的大石頭上面刻字,追述前人的功德,於是就出現了墓碑。
“我覺得我們倆有必要去一趟那裡,我似乎抓到了什麼問題的關鍵。但是,目前還不好說什麼。”楚凌煙打斷了我的沉思,焦急的眼神中似乎同時閃動着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
“現在?”我有些猶豫的低頭看錶,已經過零時零點了。
“現在!”(,)……
……
零時半點。
漆黑的夜空上無星無月,像是電影開場前的那塊厚重幕布。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兩天前,迷幻街遇險帶來的陰影還沒有完全散去,此刻我又毅然決然的來到這裡。不同的只是:當初的楚月換成了楚凌煙。
“便宜你啦,可別又趁機使壞啊~”眼前是那堵異常熟悉的矮牆,楚凌煙把隨身斜挎着的布包扭到身後,緊接着伸展雙臂,意思是:讓我先把她抱上去。
鬱悶地摸頭,我上前半蹲下,環抱住楚凌煙裸露在外的玉腿。剛剛貼近她的身體,便有一股自然體香躥鼻而入。這回的感覺和上次半睡半醒時決然不同。
如此清醒的近距離接近女孩身體,我還是第一次,當然楚月那小丫頭不能算作內。就在心猿意馬的關鍵時刻,一雙纖手緊緊摟住我的頭,措不及防的猛然受力,無可避免一頭扎進楚凌煙胯下。
好香!終於找到了香氣的根源所在。我渾然不知處境貪婪的大口呼吸幾下,深深陶醉其中……
“你~混蛋!流氓!唔~”楚凌煙一把將我的頭從其羞人部位推開,正欲破口大罵。我見機也顧不得面紅耳赤,急忙衝上前拼命捂住她的嘴巴。
這一舉動,讓楚凌煙登時醒悟,白眼一瞥默不作聲,意思我很明白,不就是等着秋後算帳嘛。
手腳麻利的和她一起躍下矮牆,再次正式踏入這個神秘而又危險的地方。
因爲已經來過一次,所以輕車熟路,帶領楚凌煙徑直來到大樓東北方的安全門處。
“等一下,不要急着進去,我們先去那邊看看。”正準備故技重施,打開安全門。不料卻被楚凌煙小聲的制止了,接着她指了指我們的背後方向。
“從這兩棵大樹中間穿過去,裡面好像還有一片小空地。”伸手拉住楚凌煙,我仔細對這兩棵怪異的大樹端詳一陣,不由得驚呼出聲:“等等,好像是槐樹!裡面的陰氣重,要小心防護。”
古書《淮西縣誌》載:有宋氏者,屠牛爲業,以槐木爲居,成半月,閤家死牀,都無傷痕。
意指在風水堪輿學來講,在住宅或建築周圍不該種植類似槐、柳一類的樹木,這些樹木一般性陰,不利於生人居住。而死者墓葬,如果在墓室或墓外周圍種植,又有利於積聚陰氣,是大善之物。
楚凌煙見我說得很是嚴肅,便俯身從包中掏出兩個護符,一個自己掛在脖子上,一個交到我的手上。
低頭看去,那是一個不知材料製成的十字架掛璉,我搖了搖頭,又重新遞了過去:“我身上有防備,怕是東、西方在產生什麼碰撞,到時候兩個東西都不靈,我就完了。”
楚凌煙一把將掛璉搶回,一併戴在自己脖子上,還捎帶着賞了我一個白眼。
“你就貧吧。還東、西方碰撞呢?你以爲你搞學術交流呢?快進去吧。”從牆角雜草的生長態勢來看,這裡應該是鮮有人來的荒涼角落。的確,如果不是楚凌煙的小心觀察,我們根本無法想到:要來到這裡,首先就要穿過兩棵枝繁葉茂,看起來根本無法通過的大槐樹。
當腳步踏入這個約有十平方大小的空地之後,猛然察覺裡面陰氣竟然極其濃厚,把周圍野草催生得很是旺盛,綠油油的能淹沒了膝蓋。
平常人如果待在這樣的環境下,不出三天,可能便會喪失生氣。在近距離接觸時,我才隱約會有這樣的察覺,而楚凌煙卻在極遠的地方便發現了端倪。
真是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啊。難道我倆的靈感力差距就真有這麼大?
興許是看到了我的疑惑,楚凌煙一邊仔細的觀察着這裡,一邊向我做出解釋。
“可能是因爲兩棵槐樹的影響,陰氣被阻隔在這裡,泄漏出去的太少,所以我們在外面才無法感知這裡。”
理了理頭緒,我疑惑的問道:“什麼?你也沒有感知到這裡?那怎麼……”
楚凌煙俯身在布袋裡面尋找着什麼東西,頭也沒擡的詳細解釋道:“我曾經詳細的問過月月上次來這裡的全部經過。所以纔會對這個不起眼的角落這麼關心,其實這應該算是月月提前感知到的。”
“你記不記得劉一日記簿中曾經形容過一個關於這裡的夢境?”
我在心裡小心回憶了一遍,“的確,劉一當時好像是這樣寫的:每當來到這裡,內心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冥冥之中有那麼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抵制着我,更似乎像是在勸告我:遠離這裡,這裡不安全。”
楚凌煙猛然擡起頭,一字一句補充道:“沒錯。還有這句:我只要定睛細看,原本雄偉的建築立刻就會變成顆異常猙獰的怪獸頭顱,它一邊冷笑一邊吞噬着人羣。”
當時我們並沒有把這兩句話放在心上,雖然也察覺到了這其中有些怪異。但因爲是屬於劉一的夢境,也沒有過多的去探索什麼。
現在經楚凌煙一提醒,再加上今晚看到的那張圖片和此時所處的特殊位置,我這才儼然醒悟過來。
難以置信地看向楚凌煙,實在不敢輕易下結論,因爲這個觀點似乎有點過於驚人。
楚凌煙無奈的確認道:“可能我們一直都理解錯了,殺人的可能並不是神秘的怨靈,而是這棟詭異的建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