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爺的意思是?”楮天青新奇的問。
“皇帝並非尋常人物,能夠隱忍待發這樣多年,可見其城府,他絕不可能坐以待斃,難道他會眼看着班軍回京的兩萬兵馬兵臨城下成爲威脅?皇帝必有後招。”
楮天青頷首,笑道:“所以說,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對手。”
“正是如此。”沈奕昀與楮天青到了臨窗的圈椅並肩坐下,吃了幾口茶,又道:“以皇帝的城府,不會輕易做打草驚蛇之事,當年對沈家動手也是等時機成熟之後一舉殲滅。在時機成熟之前,他會擡舉,會隱忍。就如同現在對馬家。如今天下藩王割據,勳貴並起,削藩,減弱勳貴的力量是皇帝集中權力的首要。
“可做的過火,難免會引起貴族的不滿,單獨一個馬家的勢力就十分龐大,鄂國公封地之處,百姓幾乎只知有鄂國公,不知有皇帝,再加上別人呢?朝中關係盤根錯節,稍有不慎,就會激怒觀望中的猛獸,引發動盪。皇帝也擔心藩王們與馬家聯手啊。”
“四少爺說的是。”楮天青道:“所以我們必須防範將來皇帝動手。”
沈奕昀頷首,道:“不過眼下我們是暫時安全的。他不留神留了我這個‘漏網之魚”天下藩王勳貴的眼睛都盯着皇上如何對我,就如六兒說的,我是個風向標,朝中大臣,無論清流還是權貴,都在等着用我來試探皇上的意圖,皇上必然也知道。”
楮天青奇道:“四少爺說的是雲六小姐?”
“是她。”沈奕昀想到方纔在雲想容閨〖房〗中的愉快對話,笑容愉悅的道:“她的話提醒了我。原本我還在想,這次大比我一定沒戲了。”
“四少爺是當局者迷。不過六小姐身爲女子能有如此精闢的分析,的確難得。”楮天青對雲想容有了新的認識,也難怪少爺喜歡。有顏色,又有內在的女子就如同一本好書,令人有讀下去的**。
楮天青的話,讓沈奕昀信中滿滿的幸福感,又有與有榮焉之感,感慨道:“最難得是她肯與我坦言。”
楮天青理解的點頭,在情況不甚明朗的當下,與沈奕昀相交的那些人無不是在維持表面關係,實則持觀望態度。肯說真話,又肯不避諱的提起皇上的算計。雲想容所做的確難得。
今日四少爺不過是去看了雲想容,回來之後就已經精神百倍,或許雲想容也並非什麼紅顏禍水。他太杞人憂天了。
楮天青沉思之際。沈奕昀其實也十分疑惑。
他記憶中,並沒有貞佑十三年閩王班軍回京的事。或許因爲少了他這個大敵,皇上可以全力以赴做別的事?他的改變,難道影響了所有事情的發展?
那麼閩王奉旨從福建而來,到底爲了什麼?此事是皇帝的本意。還是馬家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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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清早起身,雲想容用過了早膳吃了藥,就起身到了妝奩前,這些日沒下地,沐浴後也從未仔細梳妝。如今對着鏡子一瞧,還將自己唬了一跳,臉頰消瘦蒼白。顯得眼睛更大,好像已經不是自己。
雲想容拍了拍臉頰,讓臉上有了些血色,昨日與沈奕昀一番長談,許多心結已經打開。有些在悲觀時覺得無解的難題。如今想來也無所謂了。如她從前所想,死亡都無所畏懼。別的還有什麼可怕?
“英姿。”
雲想容畢竟久病虛弱,在鋪着淡紫色錦緞彈墨坐褥的繡墩坐下,有些氣喘。
英姿笑着到了跟前,拿了梳子給雲想容梳頭。
雲想容看着鏡中表情認真的英姿,許久才溫和的道:“下不爲例。”
英姿手上動作一頓,面上漲紅,不必細想已知道她在說什麼,尷尬的道:“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雲想容嗔道:“我又不是傻瓜,細想便知了。我哪裡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知你是爲了我好,但下次不準了。沈四是實在的人,可換做別人未必是好纏的。”
“是,以後不會了。”英姿鄭重的給雲想容行了禮“我也是看着您一直消沉,着實焦急了。”
雲想容笑着頷首,道:“待會兒你去一趟伯爵府,我纔剛已吩咐乳孃去小廚房預備了一砂鍋鴿子湯,你給沈四送去。”
英姿想起上一次雲想容送了沈奕昀兩隻老鱉,禁不住笑了:“小姐,沈伯爺受了那樣重的傷,伯爵府也會預備鴿子湯給他進補的。”
“他們預備的是他們的,咱們送的是個心意罷了。”雲想容想起他背上的傷口,心裡仍舊有些發緊:“大考將至,我擔心他帶着傷影響了發揮。若真是那樣,豈不是我的罪過?”
“小姐多慮了。沈伯爺不會怪您的。”
“可是我會自責。”雲想容道:“你待會兒叫柳月去將鴿子湯給老夫人送去一碗,其餘的都送去伯爵府也就是了。”
英姿應喏,手腳麻利的給雲想容梳了頭,換了身衣裳。雲想容身子還虛着,活動了這麼一小會兒就已額頭冒汗,可她不願回牀上躺着,就讓柳月和玉簪幾個預備了小竹轎。
“我今兒好了,去琉瓔閣走走。”
“三夫人若見了不定怎麼喜歡呢。”柳月和柳媽媽帶着玉簪和玉墜,由粗使的婆子擡着轎子緩緩的往琉瓔閣去。
琉瓔閣院子裡的兩株銀桂樹正是花期,銀白色的花朵藏在綠葉中間猶如繁星點點,馥郁芬芳。東邊遒勁的櫻樹枝葉茂密,鞦韆孤單的垂在下頭被風吹的微微搖晃。
雲想容扶着柳媽媽和柳月的手下了雙人擡的小轎,望着那鞦韆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裡處處都有兒時的記憶。
孟氏得知雲想容來了,扔下手中的針線活就急忙下樓來迎,拉着她的雙手上下打量:“我的兒,身子不適做什麼還要走動?你有什麼事兒,叫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就幫你辦好了。”
雲想容笑道:“我今兒好些了,想母親了就來看看。”
孟氏見雲想容果然氣色好些了,眼中也有了神采,終於放了心,道:“可被你嚇壞了我,來,快隨我進來。”
雲想容對孟氏身後的雲娘和孫媽媽微笑,便挽着孟氏的手臂緩緩進了屋,在一層的梢間臨窗貴妃榻上坐下,接過下人遞來的溫水喝了幾口。
雲想容道:“寶兒上學去了?”
“是啊,一大早跟博哥兒、芷哥兒一同去的。”孟氏給雲想容背後墊了柔軟的鵝黃色彈墨引枕。
雲想容舒服的靠着,笑問:“陶姨娘如何了?”
“正調養着。”孟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拉着雲想容的手道:“你別擔心,我有分寸,柳媽媽來將你說的話都告訴了我,你說的對,如今你也大了,寶兒也大了,你爹爹有庶子庶女也無妨了。”
孟氏說話時,雲想容一直觀察孟氏的神色,見她依舊如畫般美麗的面龐上除了無奈,並沒有強忍着的悲傷與不平,雲想容才放下心來,道:“母親這些年也成熟了許多。”
孟氏揉了揉雲想容的長髮,憐惜的望着她:“我總要能保護自己。卿卿,我不想做你的負累。這些年你爲我做的已經太多,我始終是個無用的母親,總是躲在你身後。”說到此處,孟氏握着雲想容的手垂下了頭。
雲想容突然有些鼻酸。
此時的孟氏比前世臨死時的她大不了多少,她也是到嚥氣之前才終於將一些事放下了,一些事看透了。
況且她與孟氏的成長環境不相同,性格也不同。
如今孟氏能夠看開,不在抱着虛妄的愛情不放手實在很好。
“既如此,母親也該再爲父親納兩房妾室纔是。”雲想容笑着提議。
孟氏聞言一時間不明白是何用意,想了想才覺得十分妥帖,道:“也好。一來你父親身邊有人伺候,而來陶姨娘也有人作伴。”
要緊的是有人能制衡陶姨娘。
雲想容頷首,道:“先前爹爹的通房丫頭裡有個叫雲素的,我覺得很好,不如開了臉擡了姨娘。另外的就請母親去尋家世清白精通書畫的,擇日擡進門來。”
孟氏眨了眨眼。
那雲素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雲家莊子裡當差的,生了水靈靈的容貌,十七八歲正是風華正茂,可比陶姨娘要年輕漂亮的多,最要緊的是雲素是個拔尖的性子,一張口少說十個婆子等閒說不過她。另外選的書香門第小姐晚些進門,這個雲素就提前能將陶姨娘收拾的妥妥帖帖。
孟氏重重的點頭:“你說的事,看來我該多於你商議學習纔是。今兒又學了一招。”
孟氏身爲母親,卻如此虛心的給女兒道謝,引得一旁貼心的下人們都是善意的笑。若孟氏早些願意如此轉變,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同一時間的承平伯府。
英姿提着食盒跟在衛崑崙身後往裡頭去,好奇的左右瞧着,問道:“奇怪了,你們府裡空蕩蕩的,怎麼下人都沒有幾個?”
衛崑崙語氣中有着驕傲和自豪:“我們爺又不是那些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傢伙,他說用不到那麼些人伺候着,驕奢淫逸的會壞了性子。”
英姿讚許的頷首,道:“你們爺倒是有見地的。我們小姐也常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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