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刀和喬翕在醫院電梯碰了面。
因爲心裡一直很明白身旁這位的身份,所以餘小刀一路上一直敬而遠之。
直到到了病房門口,一聲壓抑的,細微的,哭泣聲響起,她遙遙的看見不遠處的封齊離開的身影,她
太陽穴一跳就衝了進去。
“喬喬!”
她一把抱住病牀上哭泣的不成人形的易喬喬,後者在被攔進她懷抱裡的那一剎那放聲大哭。
在一旁看見這一幕的喬翕嘴脣瞬間失色。
原來她不是不傷心,她只是在壓抑着自己,她逃避着現實,不願去提起,也不願去觸碰血淋淋的傷口。
只是任它腐爛發臭永遠埋藏在心底。
“小刀姐,你說爲什麼死的那個不是我呢?”
易喬喬眼淚模糊“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讓我好好活下去,我想抓住他,可是我怎麼也碰不到他……”
“我怎麼可能這樣心安理得佔據這本該屬於他的生命活下去,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厭惡這樣的自己。”
“可是我不敢哭,不敢鬧,因爲他說了要讓我好好活着,可是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啊,混蛋!他怎麼能就這樣離開我……”
“封一元……封一元……”
易喬喬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終在餘小刀的柔聲安慰下沉沉睡去。
窗外雪花紛飛,餘小刀彎腰放下懷裡的人,細心的替她蓋好了被子,擡起手背摸了摸眼角。
就在轉身出門的哪一瞬一直靠在門邊,閉眼沉思的人突然開口。
“他沒有死。”
“什麼?”餘小刀驚詫轉頭,卻因爲怕吵醒牀上的人,眼睛睜大不可思議的望着喬翕。
後者微微斂眸,補了一句:“你沒有聽錯,我原也以爲他死了的……”
餘小刀顧不得什麼禮儀神態,聞言拽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來到醫院走廊僻靜的角落處,喬翕竟然也被拖的一個趔趄,這個平日總帶着輕蔑笑容的男人此刻明顯不在狀態。
餘小刀揪着他的領子,發狠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一元哥沒死,那他到底在哪?”
幾乎是毫不費力起的推開她的手,喬翕往身後玻璃窗上一靠:“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可按妖界御史臺觀測的星象顯示,他根本就沒有死,至於大千世界,他在哪裡我根本就不知道。”
餘小刀眼眶通紅,咬牙道:“既然你一早就知道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們,還眼睜睜每天看着喬喬那要死不活的樣子!”
半響,他突然悽楚一笑,擡手緩緩覆上了眼睛,他說。
“我原以爲可以改變些什麼,可未想到一千年了,她對他的愛始終是那樣的固執,而我,呵……一直都是個笑話。”
……
蒼林海死了,死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妖,人兩界,追悼會的那天,妖界各族勢力連同道協的理事長都親自前來桑海弔唁。
彼時,易喬喬身體剛好,黑色樸素的羽絨服將她的身形裹得嚴嚴實實,卻仍舊瘦的跟製片人一樣,全身上下都沒二兩肉。
形式一般的參與了整個流程,多年以後,易喬喬還記得,那天的天氣陰沉沉,天幕像是被重鉛壓着一樣,好像一不留神頃刻間就會“轟”的落下把這個世界連同所有的人全都砸的粉身碎骨。
他的私人醫生說,校長這把年紀了,是壽終正寢的。
牧師說,逝者如斯,而活的人仍要繼續的朝前看。
易喬喬思來想去,都覺得應該給師父打個電話交代一下,畢竟他們曾經是至親的師兄了
畢竟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電話裡聽到這個消息的師父靜默了很久,只囑咐她去買點烈酒,校長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喝點小酒兒。
那天晚上,她買了兩瓶白酒,一瓶放在他的墓前,一瓶逼着自己從喉嚨裡灌下去,那酒像火團一樣沿着喉嚨下去,辣的她眼淚都出來了。
她靠着他的墓碑,一邊哭,一邊聊。
“校長,你還有個家,以後想你了,就來看看你,可封一元卻死的連渣都不剩了,你說我該去哪兒找他呢?”
那一晚,她一個人在公墓裡陪着校長聊了一整夜,聊自己,聊師父,更多的是封一元。
失去知覺前,她記得她問了一句。
“校長,如果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見你們了啊……”
沒有人回答她。
第二天大早被大雪壓在地下全身都僵的失去知覺的易喬喬漸漸感覺到有人在奮力的拍打着她的臉,她不想醒,可那人卻不依不撓用力的捏着她的。人中,使她一下子又感受到了痛覺。
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有滾燙的液體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被抱進了有暖氣的車內,漸漸的,終於能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喬翕的臉,他的眼睛是那樣的紅,佈滿了血絲,臉色駭白就像是發生了什麼極度讓他覺得害怕的事情一樣。
這不可能,所以易喬喬覺得不可思議,可奈何舌頭早已凍僵,根本發不出說不出任何的話。
以至於後者在看見她醒過來,怔了一下,而後嘴脣上迅速覆上一層溫熱觸感時,她也很難反抗。
隔的這麼近,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直觀的看清了他碧藍色的眼睛,看清他眼裡噙着的淚。
……
“翕,如果有一天你也愛上了一個人類的話,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原來狐狸真的會流淚。
喬翕湊近她的耳邊,頭一次聲音又冷又強硬。
“他沒有死……”
易喬喬身軀一震,她聽到他幾乎顫抖的語調。
“你聽見了嗎……易喬喬,他沒有死,所以你也不許死!”
半響,她怔怔的望着車頂,眼裡開始涌出了大量滾燙的淚珠撲朔撲朔的往下落,而喬翕偏過頭去看着車窗外灰白的世界任由她的眼淚沾溼自己的衣裳,一路無話。
在這之後的這幾天,道協指定的新校長正式上任。而陳虎自然而然接替了會長的職位。
是一箇中年男人,樣貌矍鑠,一切都彷彿走上了正規,恍惚間讓人覺得,原來這個世界並不是少了誰都不可。
而後新校長上任後的第一個也是易喬喬這一屆接到的第一個外派任務來了。
辛疆維吾爾族自治區出了鏡面人,且已是殺了十二對新婚夫婦的殺人兇手。
人界政府拿他束手無策,只好上交高層處理。
“他們當然束手無措。”新上任的馮校長將傳真來的資料扔在了桌面上,神情肅穆。
“因爲兇手根本就不是人。”
西北部,辛疆,某個小鎮上。
一直以本土風情特色在本地旅遊圈久負盛名的麗華酒店內。
穿着大紅對襟外襖,內搭金絲連衣裙,帶着四楞小花帽的老闆娘央拉親自上門。
“咚咚咚……”
三聲響還不見動靜,央拉有些疑惑,轉身剛想走,就聽見裡面傳來極其清冷的男音。
“進來。”
“客人,你好,我們酒店爲您準備了本土特色小吃,饢,冰糖,葡萄乾,果醬,希望您能擁有一個愉快的……旅程。”
話未說完,央拉就呆住了。
客房的明淨的窗邊,男人只穿了一件羊絨衫,窗外白雪折射的熒光朦朧的透了進來,勾勒出了他立體優雅的側顏,一頭烏黑的短髮卻更顯得他眉目深邃不見底,只是臉色不是太好,像是還生着病,而這卻根本抵擋不住男人清逸絕倫的氣質。
望着眼前的人,二十出頭的姑娘臉上浮現了層層紅暈,意識到自己失態,她連聲道歉的關上了門。
靠着牆壁不停的覆拍着胸口半響她一臉花癡的陶醉着。
“這個外地來的客人真的是……好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