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泡了一個澡,莫瑤本想換回女子打扮,奈何很費勁,烏黑亮麗的秀髮一束,還是男子裝扮更簡單方便。
青衫摺扇,杏眸顧盼有神,粉面紅脣,她沿着樓梯走下一樓,剛走到轉彎處,已經看到掌櫃耷拉着眼皮沉着臉,一副嫌棄的模樣。
“小兔崽子,沒錢趕緊滾,別礙着本大爺做生意!”掌櫃像趕蒼蠅一般揮着手,“影響咱們客棧的形象!滾!”
莫瑤望過去,只見兩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穿着粗衣麻布,頭髮凌亂,狼狽不堪,臉上髒兮兮的還有幾個紅印,好像剛剛被人打過似的。
其中一個個子高點,皮膚嫩白一點,秀氣一點,他擦着眼角邊的淚珠,一副欲要哭卻又強忍着不落淚的樣子,咬脣,甚爲可憐。
“咱們被人打劫了,身上的錢都沒了……”他細細弱弱的發出嗚咽,“走了兩個時辰,腿都走不動了,經過好多客棧,看起來都很華麗很貴,只有這間看起來最寒磣最便宜……”
聞言,掌櫃氣得鼻子差點歪了,鐵青着臉,指着他,“你這臭小子,到底會不會說話,沒長眼是吧,什麼叫做最寒磣最便宜——”
掌櫃的眼睛裡含着一股猶如被殺了全家一般的恐怖神氣,少年嚇得臉色慘白,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只覺得脊樑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放心,咱們……可以幫你幹活,絕對不會欠你錢的……”他嘴巴不停地顫抖,“咱們借宿一個晚上就好了……”
此時突然聽到有人噗嗤一笑,清雅的聲音由遠至近地傳過來,“掌櫃,就一個晚上而已,你就通融一下借給他們吧,看他們被打劫了也怪可憐的。”
兩個少年循着聲音望過去,只見遠處行來一翩翩公子,輕搖摺扇,膚光勝雪,眉目如畫。
那公子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一顰一笑之間,似珍珠般散發着淡淡華彩,不由一呆。
“掌櫃,反正你的房間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讓他倆住一個晚上。”莫瑤一邊說,一邊對他倆微微點頭。
掌櫃臉色仍然很難看,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樣,“莫公子,你說得輕巧,咱們是做生意的,不是開善堂的,我這樣的名聲傳出去了,以後還不得一大羣人來蹭吃蹭喝蹭住!”
如果不是想着莫瑤以後能提攜他賺錢,他連莫瑤都不會給好臉色。
她紅脣輕抿,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平時不做善事的掌櫃,突然做一兩件善事,別人還以爲世界末日呢。”
不知她是褒是貶,掌櫃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不過他是對着兩個少年哼的。
掌櫃強硬的態度,兩張小臉很快就垮下了。
莫瑤淡淡一笑,“這樣子吧,掌櫃,他們的費用我就給他們出了,也不爲難你了。”
“好的,好的,莫公子真大方啊。”掌櫃立馬笑逐顏開,比翻書還快,堪稱變臉大師。
“對了,掌櫃,那錢先墊着,在我的那份錢里扣就行了。”她笑着開口,完全沒理會掌櫃愈發陰沉的臉。
掌櫃脣角一掀,只能嚥下那一口怨氣,他就知道莫瑤摳摳搜搜的,怎麼可能這麼大方。
兩個少年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看着莫瑤,滿眼都是感激,不停地說着謝謝,在她的阻止下才沒有成功磕頭。
帶他們找了張桌子,掌櫃極不情願的按照莫瑤的吩咐,上了幾盤糕點和小菜。
“你們吃完,我們就去報官吧。”她輕搖摺扇,微微一笑建議道。
突然“啪”的一下,他倆夾菜的筷子抖了抖,筷中之物瞬間跌至桌面。
臉色一變,窘得滿臉通紅,想說什麼,囁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莫瑤眨了眨眼,以爲他們膽子小不想多生事端,瞭然的語氣說,“說實在的,就算報了案都很難把錢找回來,不過,也算是給衙門提個醒,巡邏的時候多加註意,少點像你們一樣的受害者,也是極有意義的。”
“我們……”個子高點的少年盯着她像浸在水中寶石一樣澄澈明亮的眼眸,一時間失了神,“……我們不能說的……”
“難道……”她微眯眼,打趣道,“打劫你們的人後臺很硬?”
莫瑤一愣,本想開玩笑的讓他們放鬆一點,但他們僵着的臉,很明顯被她猜對了。
“你們告訴我是誰,”她低下頭,小聲地問,見他們不想說的樣子,她又說,“以後看到這人,也好立刻繞路走。”
莫瑤只是無聊單純的想吃個瓜,不過,對這個惡霸確實也有一丁點好奇。
他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像刷了層漿糊般緊繃着,心中思緒萬千,眼前的翩翩公子畢竟對他倆有恩,刻意隱瞞他心裡過意不去。
這個公子說得也有道理,如果萬一哪天成爲他們一樣的受害者,他們更加愧疚。
不過,這個公子也不可能遇到這個惡霸啊!
想通了,他要將這個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莫瑤。
只是,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而且他們做的事並不光彩,說着,心裡非常緊張,眉毛頓時擰成了疙瘩,額上沁出了汗珠。
東說一處,西說一塊。
莫瑤頭皮發麻,憑着強大的理解能力和拼湊能力,總算聽明白了。
高個子的叫董陽煦,旁邊的是他的小廝,父親是離京城比較遠的一個地方官員。
這次山長水遠來京城的任務就是賄賂。
說到這不光彩的事,他愈發小聲,小心謹慎地告訴莫瑤,這是常事。
地方官員定期上京述職,朝覲天子,並接受吏部的考覈,吏部根據考察的等第有所升賞、罷黜。
怕被懲罰罷黜,每到述職的時間京城送禮的人都很多。
他按照父親的咐吩,偷偷地送禮到父親的直屬上級,考覈部門,還有守門的小太監。
莫瑤不禁感概,這官場也夠黑暗的,賄賂得光明正大。
“那你送個禮,怎麼弄得這個下場?”蹙了下眉心,她忍不住問。
似牽動了傷痛,他的眼睛深處,透着憂鬱,噙着哀傷,“我……我也是第一次……什麼都不懂……”
欲哭強忍着不能哭,那模樣甚爲可憐,她也不知怎麼安撫他,只能故作沒事般的說,“那也不能怪你,你也是個新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