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堂是燕京城裡最有名的醫堂,前廳依方售藥,後廳有大夫坐堂把脈。
歐幼雯和如煙主僕二人來到慈安堂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後廳的候診廳裡幾們病人候着,二人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會兒,纔算是輪到了歐幼雯。
進了掛着黃錦簾子的脈堂,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先生笑着揚起手掌,請歐幼雯坐下,卻是總不行問,只是將那桌上的小枕頭向她推了推,“姑娘,請將右手放在枕上!”
歐幼雯便提了衣袖,將右手手腕放到了那小枕上。
老先生伸過手來,依次把食指、中指、無名指和小指順序放在歐幼雯的手腕上,微垂眼眸,仔細地把了會脈,臉上便露出了淡淡笑意,“姑娘是否身上倦怠,貪睡貪食,偏又總是心酸反胃,晨起怕是還要嘔些酸水吧?”
“先生真是神了,你說的正是我家少奶奶的病象!”如煙感嘆着接嘴,一邊又急急問道,“先生,你看我家少奶奶這病沒什麼大礙吧?”
老先生輕輕擺擺手,“你家少奶奶脈象圓滑,如珠滾玉盤,這卻不是病,而是喜脈,如果老夫診得沒錯,姑娘這喜脈應該是剛剛足月!”
這一次,連歐幼雯也是心中服了氣,知道這老先生是當真的有些能耐,忙恭敬問道,“先生看我這身子,可需要進些什麼藥補?”
老先生輕輕搖頭,“姑娘只是看上去清瘦了些,不用刻意加補,只是注意不要吃螃蟹、甲魚、薏米這些滑利之食,以免動了血氣!”
雖然這些歐幼雯都是有些瞭解,卻還是仔細聽了,一邊就道了謝,到外面付了診費,出了慈安堂的大門。
二人來的時候本是一路緩行而來,這下子,如煙卻是怎麼也不肯再讓她走,“少奶奶現在是懷了身子的人,哪裡還能走,您且在這等着,我去叫車子來!”
上了車子,如煙仍是興奮不已,“少奶奶,少爺要是知道您有喜了,一定要高興成什麼樣,對了,要不要寫封信告訴老爺和夫人呀!”
“那是自然,我想着還是等若麟回來再說!”歐幼雯輕撫着腹部,心中卻是越發思念起林若麟來。
回到店子裡,衆人聽如煙說了這個消息,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向歐幼雯道喜。
水生假模假樣地打量歐幼雯一圈,“我看啊,姑娘一定生個大胖小子!”
“什麼啊,我看啊,倒是位漂亮小姐,少爺和少奶奶都是俊人,如果生位小姐,一定也是沒得說的可人!”如煙揚起脣角,卻是不苟於水生的意見。
“你們兩個就知道貧嘴!”柳氏上來扶住歐幼雯的胳膊,扶她到一邊坐下,“以後啊,你這行事走路可都要小心才行!”
“是啊,都怪水生,少奶奶,你可口喝了?想不想吃茶!”如煙也忙走過來詢問。
歐幼雯知道衆人皆是替她高興,雖然覺得不用這般興師動衆,卻也是笑着受了,一邊就對如煙道,“你只倒些白開水給我,我聽說啊,喝茶多了,寶寶長得黑呢!”
“是啊,那你可要少喝才行!”如煙感嘆一句,也就聽話地到裡間倒水去了。
歐幼雯看她去了,這才揚脣笑了起來。
這喝茶皮膚黑其實不過是她順口說的,並無根據,她只是知道飲茶過多會刺激胎兒增加胎動,對胎兒的生長髮育不利,而且呢,茶葉中含有鞣酸,飲食過多,可能會防礙鐵的吸收,引起貧血,甚至造成胎兒的先天生缺鐵貧血。
這可不是小事情,歐幼雯怎麼能冒這個險呢,雖然這些天來她已經養成了飲茶的習慣,爲了寶寶健康成長,她也只能忍一忍了。
轉眼間,又是兩天過去。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爲了加強補鈣,每日午後歐幼雯都要搬把椅子,在院子裡曬曬太陽,每天在飲食上也是換着花樣的吃,少吃多餐以緩解懷孕反應,慶幸的事,她的懷孕反正並不嚴重,最多不過是晨起冒些酸水,倒是沒怎麼受罪。
這天她依舊坐在廊下曬太陽,水生卻急走跑進來,“少奶奶,吳家鎮的蘇老闆又進貨來了!”
“這麼快就賣光了?!”歐幼雯心中一喜,忙就站起身,和水生一起往店面裡走,如煙從屋裡出來,忙着就奔過來要扶她,歐幼雯苦笑了一下,也就隨她去了。
來到前面店堂的側廳,果然見蘇晨一臉笑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她行禮問好。
“蘇老闆快坐下!”歐幼雯坐到他對面,這才問道,“生意如何?”
“不瞞姑娘說,這幾日只把我站得腳都疼了!”蘇晨雖是訴苦,臉上卻盡是喜悅,“您給我備的貨呀已經賣出了六成,我只是擔心斷了貨源,忙着就過來再補些新的!”
歐幼雯向水生招招手,“這事好辦,您缺什麼貨,只管告訴水生,讓他到後面庫房提過來!”
蘇晨點點頭,便從袖中取了貨單子來遞到水生。
水生便按着單子帶了蘇晨的小夥計到後面提貨。
不多時,已經把東西備齊,又算了帳,蘇晨付了銀子,便起身告辭,歐幼雯留他吃個午飯,卻是怎麼也不肯,只是擔心店子裡忙不過來。
歐幼雯便笑着將他送到門口,叮囑幾句,隨他去了。
“行了,您還是到後面憩着吧,前面客來客往地我聽着都心亂!”如煙忙着就要把她扶到後面。
不等二人轉身,就聽到一陣馬蹄急響,一輛快馬急急地奔到店門前停了下來,馬背上那人叫聲“少奶奶”,就從馬背上跳下來,衝上了臺階,在歐幼雯面前停下,氣喘吁吁地道,“少奶奶,不,不好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瓷器行裡這次隨林若麟出去送貨的阿福。
歐幼雯只看他臉色,心下已經是一陣不安,一把就抓了他的胳膊,“快說,出了什麼事!”
陳福喘了口氣,“我們的船出事了,少爺他跳下江去,下落不明!”
歐幼雯聽了這個消息,只覺得一股血氣就涌上頭來,頭腦一陣暈眩,也虧得她強咬着牙,纔沒有暈倒過去。
如煙看她臉色不對,忙着就扶住她,一邊對店子裡順道,“水生,柳嫂,快,快來!”
這會,水生和柳嫂也聽得動靜奔出來,幾個人合力把歐幼稚雯扶到偏廳裡坐下,柳嫂就幫她撫着胸口。
歐幼雯閉了眼睛,深呼吸幾次,這纔算是呼吸順暢下來,眼睛在衆人身後搜到阿褔,“快,阿褔,你過來,把事情仔仔細細講給我聽!”
水生忙一把把陳福拉支前面來,“快,快講!”
陳福灌了一壺茶水,這會兒也呼吸平緩了些,便仔細把事情講述了一遍。