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山城規模不大,四街二十六巷,縣衙同時也是溫博牙帳所在,位於城池中心位置,張潛與郭榮等人進城,走進縣衙時,能看一隊隊車馬載滿沉甸甸的物資,從東面駛入縣衙。
看到這一幕,張潛心裡也是暗暗心驚,看向郭榮,試探性的問道:“黔陽侯對溫家人還真是放心啊?”
他沒想到在一切都沒有談妥之前,韓謙就直接將大批物資運入羅山城裡,心想韓謙真就不怕溫博得到大批物資之後變卦嗎?
“羅山被圍數月,糧秣將盡,軍民奄奄一息,想他們爲大楚效力,特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想他們的想法轉變過來,能人人爭爲大楚效忠,倘若不施以恩惠,還繼續壓制,致使怨恨滋生,怎麼能夠成事?張大人不會也以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真是天經地義之事?”郭榮說道,“而棠邑仁至義盡,竭力表示如此之善意,溫將軍這邊倘若還有什麼反覆,那也只會淪爲千夫所指……”
張潛想想也隨之釋然,溫博真要變卦了,韓謙這時候對劫持到棠邑的溫氏族人下毒手,大概也沒有誰會再說韓謙心狠手辣了吧?
溫博就在縣衙之前率曹霸、薛川等將接迎張潛的到來,大廳裡也擺下簡陋之極的宴席,看溫博及諸將衣袍都打上補丁,甚至還有草絮露出,可見被圍困半年多來,羅山城內物資已經緊缺到何等程度了。
張潛在龍雀軍初起時隨沈漾見過溫博父子,那時的溫博還是一副儒將文雅的樣子,三十多歲,在大楚就任都指揮使一級的高級將職,誰都認爲他會接替其父出任樞密副使,甚至出任樞密使都有可能,誰能想象七年未見,年逾四旬的溫博滿臉的絡腮鬍子,相貌也變得滄桑粗獷許多。
當然了,誰又能想到這六七年間,天下會紛亂如此?
溫博與諸將跟張潛見面,也沒有什麼太多好說的,無非是悔恨當年爲安寧宮及徐氏脅裹爲虎作倀,無非是極力表達想重歸大楚、爲朝廷效忠的心情。
也許溫博個人會表演、僞裝,會極力掩飾內心真實的想法,但溫博麾下諸多武將都不加掩飾的流露出厭恨、不滿壽州軍這些年被打得節節敗退、對樑國前景堪憂的情緒,張潛也能相信羅山守軍思歸大楚的情緒並不是僞裝出來的,真正的障礙,或許還是擔心接受招降之後,有朝一日會遭到清算。
看到這些,張潛在夜宴過後也是能稍稍安心先去歇息,但溫博、溫佔玉、郭榮等人還是馬不停蹄的清點從城東大營運入城中的物資,並以最快的速度發放到各營。
即便溫博率部守羅山,對羅山城防進行最大限度的加強,並囤積大量的物資,但一萬五千餘將卒以及城內兩萬餘平民被圍困大半年之後,物資也差不多消耗一空了。
溫博一早就做好長期守城的準備,從被困之初就嚴格控制軍民口糧供給,半年多時間,守軍將卒每日的口糧供應控制在八兩以下,平民的口糧供應更低,僅僅是勉強保證不餓死。
長時間處於半飢餓狀況,大多數軍民都餓得皮包骨頭、嚴重營養不良。
故而韓謙第一批緊急運入上萬件襖裳、十數萬斤糧谷、數萬斤肉脯、上萬斤蔗糖、三萬多斤食用油、上萬斤食鹽,也是希望羅山守軍能儘可能恢復體能,同時也叫溫博能相應的增加平民的口糧供給,避免出現嚴重的餓殍。
當然,第一批運入城裡的物資,三千套鎧甲,其中包括最精銳的五百餘套扎甲、鱗甲以及一千具臂張弩、六十架牀子弩。
雖然韓謙明面上沒有提出更多的要求,但郭榮接下來也會談一些必要的,能叫溫博及其部將接受、同時不會叫他人起疑心的處置措施。
棠邑軍收復淮陵、臨淮等十二縣,共收編民戶九萬餘戶五十餘戶口,這其中有五千餘戶,乃是早年被安寧宮脅裹渡江、遷徙到淮陵、臨淮等地安置的舊左武翊軍的兵戶,也是溫博所率領的舊左武翊軍將卒的家小眷屬。
考慮到這些年來的戰亂不斷,溫博所率舊武翊軍將卒傷亡也絕對不少,韓謙預計這六千餘戶北遷舊武翊軍兵戶之中,差不多還應該有近三千名左右的將卒猶編在溫博帳前效命。
郭榮這次進城與溫博秘談,也攜帶相應的兵戶名單,韓謙要求溫博將這三千人左右的將卒單獨抽調出來,編爲一都。
這一都兵馬,都虞候及營指揮等武將可以由溫博指定將領出任,但行軍司馬一些看似不重要的佐職,卻需要接受棠邑指定的官吏擔任,也需要向這些將卒公開其家小爲棠邑收編、並得以安置的事實。
時逢亂世,普通將卒作爲最底層,身如飄萍,只能隨波逐流,都無暇顧及家小流落何方,但對那些明確知曉家小已得棠邑安置的將卒而言,他們還是能形成相對穩定的向心力跟凝聚力。
除此之外,溫博率部離開羅山城之後,羅山城將由襄北軍接管,但城內兩萬多平民則會交給棠邑軍移往谷水河東岸安置。
郭榮代表韓謙同時要求溫博將之前從地方強徵入伍、加強城防的兩千多丁壯,也獨立編爲一都。
等朝廷正式做出招降羅山守軍、並使追隨左武驤軍之後進攻關中的決議,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韓謙則是要求溫博做好遠征的籌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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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潛在羅山城停留了兩天,在溫博的安排下,也與守軍營指揮一級的武將見過面,參觀過城裡的兵營,大體掌握守軍的一些狀況之後,又出城與李知誥見了一面,之後便快馬加鞭,趕到安豐,然後再乘船經巢湖、裕溪河、長江一路東進,九日趕回到金陵,向沈漾及其他參政大臣回稟他這十數天以來的招降之旅。
而差不多同一時間,李秀率部成功攻陷武關的消息也馳馬傳回金陵。
攻陷武關,便打開挺進關中的通道,但唯有攻下藍田縣東南的嶢關,纔算是真正打開雍州腹地的門戶。
目前李秀、張封正率部沿商洛道(武關道)北進,但從武關到嶢關所在的秦嶺北麓嶢山,還有近三百里的曲折山間驛道。
黃慮、李秀以及張封等將,都不擔心關中樑軍在四面受敵的勢態下,有多強的實力能阻止他們攻下嶢關,但問題在於攻下嶢關、打開往關中腹地挺進的門戶之後,楚軍想要儘可能多的分食戰果,相比較蜀軍以及北面的蒙兀騎兵以及魏州叛軍,就顯得兵力有所不足了。
即便關中樑軍最終大敗,他們也很難從兵力佔據絕對優勢的蜀軍及蒙兀人的手裡,奪得雍州城這座前朝故都,更不要說將整個渭水平原都控制在手裡。
因此,黃慮、李秀、張封等將馳奏朝廷,上疏提出兩種建議。
第一是建議朝廷徵調更多兵馬,奔赴嶢關前線,待攻陷嶢關之後,則有更強的實力參與對關中地步的瓜分。
倘若不能增派更多的兵馬,僅以左武驤軍爲主,他們則主張在攻陷嶢關之後,就暫時停止繼續對雍州腹地用兵,守住嶢關這個能直接對雍州腹地用兵的門戶關隘,佔領嶢關與武關之間的商洛、上洛兩縣,以觀後續的局勢發展,而不是倉促的進入關中腹地。
朝堂諸公最初決議響應蜀國提議,出兵進攻武關,也並沒有期待能參與對渭水平原的瓜分。
不管怎麼說,即便大楚前期能在渭水平原分得數縣分兵佔領,也絕對是投入遠大於收穫。
何況孤軍懸於秦嶺以北,一旦蜀軍及蒙兀人什麼時候突然變卦,他們想守住嶢關以北的平川之地,實際極爲困難,稍有不慎,還有全軍覆滅之憂。
朝堂諸公之前最爲期待的,還是能打下嶢關,控制住關中與襄北的狹窄通道,但他們所看到的真正機會,還是在中原,在河淮之間更爲廣袤的土地。
在肢解關中樑軍之後,大楚的戰略重點也應該是集中精銳兵馬跨過淮河北上,侵奪蔡汝潁譙商宋徐泗青密等州,甚至期待在蒙兀人消化河東及河朔地區期間,楚軍的兵鋒能直接推進到黃河沿岸。
當然,朝堂諸公在決策之初,就都認識到羅山守軍是一個主要礙障。
正如韓謙在奏疏中所說,羅山方寸之地、萬餘弱旅,卻牽制襄北、棠邑兩大主力軍十一二萬精銳兵馬無法越過淮河北上,在當前時刻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浪費,甚至極可能叫楚軍錯失開國以來最好的一次進伐中原的機會。
韓謙提出要襄北軍在一個月之內解決羅山守軍的問題,對襄北軍來說是苛刻了,但就整個戰局而言,一旦數路兵馬擊潰關中樑軍之際,襄北軍、棠邑軍以及淮東軍能在此之前及時做好北上的準備,纔是最符合大楚利益的。
即便襄北軍強攻羅山軍時會傷亡慘重,但總也好過樑軍徹底潰敗時,他們錯過攻下蔡汝商潁譙宋等州的機會。
張潛的歸來,無疑是帶回來一個令人振奮、能化解當前矛盾的最佳解決方案。
慈壽宮即便有太后撐腰,其反對聲音在這時候也是顯得微不足道了。
奏疏公開,着羣臣議論三日,十三日延佑帝便正式頒下聖旨,收編羅山守軍爲右神武軍——這也算是將右神武軍的旗號重新用了起來——授溫博、薛川、曹霸等將爲右神武軍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同時也是下令兵部重新將舊左武翊軍兵戶家小,收編爲屯營軍府的兵戶。
安寧宮叛軍渡江北逃,大批普通將卒的家小眷屬都被遺棄於長江南岸。
畢竟在天佑帝時代,除了侍衛親軍之外,禁軍的家小作爲兵戶,所轄屬的屯營軍府大規模分佈在京畿之外的州縣,而像左右龍雀軍以及左右神武軍的兵戶,則主要安置於潭州、均州等地。
金陵事變,大規模的禁軍將卒都別無選擇,只能追隨主將被迫選擇叛軍,但他們留在長江南岸的家小,在延佑帝登基之後,則都貶爲各地州縣衙署的官奴婢。
溫博率部接受招降,舊左武翊軍留在長江南岸的家小,其身份自然要重新釐清,這也將涉及到朝廷日後對新編右神武軍的影響力及滲透力。
聖旨還要求新編右神武軍接到命令之時,即刻在襄北軍的監管之下,經九里關南下,從隨州境內借道,然後沿漢水、丹水,趕往武關接受江陰侯黃慮的節制,進入嶢關。
至於韓謙上書建議溫博所部與左武驤軍會合後,搶在蒙兀人之前佔領雍州城,則被朝堂諸公無視了。
關中除了地域狹小,其與江淮大地僅有一條狹窄的武關道相接,與其在狹窄的關中與蜀軍、蒙兀人爭奪城池,遠不如將戰略重心放到與江淮聯繫更爲密切、互爲表裡的中原河淮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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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張潛陪同兵部侍郎、臨晉侯李長風及崇文殿內常侍陳如意二人攜帶聖旨趕到羅山宣旨。
除了溫博率新編右神武軍需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調動起來西進外,對羅山城的處置也大體照襄北、棠邑兩軍之前妥協的進行。
城中兩萬兩千餘平民,包括一部分傷病將卒,將全部交由棠邑軍接受,遷往谷水河以東安置,潢川、樂安二縣劃歸霍州。
而羅山、義陽、桐柏以及此時還爲壽州軍佔領的期思,則劃歸光州,新的州治設於義陽城。
谷水河上游河谷地區,從羅山縣歸分出來,併入樂安縣。
聖旨同時還着令襄北軍即刻出兵進攻淮河上游期思城,務必要趕在西路兵馬與蜀軍打通進入關中腹地的門戶之前,攻下期思城,打通北伐進佔蔡州、汝州的通道,不得再有延誤。
同時還將從棠邑、襄北兩軍各徵調三千匹軍馬,以加強右神武軍的長程行軍能力。
沒有足夠的軍馬等畜力駝運輜重、傷兵,一支一萬兩千人左右的兵馬,走驛道行軍,保持日行三十里的速度纔是正常狀態。
這意味着新編右神武軍,差不多需要二十日之後才能進入均州境內,而進入均州之後,沿丹水進入秦嶺深處,經荊子口、武關,再到嶢關前線,則還需要二十天的行軍時間。
那就是明年一月底的事情了。
這樣的速度,顯然是難以令人滿意的。
而要加快行軍速度,大量的騾馬等畜力勢不可缺。
羅山守軍之前有兩三千匹軍馬,但被圍困之後,爲節約巨量的馬料消耗,除了三百多匹戰馬外,其他軍馬都被宰殺當作軍糧儲存下來。
現在要是能有六千匹軍馬編入,右神武軍的行軍速度差不多能提高一倍。
棠邑軍拿三千匹軍馬或許不怎麼費力,但襄北軍這兩年想盡辦法籌措,手裡總計就八九千匹軍馬,一下子要拿超過三分之一的三千匹軍馬,就相當吃力了。
即便朝廷答應將以每匹軍馬十二緡的價格,對棠邑軍、襄北軍予以補償,但襄北臨近的黃荊等地,畜力都極爲匱乏,想要從更爲遙遠的江東或南詔等地購買軍馬,他們又沒有足夠強的運輸能力,倘若是僅僅依託零散的牲口販子,可能需要兩三年才能彌補這個缺口。
然而不管怎麼樣,事情都推進到這一步了,即便是坐在襄北軍這一邊的兵部侍郎李長風,也絕不看到事情會卡在這種細枝末節之上。
最終還是趕在十八、十九日兩天裡,李知誥如數交付三千匹軍馬,使新編右神武軍如期於二十日踏入西征的路途。
李知誥除了下令沿途城寨加強防備外,也令部將陳雄率三千馬步軍沿路監視右神武軍的舉動。
也同樣是二十日,蘇烈護送兩萬多羅山平民,魚貫走出羅山城,踏入東遷樂安、潢川、新經等縣的路途,於二十二日,將羅山城交給襄北軍駐防管治。
大概也是受兩次長期圍困都沒有得到善果的刺激,在二十二日棠邑軍全部撤回到谷水河東岸、交出羅山城之後,李知誥便率部進攻谷水河入淮河河口的期思城。
一開始就打得格外猛烈。
旋風炮推進到期思城下,主要用散石彈壓制守軍,李磧、鍾彥虎兩員猛將都直接趕到城下督戰,甚至親率精銳直接輪番附城強攻。
或許是期思不是壽州軍守禦的重點,僅有五千守軍駐防其中,也談不上兵強馬壯,又或許是溫博率部的投附,重創期思守軍的鬥志跟士氣,又或者是在兵部侍郎李長風的監督下,又或者是羅山守軍這隻到嘴的鴨子飛走令襄北軍將卒上下內心裡都憋着一團火,進攻期思時作戰額外勇猛,最終付出兩千人的傷亡,從兵臨城下鋪陳戰械到攻陷期思城、迫使守軍三千多殘卒逃入河口,僅用了四天時間。
對襄北軍來說,攻下期思城,前鋒兵馬越過淮河,進入蔡州南部地區,就與桐柏山另一側、南陽(鄧州)北部的方城守軍,打通聯繫。
這也意味着李知誥隨時可以集中精銳兵力,逐一攻陷蔡州諸縣,然後再往北、往東擴張兵鋒。
然而到元月三日,率部進入期思城休整的李知誥以及計劃近日動身返回金陵的李長風,卻突然接到信報說新編右神武軍在滄浪城下滯留超過三天,無意動身繼續沿丹江而上開赴荊子口。
滄浪城乃均州舊治所在,前朝中期便毀於戰火。
還是在荊襄戰事期間,韓謙調集資源在丹江與漢水交會的東北角,重新修建了滄浪城,並在荊襄戰事前期阻止樑軍全面控制丹水沿岸,發展至關重要的作用。
也由於樑軍未能及時控制丹水沿岸,纔有後來的淅川城守衛戰。
雖然滄浪城位於漢丹之交,但最初重建時城池規模窄小,又由於淅川城更能兼顧到荊子口及武關兩處的防線,重新設置均州之時,便將州治設在淅川。
不管之前的鄭暉,還是之後的柴建,都將牙帳設於能兼顧兩線防守的淅川,滄浪城在過去七八年間的發展一直都較爲緩慢,目前才加修了一道夯土城牆,將早前幾座小堡圈圍起來,城池規模擴大到六百步見方。
由於均州新置後人口依舊處於一個極低的水平,再加上南岸的駐軍城壘發展更久,使得滄浪城即便佔據水陸便利,但就目前來說,還是鄧均之間一座極不怎麼起眼的小城。
溫博率領新編右神武軍突然停在滄浪城下不走了,在如此敏感時刻,怎麼都不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
除了傳令柴建,即刻率一部兵馬往滄浪城逼近外,李長風不敢耽擱片晌,便怒氣衝衝的帶着姚惜水、徐靖以及還沒有踏上歸途的崇文殿內常侍陳如意,當夜乘馬渡過谷水河、潢河,趕到潢川城,緊急求見留在潢川計劃親自指揮西翼棠邑軍進攻霍邱的韓謙。
“黔陽侯,你到底意欲何爲,暗藏何等險惡居心?”
新編右神武軍一萬兩千精銳,突然停在滄浪城下,這事如何叫人不惶急?李長風、姚惜水、徐靖、陳如意趕來途中,也商議好由徐靖來唱紅臉,見到韓謙的面,他也是毫不客氣的咄咄逼人問道。
“右神武軍是襄北精銳的監視下西進,滄浪城也是襄北都防禦使府派兵馬守禦的城池,現在的情況是溫博突然率兵攻打滄浪城了,還是怎麼着,我皆一無所知。徐大人這時候咄咄逼人質問本侯緣由,本侯還要問一問徐大人,是不是你們反覆無常,惹惱了溫博,刺激了右神武軍的將卒,而令整件事再起波瀾?”韓謙坐在大廳中央長案之後,冷着臉盯着徐靖質問道。
“溫氏族人皆在你等控制之下,侯爺當真以爲輕飄飄一句話,就真能置身事外,說跟這事絕無干系?”姚惜水按捺的厲聲問道。
“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韓謙輕蔑的瞥了姚惜水一眼,朝李長風問道,“目前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況,溫博可是突然率部攻下滄浪城了,還是怎麼說?”
姚惜水氣得要吐血,但論及身份,這時候卻是僅有李長風能與韓謙相提並論,即便是陳如意身爲延佑帝的特使,韓謙都不帶正眼瞧一下,她們又能奈何得了他?
“溫博暫時還沒有妄動進攻滄浪城的跡象,但其前後兩部,卻封堵住從陸路進出滄浪的通道,實不知他意欲何爲。”李長風沉着臉說道。
“不要說溫博還沒有攻下滄浪城,就算是攻下滄浪城,以滄浪城之中的存糧,大概也僅夠其一萬兩千餘精銳兵馬十數日之用,我不覺得溫博會有什麼異念,是不是當中有什麼誤會?”韓謙蹙着眉頭問道,“又或者說朝廷調用左武驤軍進攻武關,重新啓用滄浪城作爲糧儲基地,存有大量的糧秣?我並沒有聽說這事啊!”
“這個倒沒有,進入武關的糧草,還是從襄城直接起運經丹水到荊子口-交卸,當中並無在滄浪城中轉。”李長風說道。
他們接到信報時,也是又驚又疑,最大的疑點就是滄浪並無大量的儲糧,城裡也僅有五六百戶民戶——溫博真要與韓謙有什麼不利襄北軍的密謀,也應該在周密安排下對襄城或淅川兩個重鎮發動突襲纔是,而不是無緣無故的停在滄浪城下。
新編右神武軍暫時停在滄浪城下還沒有直接攻城的跡象,而即便是奪下滄浪城,也會很快被從兩側夾逼過來、兵力及戰鬥力更具優勢的襄北軍精銳圍死,十數日便會糧盡。
當然,溫博是可以宰殺軍馬充當軍糧,但此時已經元月,再有一個多月,天氣就會回暖,宰殺下來的軍馬不易儲存。
到時候即便有五六千匹軍馬——不可能每天都能有高達十一二萬斤的馬料供應,如此巨量的軍馬必須第一時間都宰殺掉——也頂天叫溫博所部在佔據滄浪城後多支撐兩三個月,但兩三個月後,必然是死路一條。
他們也想象中不出溫博爲何突然在滄浪城停下不走,當然認定問題就是出在棠邑軍及韓謙的頭上,也不知道韓謙與溫博暗中達成什麼他們所不知的密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